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地上一条长长的痕迹向内延伸,卫生间内的窗户贴着磨砂膜,月光透进来很暗,却正好落在血迹停止的地方,而四周则像是炸裂的“花”,密密麻麻的血点布满墙壁。
“是先前跑出去的那个?是不是他?”宋茵说话时声音在颤抖。
卫生间门口只挂着个男士的标志,女卫生间在另一头,宋茵和祁小琳不熟悉路,走错了方向。
“没看见人……尸体也没见。”一人说,“但是这出血量八成没了。”
“咱们走吧,别在这了,我怕……”蜷缩在宋茵怀里的祁小琳埋着头多一眼都没敢看,宋茵也没好到哪去,白着脸站在人群最后方,明明已经吓得毫无血色,却不知着了魔还是怎么,死死盯着血洗的卫生间。
不管怎么样,这间卫生间都没办法再用了,一众人离开时异常沉默。
杨繁靠在楼梯拐角处的扶手上抽烟,他没再去其他地方,见众人表情灰败地离开时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沈梧路过的时候拉住了沈梧的胳膊肘。
沈梧看向杨繁,杨繁的视线却落在另一处,沈梧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是牧一。
“你和那个小孩什么关系。”沈梧正疑惑,杨繁突然出声。
沈梧实话实说:“不熟。”
“不熟他一直跟着你?”
一直这个词用的不是很准确,两人在一起的时间满打满算一小时。
但是沈梧不太想和杨繁解释,他和杨繁也不熟,而且杨繁给他的感觉很不好。
手臂依旧被拉着,沈梧不太高兴,刚要说话,杨繁却在这时松了手,错身离开时,沈梧听见他说:“小心点。”
小心什么?
话还没问出口,一转身就看见来寻他的牧一。
杨繁走远了,牧一问:“他跟你说什么?”
沈梧思忖片刻,说:“问你需不需要多备一条裤子。”
牧一:“……”
裤子这件事算是过不去了是吧。
深呼吸两口,牧一拉住了沈梧的胳膊,动作与杨繁如出一辙,沈梧怀疑两个人就是一伙儿的。
牧一哪知道沈梧想什么,说:“你先别走,你跟我来看个东西。”
这会儿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估摸着铃声又要响了,其他人神色匆忙地开始找新的教室当落脚点,牧一却拉着沈梧重新回到了卫生间门前。
不知道是不是沈梧的错觉,之前他觉得卫生间内腥味冲鼻,却只散到门外一米远远,像是有什么东西挡着,再远就闻不到了,可是这会儿在距离门口还有两米时就已经闻到了令人作呕的味道。
越往前味道越大,已经不是鲜血的味道,是不知道放了多久的烂肉腐朽后的臭味,沈梧强忍着呕吐怎么都不肯再往前走。
“别往前走了,有事说事,我今天本来就没吃东西,你不会是想让我把胃吐出来,看看我空空如也的胃有几道褶吧。”
“……”牧一有时候很想给沈梧的嘴巴缝几道,他报复似的拖着沈梧往前,全然不顾沈梧那准备大吐特吐的表情,说,“咱们刚刚过来的时候你有没有觉得不对劲。”
沈梧捂着口鼻和牧一抗争,可惜抗争失败,他觉得牧一就应该去参加大力士吉尼斯纪录挑战。
不对劲?不对劲的事可太多了,大到这所学校,小到周边的每一个人,还有这个莫名其妙粘着他的牧一。
沈梧斜了一眼牧一:“不对劲?你算吗?”
牧一:“……”
原本走远的脚步声这时又传了回来,是岑玉泽。
眼看人越来越近,牧一快速说:“咱们刚刚过来的时候,我看见杨繁好像在踢什么东西,等会儿我去找找,你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待着,晚点我去找你。”
话刚说完,岑玉泽人已经到跟前,打量了两人一眼:“你们胆子倒大,还敢在这待着,就不怕怪物把你们也拖进卫生间杀了。”
牧一没有跟沈梧一起回去,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岑玉泽原本就不喜欢牧一,巴不得他早点滚蛋,拉着沈梧上楼。
“纪北说楼上有一间教室的门是开着的,咱们可以先去那里避一避,这么久上课铃没响,也不知道隔壁那个钟楼的时间准不准。”岑玉泽带着手表,但是他的手表不知道怎么回事,连秒针都跟钟楼上的钟一模一样。
岑玉泽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抵触所有人,几次三番看见诡异的事情,面上装得再淡定,心里也忍不住发怵。
岑玉泽的眼睛一直左右乱瞟,似乎总在怀疑角落里会突然窜出来什么东西。
这会儿走廊里已经没人了,两人上楼时岑玉泽说:“要我说还是得咱俩抱团,不管是危险还是什么,咱们至少知根知底,老同学多少有些照应,我看着这里就算不是恶作剧也可能是个凶案现场,若是出去见着警察了,咱们还得互相证明咱们都是无辜的。”
说着岑玉泽的胳膊又想搭上沈梧的肩膀,先前沈梧精神恍惚,搭了也就搭了,这会儿被血臭味刺激的心情不好,侧了一步。
岑玉泽没想到沈梧会躲,手臂落空,身子也跟着偏了点。
岑玉泽表情变换,沈梧这时咦了一声:“这里有窗?”
