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路修远心满意足地望着虚空面板自己上涨的积分。身为NPC的他积分每次只有少的可怜的一位数，但心满意足。
他无欲无求，没有什么未了结的夙愿。安安分分在每个世界完成他的任务即可。
回到寝房，路修远合衣闭眼沉沉睡去，好为明天教习弟子养精蓄锐。大师兄是个苦差事，每日卯时起，子时睡。既要教导弟子修行，还要解决宗门日常琐事。按部就班十几年，路修远也早已习惯这个世界的作息。
醒来时天刚露出鱼肚白，他努力将迷蒙的睡意憋回去，起身将腰封系好，正要提剑出门，就收到师尊的传音符。虚空中呈现一道透明的白色符箓，在他面前渐渐燃烧成粉末。
【来我殿内】
路修远立即御剑来到师尊寝殿，鎏金铜鹤香炉升起缕缕青烟，轻淡的香气充盈屋内。师尊黑袍着身，鸦色的长睫遮住深邃的眸色，抬手饮下一杯清茶。看那展开的眉宇，心情似乎不错。
路修远半跪在金砖之上，抱拳行礼：“不知师尊有何事唤徒儿前来。”
“宗门大会在即，你带弟子下山去历练一番，增长见闻。”墨染嗓音低哑，依旧板着那张冰块脸，语气显得略有不耐。
路修远面色怔住，暗自寻思：带弟子外出素来是二师弟的事，怎么突然换了人选。
“你有异议？”
“弟子遵命。”路修远摸不清师尊的想法，但想到能外出历练也不错。整日拘在宗门，也着实闷得慌。
“修远来我屋内一趟。”柔和的男声从室内传来，飘渺的嗓音中带着些沙哑。
“去吧。”墨染神色平静的又饮下一杯凉茶。
路修远这才起身步入师叔寝房内。
师尊是师叔都无道侣，所以平日住在一处。绕过雅致精巧的镂空竹鸟屏风就看到罗汉床上的师叔，长发未束，只着件雪白里衣，遮住修长白皙的玉颈，神色恹恹的盖着薄衾。黑眸微垂，唇色浅淡，屋外的点点竹影映照在他身上，显得容貌端雅如玉。
“师叔，您病了？”路修远语气关切，自他幼时就是颜青师叔照拂，看他身体似有恙，神色不免焦虑。
颜青只是含笑摇了摇头，勉强挤出几丝笑意：“许是昨晚着了凉，我有要事同你说。”
“师叔请讲。”
“你应该同负雪见过面，他是我一个故人的孩子。自幼身世坎坷，天资也算不得聪颖。所以在药庐中做着外门弟子。可负雪一心学剑，此次下山历练，还须你在暗中多加照顾。”
颜青言辞中无不透露对男主的关心，路修远当即满口答应。
“身为大师兄这都是徒儿应该做的。”
“有你在，我自然是放心的，”颜青从身后的剑匣拿出一柄长剑，“此乃我的佩剑含碧，正好赠予你小师妹，就当我代负雪为她赔不是。”
路修远还是头回见到师叔的佩剑，薄如蝉翼，剑鞘上嵌有一颗通体碧绿的宝石，宛如一汪清泉。他连忙推辞：“师叔，这可是您的爱剑。”
颜青笑容略显苦涩，清润的眸子染上惆怅的颜色，抚摸着通体雪白的剑身轻叹：“我如今已是废人，它留在我手中实属糟践。留在她手中更好。”
“弟子遵命。”
路修远带着含碧离开时，转头望了一眼漏窗下独自饮酌的颜青师叔。
他也曾一剑醉东风，二剑破冰河，三剑碎苍穹。可在多年前同魔道之战中，全身道骨尽碎，此生与修道无缘。不仅无法提剑，身体羸弱的连宗门都不出得。靠着灵丹妙药才撑到如今。
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深居简出的掌教。诸多人恐怕都接受不了这样的变故。幸得有师尊在身旁照拂，师叔才有活下去的念头。路修远不禁感叹，他何时能有如此的挚友伴其左右。
“你很喜欢那个孩子。”男人嗓音低沉，夹杂着些许试探。
颜青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露出苦楚的笑：“他很像曾经的你，却又不像。”
墨染攥紧拳头，黑眸沉沉：“你还恨我。”
颜青直视他的双目，反问：“能不恨吗？”
“那恨我一辈子吧。”
“可笑。”
墨染如往常般端起桌面上的玉碗：“你该喝药了。”
“我不想喝。”
颜青偏过头，浅薄的嘴唇划过碗边。墨染没吭声，用大手强硬的掰开他的下颌，欲强行灌下。
“你放开我。”
颜青狠狠一巴掌甩在对方脸上，男人苍白的俊脸浮现出浅红。他冷然注视着面前的师弟，直接饮下黑乎乎的汤药。颜青猜出他接下来的举动，试图逃离。但男人高大的身形使他只能屈身在他的怀中。
墨染上前用手大力钳住颜青的下颌，强有力的小臂按住他挣扎的肩膀，垂眸低头渡过去口中的汤药。
