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课

与其说那是一双眼,更像是两个血洞,挂着两颗随时可能掉出来的眼珠子,头发松松垮垮地挂在即将脱落的头皮上,在与岑玉泽对视的瞬间,它眼尾动了动,好像在笑。

冷汗刷地布满全身,岑玉泽整个人僵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不管是身体还是眼睛都似乎已经成了别人的东西,不过半分钟,就好像水洗了一样,他甚至连声音都发不出来,只得僵硬地站着,听着咔哒咔哒的声音,这一次那声音不再是敲着墙壁,而是敲着他的骨头。

“你踏马干什么!”

突然一声怒吼,岑玉泽浑身一激灵,紧接着发现自己正拉着门把手打算开门!

好在教室门上了锁,他这一拉并没有将门打开,岑玉泽猛地回头,墙上的小窗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似乎一切都是他的错觉。

“你踏马傻逼吗,赶紧松手蹲下!”刚才吼他的人又骂了一句,岑玉泽看过去。

那人他记得,是吩咐他们出去找线索、之后必须回来集合的。

岑玉泽脸色很难看,有点怀疑是不是有人给自己下了药产生幻觉,这时有人拉了他一把。

“听杨繁的。”见岑玉泽看过来,拉他的那人有点不耐烦,“不想听也行,你别连累其他人,等过了45分钟,你自己爱干嘛干嘛去,别再回来拖后腿。”

杨繁是那个西装男,这会儿蹲在门缝内侧,紧靠着墙根。

他待的地方十分讲究,墙边门上每一扇窗户都看不见他,卡着视线死角,却能看见窗外高耸的钟楼,在牧一身前。

杨繁蹲着的地方被牧一占了,时间紧,他回来时只来得及瞪了牧一一眼,牧一乖巧地一动不动,仿佛看不动男人的眼神。

从铃声停止到现在,只过了2分钟。

岑玉泽其实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刚刚那双眼睛在他心里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他一直是个唯物主义者,很想将这些事情归到科学可以解释的层面,可那股浸到骨子里的凉意,和那破碎的透头颅让他内心正一点点碎裂。

最终他忍不住地问了句靠谱的问题:“这究竟是哪里。”

这次回答他的不是拉着他的那个人,而是杨繁。

杨繁说:“地狱。”

*

听着像个玩笑话,“地狱”怎么都不应该是个学校的模样,可是杨繁的样子并不像是开玩笑。

耳边都是钟表的滴答声,不知道来自外面的钟楼,还是岑玉泽的手表。

牧一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瞳孔看上去更幽深了,动了动嘴唇不知道想说什么,沈梧突然说:“原来你刚才摔到的不是膝盖。”

“什么?”牧一一时没反应过来,转头看向沈梧。

沈梧垂眼:“你的手好像有点问题了。”

两人双手紧扣……确切的说是牧一的手正紧紧拉着沈梧的手,扣得很紧,沈梧手背上的皮都被压得变了形。

牧一察觉到自己用力过度,有些不好意思地松了松,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沈梧,但沈梧趁机跑了。

“你们是谁安排来的,不管出于什么原因,岑玉泽的家境也不是你们随便得罪得起的,我劝你们赶紧收手,最好立刻出国,别让他家查到你们。”

“你跟他关系很好?”牧一的视线并没有因为沈梧的话有所动摇,只是神情有些怪,“不过有一点你弄错了。”

牧一穿了一件稍微厚重点的冲锋衣,天蓝色,显得他整个人十分干净清爽,沈梧这时终于发现牧一身上另一处不对劲的地方。

他太干净了,周围所有人,包括刚加入这里的自己,身上难免沾了些不知道哪来的尘土,杨繁那一身脏污更是夸张,便显得牧一的干净有些格格不入。

牧一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沈梧的打量,他敛了视线,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轻声,玩笑似的说:“是不是设计我不清楚,不过,凡是进这里的人都不得好死。”

地狱,不得好死,怎么听都像是小孩子之间的玩笑话。

不同于岑玉泽的反应,沈梧的反应十分冷静,甚至在听见“不得好死”的时候轻声笑了一下。

“既然都已经注定不得好死了,我们还躲什么?”

明显不相信的口吻,牧一没有多解释:“你知道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一点点吃掉是什么感觉吗?”

说这话时牧一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仿佛只是吓唬沈梧的恶作剧,可惜这个笑料不仅不好笑,在那一下一下的敲击声里,显得更加诡异了。

牧一的声音不高,但教室实在安静,低沉的嗓音像是一种诅咒,让每个人的脸色都苍白了几分。

墙外的咔哒声更大了,声音变得急促,不再是整面墙漫无目的地敲着,哐哐哐地砸着一个点,在小琳身后,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啊——!!”

