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里的光仿佛笼罩在一层黑纱中,朦朦胧胧让人以为是梦境,若不是鼻间还有未散尽的血腥味,和胸口因为奔跑而产生的闷痛感,沈梧也以为自己在梦里。
沈梧跑出来的时候叫了其他人快跑,这是他良心之内所能做到的最后一点事情,至于是不是都能逃出来就各安天命了。
沈梧下床的动静本就大,外面的铃声又特别刺耳,只要不是死人都能被吵醒,沈梧刚出门没跑几步,身后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咒骂声在身后响起,纪北第一个冲出来,看见跑在前面的沈梧喊道:“你踏马不会叫人吗?!”
对于纪北的无端指责沈梧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他只觉得走廊更冷了,窗户上朦胧起了一层冰霜,反倒是外面看起来要暖和些。
身后突然一声惨叫,沈梧下意识回头,就见岑玉泽正连滚带爬地从休息室里出来,脚踝上漆黑一片,烧焦似的跑得踉跄。
这时牧一已经彻底清醒,他体力本就比沈梧好,这会儿打头阵跑得飞快,即便这样奔跑,他的呼吸也只是稍微有一点乱,看上去毫不费力,然而空荡的走廊不过几步远却好像怎么都跑不到头。
牧一骂骂咧咧:“姓杨的说话果然不靠谱,哪来的休息时间,谁告诉他死一个人今天就安稳了?!”
被鬼狂追的滋味可不好受,牧一现在一肚子火气,先前睡得有多香,这会儿就有多气。
最让沈梧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赶上他们脚步的并不是反应最快的纪北,而是先前那个丢了魂似的宋茵。
宋茵穿的还是之前那件白裙子,乍一追上来的时候吓了沈梧一跳,紧接着看清来人这才松了口气。
宋茵虽跑得快,但明显体力已经快到极限,红着一张脸喘息道:“怎么回事?祁小琳呢,怎么一直没看见她?你们把祁小琳怎么了?”
看来还没有人告诉她祁小琳坠楼的事情。
这次的铃声额外长,响在众人的耳朵里像是一根皮鞭抽打着他们的灵魂,没人回答宋茵的问题,也没人管脚踝焦黑的岑玉泽,所有人都在拼命往前跑。
再长的走廊都有尽头,纪北抢先迈上最后一节台阶时,转头抓住了沈梧的衣领:“那鬼是不是你引来的,你想害死所有人然后自己逃是不是?!”
不等沈梧反应,牧一一拳头砸到了纪北的脸上,纪北躲避时向后踉跄险些摔倒。
牧一挡在沈梧面前:“自己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脸在这说别人。”
两人剑拔弩张,杨繁的声音从一旁冒了出来:“这个时候就别内讧了,我看那东西好像上不了楼,咱们得抓紧时间找线索出去,不然都得完蛋。”
他弯着腰看起来累极了,气喘吁吁地说着话。
楼梯拐角上方小窗外乌云滚得很快,裹着黑纱的光投了进来,让人有种云落进来的错觉。
而那云又化成屡屡黑色顺着楼梯一路向上,缠到脚踝,沈梧下意识后退,却被台阶绊了一跤,踉跄间正好看见一个身影跑了上来,竟然是岑玉泽。
岑玉泽昂贵的裤子乱得不成样子,裤脚焦黑一片,看不清伤成什么样子。
还剩几节台阶时,岑玉泽仰头看着跟前的几个人,脚步未停,表情扭曲。
楼梯之下彻底消失在黑暗里,一如之前,铃声不知不觉间停了下来。
四周静悄悄的,吵闹之后的寂静像一根手指,拉紧了他们心中的那根弦,这一层的光似乎比之前亮了,也可能是白天,所有的教室门都是大敞着,像是一张张嘴,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楼梯下方隐隐又传来异动,众人哪里还敢多待。
杨繁说:“得找个教室先进去,这个铃声很邪门,上课若在外面乱逛会被拖走。”
有了前面那个男人作例,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教室格局都差不多,只是这一层的看上去更乱了,桌子歪七扭八,书本也放的随意,很多没了书皮,里面却还干净。
刚刚死里逃生,这一次每一个人翻找的都比之前认真,很快书本乱了一地,纪北尤其暴躁地说:“教学楼大门的钥匙怎么可能出现在学生的书桌里。”
他有些后悔刚刚那间休息室没有彻底翻找一遍,烦躁地想踢桌子,却又怕闹出太大动静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有气无处撒,便更加暴躁了。
沈梧这次又走到了柜子前,教室黑板靠床边的角落有个柜子,门是锁着的,老式的锁头挂在上面,沈梧看了一圈没有发现钥匙,顺手拿了个别针。
针尖刚捅进锁里,牧一的头幽幽探了过来:“你会的还挺多。”
沈梧的手有稍许停顿,很快恢复自然,他“嗯”了一声。
一点小动作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这会儿每个人都在专心致志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锁咔哒一声开了,沈梧余光瞥见牧一衣服有点鼓囊,问:“你怀里什么东西?”
