可如今,如果连长公主都无可奈何的话……明日一点发丧,举朝之上便再没有人可以帮得了廖珚了!
她才不相信廖珚和梁徵元真的死去了!她绝不接受,也绝不能这样眼睁睁看着这帮人给远在千里之外的两人定下那生死簿!
她甚至心中有种强烈的预感,一旦举朝上下发了国丧,廖珚即便毫发无损,也断不可能真的回来了 !
念及此,林栩再不愿耽搁,她无视着身边众人惊诧的神色,当即便冷着面色,不管不顾道:
“备车,我要入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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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骤起,朔风吹动琉璃宫灯微晃,发出叮铃铃的响声。檐角早已结上一层厚厚的冰,还顺而向下,在凝成数条尖锐修长的冰柱。宫墙之上早已覆满寂寂白霜。
已是寒入骨髓。
而高大的长安宫门前,一辆马车稳稳当当地停于朱阶之下。林栩身披一件玄裘,领口的绒毛软软地扑在她的脸颊之上,那双清冷似泉涧的眼瞳却无比坚韧。
她孤身立于风雪之中,隆起的腰身在宽大的裘衣之下堪堪被遮掩完全。及腰的乌发拂面,愈发衬得面色苍白,神情冷静如冰上落雪。
她方才行得匆忙,今日窦言洵应邀下朝后与蒋衡等御史台同僚一同小聚,尚未归家,所以她才轻松自府里出来。
饶是情形急切,她也尚存一丝理智。林栩明白自己身份低微,如此贸然求见,定然会被拒之门外,她需要借助一双足够翻云覆雨的权势之手……
如今,距离她候在宫外已有大半个时辰了,想必她方才离行前写下的那封信如今已经交到了东宫,三皇子一旦受到信,便会知道那封信是自己送进来的。
只不过,三皇子是否肯在眼下大局已定之时,出宫来帮她……她却不敢保证了。
林栩静静地候在马车旁边,竹苓的脸颊已经被冻得通红,心疼地看着林栩修长却孤冷的身影,轻声道:
“夫人,如今严寒刺骨,即便要在这儿等,也请您进马车里等吧……”
林栩却眨了眨眼睛,将睫毛上的落雪抖下。
“左右也是心神不宁,哪里等着都一样。无妨,我便再站一会儿吧。”
身上的玄裘大氅还是当年自己及笄时两位表嫂送给自己的,荷城严寒,貂裘足以抵挡沐京的风雪,可即便如此,她心底依旧一团乱絮。
她已经想好了,再在此处等半个时辰,如若三皇子还不出来,她便孤身一人……
远处长廊上隐隐透出灯火如豆,长风吹着落雪,一片片积压到她的肩膀上。而最近的那道朱红色的宫门,却一直未曾有任何声响。
她垂下眼眸,知道本就是希望渺茫,也没有失落之感。
只是呵了一口气,转头看向竹苓道,“到时辰了。”
竹苓浑身一震,夫人当真要不管不顾至此了么?且不说她即便亲自去金銮殿外跪着,皇帝未必会理她,那可是无上尊贵的天子啊!更何况如今数九严寒,夫人又身怀身孕,如果发生什么意外,又该如何是好!
竹苓急得快要哭出来,连声劝说,林栩却只是神色平静地摇了摇头。竹苓跟在她身边久了,自然知道这是每当林栩下定决心后才会有的万般笃定的神情。事已至此,无论她再如何劝,夫人怕是都不肯在天亮见到皇帝之前回去了……
林栩转过身去,看向一望无际的白色。早已分不清远处的路在哪里,漫天遍野皆是苍茫之色。这般寒冷的天气,西南只会更加湿冷,坤柔和表兄还不知道此刻正在困在哪里……
她闭了闭眼睛,将满眼的落寞拂去。再睁开眼时,已尽是笃定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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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雪初歇,城南处叶陌旧坊一家幽馆,阁楼上灯火寂寂。
五六位御史台中任职同僚围坐一堂,今日自下朝后先是回了御史台处理卷宗,后又因蒋衡提议出去小聚,便留到了现在。几人正围坐一处缓言而谈。
窦言洵侧倚着窗栏,轻轻抿了口茶,并未参与其中。
如今的御史台上下,除去蒋衡外,便属新进的他最为年轻,与一群胡子花白的同僚坐在一起,整个人安静时,也比从前沉稳许多。
有人聊起近年来朝堂文武对峙一事,最后反倒苦了他们这帮玩弄笔杆子的人。老御史轻咳一声,笑咪咪道:
“……窦大人今岁才折返回京,倒是躲过这些个左挪右磨。”
窦言洵闻言举了杯盏,却也只是轻轻颔首。他如今立了大功,奉召入京,旁人多少有点忌惮,何况是御史台这帮杀人只需动动嘴皮子的人。
几人见窦言洵静默不说话,也颇觉无趣,便聊起近日颇为轰动的郡主殒命一事,依今日上朝的形势来看,明日一早,恐怕肃帝便要正式为那位苦命郡主行追封国丧之事了。
窦言洵低下眼眸,脑海中便闪过这些时日林栩在家郁郁寡欢的模样。她还不知道该要多么难过……
片刻,门外却有一阵叩门声响起,随即便有一名护卫低头走了进来,俯身在窦言洵耳边耳语几句。
方才还沉静不语的人转瞬便神色大变,手指更是捏紧了手中杯盏,直至将其沉沉放在桌几上,洒出半杯茶水来。
窦言洵猛地站起身,只沉声吩咐一句“备马”。席上几人一愣,尚未回过神来,他便已经站起身来,披裘而去。宽大的衣角掠过一阵风,亦未未与旁人道别。
几位老御史面露不满神色,心道这窦大人气性也忒大了些。
而方才坐在窦言洵身旁不远的蒋衡,则缓缓抬起眼睛。一双如墨幽暗的眼底光色一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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