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站起身来,身边已然跪倒了一片哭嚎不止的内侍。“陛下……”
不过片刻,窗外的火光便愈燃愈盛,在宫墙间汹涌翻腾,连天色都映朝地无比通红。
不过一墙之隔,御书房外,便有无数铁甲摩擦的声音此起彼伏,仿佛万钧雷霆在暗中滚动,只待下一瞬的突击。“陛下……您龙体圣安才是最要紧之事,奴才掩护您出去…… ”
肃帝充耳不闻脚边赵涪的低低哀求,只是面色冷冷看着外头那层层包围的火光。
而殿门外的石阶上传来沉重的脚步声。
懋亲王手里握着一把不知从哪个禁卫手中夺来的长剑,一步步拾阶而上。
火光映着他满是疤痕和干涸血迹的脸,无数的刀剑影子在他眼下颤动不止。空气中满是铁与血的气味,殿门前的金砖在烈焰的反光下泛出一层刺目的光。
他却什么都听不见了。
那些刀戟的摩擦声、禁军的呼喊、风卷火舌的噼啪,全都远得像隔了一世之久。脑海中空白一片,只剩下一个声音——那曾经高坐在御书房中,御座之上的人,神色冷漠地看着自己,语调不带一丝起伏:
“你心性低劣,浮躁不堪。真是像极了你的生母。”
冷风将思绪唤回。懋亲王一把拂开碍事的袍角,目光看向那扇半开的窗户。望向自己那躲在殿内,神情凝重的兄长,神色却已经变得镇定从容。他握紧了手中的长剑,声音却冷静的可怕,似乎不过是在和自己的兄长商量一件再平和正常不过的事情。
“天下动荡,臣弟忧恐圣躬多劳,自请为皇兄分忧,即日起便由臣弟暂摄朝政。”
“皇兄不必多虑。”
话音未落,懋亲王身后的阶梯上便有几名身着铠甲的禁卫将已被五花大绑,满脸是血的卫昀扔了上来。
窗户后的那双眼睛顿了一瞬。
而延绵的阶梯上,御书房的四周,已不断有一身戎装的禁卫缓缓逼近。那些人手中的刀剑发出刺眼的光亮,甚至有不少人从前都是得以随侍圣驾的一等禁卫,如今却尽数投靠了懋亲王。
而肃帝身后,数十名内侍如今已然跪倒了一片,以赵涪为首的内侍官哀哀哭泣着,恳求他尽快撤离此地,再不济,也要远离那个随时可能被人射来飞箭的窗口。
肃帝满是疲惫的眉眼试图穿过熊熊的火把将殿前的情形再看清楚一些。良久,他徐徐道。
“懋亲王,朕昔日将掌管禁卫军职权尽数交予你,是信任你作为朕的皇弟,大昱的亲王——难道反倒滋长了你狗胆包天,觊觎朕的野心吗?”
懋亲王只是直勾勾的看着那窗柩之后的面孔,身穿龙袍,由于上了年纪,身形依稀和曾经的父皇逐渐相似起来,甚至连看向自己的神情,都如出一辙,好似看着街上一只人人喊打的老鼠,或者一只阴沟里最见不得人的臭虫。而明明,他才应该是那个顺理成章的太子。
那个坐在龙椅上,睥睨天下之人。
那个迎娶开国功臣的亲孙女为妻,可以一辈子亲昵地唤她疏棠的男人。
向之章早已等不及了,他看着已经束手无策,全然被四面八方涌来的禁卫军包围住的肃帝,兴奋地挥舞着手中长刀,哈哈大笑起来。
“陛下龙体欠佳,当好生修养才是,懋亲王劳苦功高,代为摄政,我等臣子尽服!”
言罢,四处便有早已混入各处的懋亲王旧部以及禁卫高声呼喊起来:“——我等尽服!”
一阵又一阵的呼喊排山倒海而来,一些人的脸庞被火光映照出兴奋的笑容,肃帝很快便消失在那扇窗扉之后,不过转瞬,殿门大开,他站立在殿门之内。
摇曳的烛光将他疲惫的神色映衬的更为明亮。
“卫铖,谋逆可是大罪,你可当真想清楚了?”
懋亲王挑起半边眉毛,冷漠地看着如同困兽一般的肃帝,一旁的向之章不断地怂恿催促,“王爷,大事将成,您大可直接……”
懋亲王扬了扬手,向之章便知趣地打住话头。而另一边,段锦儒已经率着数十名身手矫捷,最为忠心的侍卫走到了懋亲王的身后。
“舅父。”
极短的时间调来近乎全部的禁卫,还生擒了太子,今夜事发虽突然,到底段锦儒没有辜负他多年来的培养和期望。懋亲王赞许地看了年轻英俊的外甥一眼,不过一瞬,脖子后方传来的冰冷便令他陡然变了神色。
短而锋锐的匕首的另一端,是段锦儒因用力过猛而毫无血色的指尖。
向之章当即便变了脸色,他慌忙要从腰间拔剑出鞘,却被方才随着段锦儒一同来到阶梯之上的禁卫一刀斩首。他半白的胡须瞬时便被鲜血浸染,头颅咕噜噜的滚了一圈,径直滚到了还被牢牢缚着的太子卫昀身边。
懋亲王眼眸一缩,还未来得及将段锦儒反手擒下,便见天将破晓,竟是霎那间方才还昏暗无比的四处转眼都明亮起来。而皇城依旧如昨日,如前世一般庄严肃穆,黑压压的禁卫军将御书房前的阶梯以及四周包围起来,密不透风。
而更外面的地方,飞檐之上,却早已堆满了密密麻麻的箭矢。
再远一点,他今夜走来御书房的方向,那条延绵幽长的御道上,一人一马正破开晨雾飞奔而来。马背上的女子眉目丝毫不输男子的英俊,披着一袭素甲,外罩玄色斗篷,乌黑的鬓发被风卷起,眼神却冷峻如刃。
少女的右手高举着,手心里似牢牢握着什么东西,伴着疾速,唯独留下一抹一闪而过的金色。
“禁军号令在此——我看谁敢拦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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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逼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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