楼梯拐角处,一束月光从狭小的窗户挤了进来,沈梧记得之前并没有在这里看见光亮。
记错了?
岑玉泽落后沈梧两步,仰头的时候甚至看见了窗外的月亮,圆圆的,很漂亮,他翻了个白眼:“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心态这么好。”
沈梧不再说话,岑玉泽笑了一声。
身后楼下的光线像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挡在一条线外,本没有几节台阶外黑得仿佛深渊,倒是前方多了光亮,隐约间似乎什么东西在推着他们往楼上走,而说着要找东西的牧一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沈梧脚步一顿,岑玉泽已经越过了他,察觉到沈梧的动作后疑惑地转头:“怎么了?”
刚说完话,钟声突然响起。
叮铃铃——
急促的声响催得人心脏一颤,沈梧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按理说牧一让他藏起来,必然是有什么方法保住自己,沈梧和牧一没什么交情,生死之前可以完全不用管他,可沈梧怎么都迈不出那一步,最后他放弃挣扎,转身下楼。
岑玉泽的骂声在身后响起,沈梧懒得理他。
牧一说杨繁故意踢走了什么东西,沈梧猜他大概是回到卫生间附近。
这次距离卫生间还有三四米就闻到了臭味,这味道就好像困在一个有型的箱子,方方正正地向前推进,前后一步之差,臭味直冲脑子,甚至比之前更臭了。
沈梧走了没几步又开始呕,可惜他那空荡荡的胃连胃酸都吝啬地不肯涌到喉咙。
什么都吐不出来的感觉更难受,沈梧十分后悔为什么不让牧一死了算了,却在这时肩膀一沉。
是牧一。
“你在这干什么,不是让你先找个地方待着,快跟我走。”
牧一二话不说拉着沈梧往楼梯上跑。
有了上次拉扯的经历,沈梧也算是有经验,也终于在这位大力士手里勉强保持个端庄的姿势,虽然再怎么端庄,跑起来都不怎么好看。
这小孩儿应该是个体育生,嗯……扔铅球的。
牧一脚步很快,沈梧身体素质算好,跟着也就上去了。
到了楼梯转角处,沈梧下意识抬头看了眼一旁的小窗,结果还没看清月亮什么形状,就又被牧一拉着继续往上走。
沈梧已经习惯了这种节奏,匆忙中还能抽空问牧一:“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吗?”
“找到了,先上楼再说。”牧一的声音没有因为奔波发生任何变化,不仅不喘,甚至连颤抖都没有,稳得就好像寻常闲聊。
还是个身体素质十分出色的体育生。
沈梧想。
学校的楼梯一般分为两段,走到第二段时沈梧才察觉到不对劲,身后楼梯间入口与走廊相接处的月光不见了,整个楼层都仿佛沉进黑暗。
沈梧一惊,刚想提醒牧一,铃声磕磕绊绊响了几声后,在他们踏上最后一节台阶时停了。
四周突然变得十分安静,沈梧的脚下结了冰,舌头僵硬,声音滚在喉咙里,一个字都说不出,不知怎么的,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东西要来了。
寒气再次蔓延,但是这次没有吹着他的脖子,反倒是整个走廊都进入了冬天,阴冷的风吹进了骨子,叫人不禁打起了冷颤。
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突然一个激灵叫醒了他的神经,沈梧猛然惊觉,不知何时他已经进了一间房间。
又是幻觉?
不同于楼下的教室,这里似乎是间办公室,并在一起的办公桌上有教案和摊开的书本,角落里横着几本封面花哨的小说,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玩意,大概是没收学生的东西。
教室没有看见其他人,只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牧一。
牧一漆黑的眸子比诡异的楼下还要深沉,可在沈梧视线触及的瞬间,又恢复了平时的清澈,似乎先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沈梧一愣,牧一这时蹭了过来,动作很轻,没发出一点声响,他比了个嘘的手势,将一本教案本放在了地上。
随便找了一页空白页,牧一写道:我大概知道这里什么情况了,别说话,今天应该已经结束了。
沈梧不明白什么叫“今天应该结束了”,拿过牧一手里的笔问了问,可牧一只是摇摇头。
沈梧本以为45分钟内还会发生什么事情,可是窗外的大钟已经转了快一圈,依旧什么动静都没有。
沈梧打了个冷颤,牧一将某位老师的羽绒服披在了沈梧身上让他赶紧休息,沈梧其实还想说点什么,但是宽大温暖的羽绒服好像涂了安眠药,刚盖上眼皮就开始打架,紧绷的神经不受控制地松懈到了周公老家。
迷迷糊糊间,牧一问他:“沈梧,你为什么不听话,要回去找我?”
有病呗。
沈梧下意识想回嘴,可眼皮千斤重,牧一的声音莫名像催眠曲,沈梧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没得到回应,牧一也不生气,接着问:“沈梧,你还记得你刚到这里的时候看见了什么吗?或者到这里之前看见了什么?”
怎么回事,不是说不能说话吗?所以纸笔交流是这位同学突然开始怀念校园生活了?
沈梧心中腹诽,意识却逐渐朦胧,彻底消散前,他真的开始回忆自己刚来到这里都看见了什么——多年未见的岑玉泽,奔逃的一群人,穿校服的“鬼”,莫名其妙的上课时间,还有——
一面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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