药是热得，心是冷得。
唇齿纠缠间，药汁从男人的嘴角流泻。身下的人挣脱未果，只能强忍胸口泛起的恶心将药汁咽下。残液顺着他白皙的下巴流入精巧的锁骨，大开的前襟遮掩不住下面的点点红痕。
墨染愣在原地，他昨晚并无用太大的力气。
颜青摸着软烫的红唇，长睫微颤，湿着眼眶低声厉骂道：“给我滚。”
墨染不想惹他动怒伤身，顺从地转而离开殿内，去药庐找到谢负雪。少年正在竹林练剑，虽用木剑，那一招一式倒是像模像样。不知每日偷偷在殿前偷看多久，才练会这套剑法。
剑锋划过竹身，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隔空将后面飞扬的竹叶震碎。这样的劲道控制在弟子中可谓上乘，但墨染神色未改。
他厌恨谢负雪的存在，因为他意味着自己那段无法提及的肮脏过往。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也无法救赎那段罪孽。
谢负雪本不该活在这世上，他是天生恶种，本该在世间烟消云散。却阴差阳错苟活下来，死不得也活不得，杀不得也救不得。
“宗主。”
少年发现身后的宗主后，急忙后退一步，抱拳行礼。即使面上未显，但他仍然察觉到男人并不喜自己，但却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对他多加照拂。
墨染嗓音平平：“后日弟子下山历练，你也前去。”
谢负雪自从被带上山就再无离开苍梧，他对幼时并无太多深刻的回忆，只隐约记得有人在后面不断追杀他，身边总有人在不断死去。他的父母是谁无从知晓，只清楚自己身体内似乎隐藏着什么无法明说的东西。寻常人一旦碰触他就会引来灾祸或者不幸。
即使期待下山，但谢负雪犹豫再三后，还是想谢绝宗主的好意。
“弟子还是留在苍梧为好，若是下山历练，恐怕危害师门其他弟子。”谢负雪语气恳切。
墨染望着眼前垂眸的少年，依稀看出故人的轮廓。他强行忍耐下胸口燃起的怒火。
“你此番下山是以医修的名义，只需跟着队伍就好，不必担忧。”
少年抿唇一言不发，原本以为他也能随其他修士下山历练，增进修为，却只是当随行医修罢了。
他刚想再说什么，宗主已拂袖离去。思来想去，谢负雪只能去找颜青师叔，请他让宗主收回成命。
男人正在院中修剪花枝，一身青衣俊雅出尘，长发用木簪挽起半数。听闻他的来意，要颜青只是轻笑道：“你迟早是要下山的，难道不想去外面多看看吗？”
“但……”
谢负雪没有说下去，颜青明白他的担忧。抬眸望向远处的崖顶上的一抹幽绿。
“从前我也害怕下山，我那时修为浅薄，终日躲在师兄和师姐身后。后来渐渐也敢拔剑杀妖，除魔卫道。”
“那后来呢。”谢负雪并未那位师姐，心生好奇。
“我已许久没有见过她，有人说她死了，有人说她还活着。”
若她真还活着，定会回到苍梧杀掉自己。颜青的眼尾露出病态的痴笑。
谢负雪并不理解同门情谊，他从小就被束缚在药庐之中。无人近他，无人爱他。即使是默默死去，也没有弟子会为他动容。
终究谢负雪还是收拾好行囊，前去下山历练。
晨起的早风微凉，树上的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露水。大殿广场前聚集着几十位年轻弟子。满脸兴致勃勃，期待着接下来半旬的历练。
路修远清点着人数，二师弟感激零涕的为他践行，说着客套话。
“大师兄，你辛苦了。”
“你也辛苦了。”
路修远并不觉得带弟子下山修行是什么苦差事，在宗门管理闲杂琐事才劳神费心。二师弟并未挑明其中的艰难险阻，只是欣慰的望着他。丢掉这个烫手山芋，自己接下来的日子要过得顺心不少。
“怎么有外门弟子也在队伍之中？”二师弟一眼就看到跟其他弟子格格不入的褐色长袍，看见那张俊脸他啧啧称赞，“模样倒是出类拔萃，我从前怎未见过他。”
“他是药庐弟子，你自然不曾见过。”路修远扫过人群中的谢负雪，正好跟他四目相对。
少年一抬头眼睛就撞到那双温柔含笑的双眸，冲他轻轻点了点头。谢负雪莫名红了脸，紧张不安的攥紧手心紧盯地面。
他为何冲自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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