叫声尖刀似的穿透了耳膜,扎进每个人的脑子,小琳紧绷的弦终于断了。

伴随着她的尖叫,轰隆一声,结实的墙壁扑簌簌地掉了一地的墙皮,转头突出,眼看着墙壁就要破开,外面却突然没了动静。

小琳的尖叫声戛然而止,她又被男人捂住了嘴,月光柔柔地投射进这间教室,咔哒声不见了。

什么动静都没有,教室里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屋内屋外都静悄悄的,时钟的滴答声又回到了耳边,听得人烦躁,紧接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叩叩叩——

沈梧被牧一扯在角落,看不见门上的窗户,也看不见即将破碎的墙壁,他只能看见飘荡的灰尘,还有抖成筛糠小琳。

岑玉泽则被杨繁拉到了身后,好巧不巧在沈梧跟前。

岑玉泽一改先前的轻慢,这会儿安静地待在杨繁身后,背影看上去还算淡定,至少没像小琳那样吓得浑身发抖,至于内心怎么想沈梧并不关心,沈梧甚至对于生死这件事也不怎么关心,若不是牧一贴心地跟他解释了一下死法。

一口一口被吃掉……

沈梧觉得他还是有必要挣扎一下。

叩叩叩——

执着的敲门声与之前敲击墙壁的声音如出一辙,叩、叩、叩,没完没了。

门上的方形小窗不高,可惜他们都贴着墙,没有一个人能看清上面的东西,只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黑漆漆的,随着敲门的动作一晃一晃。

敲了几分钟没能得到回应,敲门声终于停了,还不等众人松一口气,一道轻柔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请问,有人看见蔡时吗?”

声音里带着凉意,众人听得一激灵,下意识互相看了看,都看见了彼此眼里的茫然。

蔡时是谁,不认识。

“谁叫蔡时?”岑玉泽拍了拍杨繁的后背问。

不管有人恶搞,还是真的什么灵异事件,只要不是针对自己,爱谁死谁死。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就应该“蔡时”担着。

岑玉泽虽然有刻意压着自己的声音,可是屋里太安静了,在外面的“人”问完之后,教室里就静悄悄的,呼吸声都听不见,就显得岑玉泽的声音十分突兀。

岑玉泽话音方落,挡在他前面的杨繁闻声迅速转头,沈梧在岑玉泽身后,将杨繁的表情看了个全,杨繁表情很空,似乎没反应过来,只是下意识看过来,这么长时间过去,头上沾得东西依旧没有拿下来,头发上的水渍也没有干,唯一的变化是发型比之前更乱了,乱糟糟地像个鸟窝。

沈梧心中闪过一丝异样,杨繁此时的反应很不对劲。

按照杨繁和牧一所说,那外面说话的很大可能不是“人”,甚至可能是来要他们命的东西,这种情况下岑玉泽贸然开口,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杨繁怎么都不应该是这样反应,生气也好,暴怒也罢,不管怎么样都不应该一脸空白,就好像一个机器高速运转之后转不过来了,超负载了,没办法理解新添加的指令,空荡荡地看着岑玉泽。

岑玉泽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到不对劲,在对上杨繁的眼神时有些不耐烦:“不是说要保命吗,让蔡时出去不就行了。”

似乎听见了教室内的动静,哐当一声那东西贴到了门上小窗:“蔡时,蔡时你在吗?蔡时我知道你在,你为什么躲着我,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为什么我找不到你,我怎么找不到你?!”

对方显然已经失去了耐心,哐哐哐用力地砸着门,一下一下,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扭声,那动作和先前敲墙的行为如出一辙。

连墙都能差点敲出个窟窿,更何况是折扇年久失修的门,破门而入是迟早的事,这时众人已经顾不上责怪岑玉泽,已经有人将目光放在教室后门,可是桌子摆的太密集,沈梧只一眼就知道他们没办法在不引起门外那东西的注意下,绕到后门去。

钟楼上时间指向10点15分,才过了15分钟,按照杨繁的说法,还有30分钟才能进入“安全时间”。

沈梧的脑子里正快速归整现在已经知道的所有信息——

根据门上小窗映照的影子来看,对方个子应该不算高,若外面的那个“东西”一如它说话声音那样是个瘦小的女生,之后被一口一口吃掉……

不对不对,如果快速开门强突出去,手边就有椅子,他可以砸过去个椅子拖延时间,之后被一口一口吃掉……

不对不对,他们这么多人,强行突破后逃生的几率应该很大,不管怎么样,总不能在教室里坐以待毙,教室只有这一扇门能确定打开,后门还不知道有没有上锁,假设出口只有这一个,然后一口一口被吃掉……

沈梧脸色一黑,他现在满脑子都是“一口一口吃掉”,而造成这个局面的罪魁祸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了起来,就见一道身影快速冲了出去,教室门哐当一声被拉开。

是的,哐当一声,因为门掉了。

门上的锁晃晃荡荡,牧一站在门口,白皙的小脸半点血色也无,不知道看到什么,他嘴唇先是狠狠抿了一下,紧接着一指右边,声音十分淡定地说:“同学你找错班级了,蔡时在隔壁。”

一阵诡异的安静,正当沈梧担心牧一年纪轻轻就要英年早逝时,门口黑影一晃,那东西向隔壁去了。

向……隔壁……去了?

众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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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上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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