“唔,没什么。”牧一支支吾吾,转而说,“你要是想找关于蔡时的线索的话,我觉得这层有点难。既然名单在楼下办公室,就说明她所在的班级应该在对应的楼层。”
柜子里除此之外还有自动铅笔、碳素笔,甚至还有断了半截的拖把,一个水桶,偌大的柜子就像个垃圾桶,却还要费劲锁上。
沈梧拿起断掉的拖把棍子看了两眼便放了回去,正想看看别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争吵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一夜没休息好,刚刚好不容易放松精神却一连受到惊吓的缘故,这会儿每个人的精神都站在崩溃的临界点,一点小事就能吵起来。
岑玉泽原本就因为受伤又被人抛下而心生怨恨,不知道怎么和宋茵撞到了一起,与其说是吵,不如说是岑玉泽单方面辱骂。
宋茵的性子虽不如祁小琳那么胆怯,却也是个好脾气的,这会儿抿着嘴巴不说话,看上去想躲避,却又被岑玉泽拉了回来。
宋茵的外套给了祁小琳,这会儿浑身上下就一条白裙子,瘦弱又无助,尤其是在听说祁小琳已经死了的时候,她变得额外沉默。
纪北皱着眉头想提醒他们小点声,岑玉泽骂道:“纪北你特么给我滚,我没找你算账就滚一边去。宋茵你特么躲什么,那鬼东西是不是就是你引来的,之前我就觉得你像中了邪,拿着那个破照片一动不动,你是不是想让我当替死鬼?!妈的,我弄死你!”
岑玉泽越说越激动,宋茵以为纪北帮她说话,小心翼翼地躲在了纪北身后,却被纪北拉住胳膊向前一送,直接将她送到岑玉泽跟前。
宋茵眼看着瑟缩了一下,岑玉泽骂得更大声了。
宋茵呼了口气大概想说点什么,岑玉泽突然推了她一把。
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宋茵摔倒在地上,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
岑玉泽冷哼一声:“别他妈在这碰瓷。”
在场的人都停下的手中的动作看着这一幕,即便知道岑玉泽这样不对,可是也清楚一个成年人不至于因为这么一摔就摔出个好歹。
可宋茵不知道是演的还是怎么,浑身颤抖,没多久哼出了声,头发遮住了她的面容,丝丝缕缕间能看见她惨白的脸,杨繁意外地走过去将她扶了起来。
坐在椅子上时,宋茵依旧弯腰抱着肚子,岑玉泽骂了一句晦气走了。
一场闹剧散了场,沈梧正想继续翻看柜子,牧一说:“之前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到现在才想明白。”
沈梧问他:“什么不对劲?”
牧一说:“祁小琳坠楼的时候,你没觉得太安静了吗?”
沈梧一愣,想起自己当时也是凑巧看见一道人影跌下去,除此之外就只有落在地上的声音。
牧一鬼鬼祟祟地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是休息室里的那张照片,沈梧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顺手带走的,疑惑地看过去,牧一摸摸鼻子:“你别问,我不告诉你。”说完他指着其中两个已经黑了的头说,“你看。”
照片本身完好,只是祁小琳的脑袋和之前那个人一样烧焦了似的,漆黑一团,嵌在几张笑容洋溢的人群里显得阴森恐怖,这张照片的存在本身就不对劲。
牧一:“记得我之前在卫生间找到的东西吧?”
那根进了下水道的舌头。
所以祁小琳很可能在坠楼的时候空张着一张嘴,这才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之前那个男人的舌头之所以被牧一发现,是因为杨繁。
杨繁……
杨繁此时正蹲在宋茵跟前不知道在说什么,宋茵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势,但是身体已经不颤抖了,大概好了很多。
杨繁的头发还是乱糟糟,好像永远都不会干,上面沾了不知名的草,杨繁依旧没有整理自己,站起来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沈梧的视线,回头冲着沈梧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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