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傍晚时分的卡兹别克山是深蓝色的。
气候出奇阴冷,地面积雪结成了薄冰。澄净天际下,卡兹别克山也被覆上一层雪顶。遥遥望去,像一杯蓝锦葵茶上飘着的香草冰激凌。因为天暗了,山脚下的温泉旅馆亮起星星盏盏的光,默默替行人照亮归家的路。
确实很冷。
呵气成冰的冷。
一辆黑色卡宴维持着70迈速度,在标号L 126的山脚公路上高速行驶。这是条笔直开往卡兹别克山的公路,没有分歧。遥远的深蓝雪山像个半蹲在路尽头的巨人,冲来往的车辆深情展开臂弯。
车里懒羊羊语音播报预计抵达时间,驱散了沉寂。
啪——打开车抽屉的声音。
一只戴着纯白蕾丝手套的手伸进副驾,翻出个绿色软糖罐。脚下刹车不点,手的主人倒出一颗软糖入嘴。
糖粉,掉的副驾到处都是。
嗡嗡,嗡嗡。
嗡嗡,嗡嗡。
手机固定架上的爱疯13震了又停,停了又震。嚼青苹果软糖的人没因此多看一眼,双手牢握方向盘。
嗡嗡,嗡嗡。
还在震。
望山跑死马,山脚旅馆看似近在眼前,真的想抵达,需要时间。戴蕾丝手套的手在蓝牙耳机上摁了一下。
“大小姐你终于接电话了?” 电话那头几乎是狂吼了。“到底上哪了?记不记得团队明天早上的飞机?居然48小时不接电话!你想怎么样??”
蓝牙耳机被摘,车窗降下。一手伸出,耳机发出的咆哮被寒风一路稀释,直到真正消停才塞回耳朵眼。
“我是成年人,不用这么担心吧。”这边,是略显沙哑的女声。
“你也清楚我在担心你啊?”电话另一头是团队经纪人程月。她来回踱步,没把旅馆门口那块迎宾地毯踏出个洞。一礼拜前由她亲自带队,从国内到格鲁西亚拍商片。这位大牌倒好,拍完自己部分直接消失,连则口讯都没!要是再不接电话,必须报警了,这可不是A市!
“不好意思程姐。是我过了,让你担心。”
那边的识相打断程月正酝酿的风暴,一口气上上不来,下下不去。本来还想声情并茂的骂她一顿,想想她的状况,什么话都不好出口了。
“我那天心情不是很好,对不起,下次不会。”戴蕾丝手套的人视线朝向前方。深蓝雪山还是那般远不远,近不近的展臂向她而来。
她的事程月也知道一鳞半爪。摸摸鼻子,嗨了一声。“这次还是没找到吗。”语气明显好不少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久到程月怀疑对方压根没听清自己这个问题,电话那边才慢慢渡过来一个轻轻的嗯字。
找不到干脆别找了!程月突然很想掀桌!心里憋着团邪火,可又不忍心,最终化作一声含糊的咕哝。“慢慢来吧,这么大的世界。”
找一个人只能慢慢来,大海捞针一样的慢慢来。
可真能找到吗?
天晓得。这个世界有77亿人,近两百个国家。每个国又有那么多城、那么多镇、更何况那人还……
那边有铜罐开启的声音。“我知道。”一颗翠绿软糖倒出来,放进涂着镜面唇釉的嘴里,慢慢嚼。
“你现在在哪?我派车来接吧。”程月主动换话题。
“不用。我租了车,现在回旅馆的路上,半小时能到。”
“你开车?”程月想起她的车谁教的了。也不必多说,毕竟这位可是业界炙手可热的人物。要不是因为那层关系,轮不到自己和她合作。“慢点开啊,安全第一。外面又下雪了。”程月叮嘱她。
“我会的。”
电话收了线。果然在下雪,冻得发硬的小粒子砸在挡风玻璃上,扑簌簌的。气候不好,阴沉。刚才还一派深蓝的远山,已被无垠浓墨吞噬。
这条公路车不多,偶尔对面冒出来一辆,也是车在前面飞,魂在后面追。本地人开车快,完全无视湿滑的路况。可能因为人口不多,车也少的缘故。
点开大灯。两束暖光里,纷纷扬扬的雪粒子现了形。
那是条笔直的路。
指向遥远又不远的卡兹别克山。
开了二十来分钟,旅馆修出来和主路汇合的辅路能瞧见了,旅馆门口的狗屋也能看见了。树上绕了很多软蛇一样的小灯,又垂下来些星星灯,是没来及撤下来的跨年装饰。
踩刹车,降速准备拐入。
与此同时,一阵晃眼的远光灯飘来。
她眯起眼。
紧接着,是一截让人头皮发麻的尖锐刹车声。那是辆红色皮卡,从右边交流道突然上来,快的不可思议。张牙舞爪!一路左不左,右不右的。看得出它尝试刹车,但因为速度过快,车身发飘,做不到。
像电影里的慢动作。
它是整个横着的,以雷霆万钧的姿态向卡宴甩尾过来。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猛打反方向。然而近两百码的车速一旦失控,后果是无法预料的。皮卡先是迅猛撞上一边隔离带,砰!紧接着反弹! 伴随了驾驶室散发出的‘NO NO’等崩溃尖叫。
她面色沉着,还在往左打方向。
留给她的间隙不多!左边是旅馆门脸,右边是皮卡弹回来的车头。想要倒档,却是那个红顶的狗屋。倒后镜里一只斑点狗傻乎乎站在那。
它有什么错呢?
放倒档上的手停滞了。
就是这百分之零点几秒的迟疑时间,左右夹击……避无可避了……
轰!
旅馆里的游客听见巨大声响。
齐齐往外望,只见那辆卡宴终于被皮卡车头迎撞上。
主驾这边车门被撞凹,特殊工艺的前玻璃成了蜘蛛网,分明已经粉碎却僵持着没掉落。
那辆尖啸的皮卡也消停了,前脸完全嵌入。轮胎、排气管子弹一样飞出去,射的旅馆窗玻璃全碎了。
被它连带的卡宴彻底翻转,保险杠散落一地。
毫无动静。
一只戴蕾丝手套的柔弱女手从龟裂的前玻璃里伸出来,软软横在那里没有知觉,暗红血水自指尖滴落,晕染开纯白的雪。
旅馆里,突然目睹车祸的人们尖叫此起彼伏,不约而同选择报警。
那辆路霸型的黑色卡宴静静侧翻在狗屋前一步位置。点点翠绿糖果洇入雪中,硬硬的,永不复柔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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