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师哥

纪录片拍摄完了,日过正午。在酒店最后休息片刻,众人动身返程。

四十号人的大巴上,充斥着昏昏欲睡。言颂柒忙赶跑他们的瞌睡虫:“诶,先别睡,我们分配一下话剧选角。”

“我想了想,我们拍第五幕第一场,就是《第十二夜》大结局团圆那里。出场的角色挺多的,改编一下,我们六个人,就主要划分为六位,薇奥拉,奥西诺,奥丽维娅,薇奥拉哥哥塞巴斯蒂安,托比,以及安东尼奥。”

许汀原本在犯困,听这话更是头晕目眩:“奥里奥去的,奥式家族吗?”

“故事可能比你想象中狗血。”孙媛媛插嘴,“女主角一个女扮男装,爱上了公爵,但公爵派她去向喜欢的女人求爱,那女人反而喜欢上了女扮男装的女主。”

许汀:“……”

言颂柒咳了声:“因为我们组的男生不多,改编的话剧就只有两个女生能演女性角色,剩下的需要反串,你们没意见吧?”

大家同意:“没有。”

“那抽签决定吧。”

言颂柒在本子撕了纸,揉成小纸条。六个人陆续在他手心抽走纸条。

阮西颜坐路洱里侧,不便起身,路洱遂替他挑了个递过来。他笑笑:“谢谢。”

路洱瞥见他膝盖上摊着的ipad,屏幕里画了只乌萨奇:“你板绘也好厉害。”

“毕竟是美术生。”阮西颜握着电子笔,寥寥几下,简单的一只小八就跃然纸上,“这个也不难画。”

路洱心略略起了波浪:“我可以试试吗?”

阮西颜把ipad递给她。路洱左边手臂撑着ipad,右手手指捏准笔尖,在屏幕上慢慢勾勒出轮廓。是小八,虽然线条有点崎岖。

路洱轻轻笑了,笑里带着不易发觉的叹气:“好丑。”

“板绘有难度,这个,肯定比第一次有进步了。”阮西颜听出来了,安慰说。

后边的言颂柒叫两人的名字:“你们两个看纸条没?抽中什么了?”

“我啊,”阮西颜晃了晃纸条,“奥西诺。”

“我看看。”路洱打开自己那份纸条,阮西颜一同把眼神探上来,“薇……奥拉。是主角?”

“对。那就这样了,路洱演薇奥拉,许汀是奥丽维娅,阮西颜演奥西诺,我,塞巴斯蒂安。孙媛媛和孙沅沅分别演托比、安东尼奥。我把整理好的剧本发群里,你们找时间背自己台词。”

交代过这事,大家各自去玩自己的手机了。阮西颜笔尖在屏幕上总断出三两点墨,想来是心不在焉。

大巴在匀速行驶,大部分人陷入了睡梦。穿过绿梧桐的光线时淡时深,照在脸上,像是融化的橘子糖。

他的脸庞侧向窗子,心里盘算。如果没有记错,奥西诺公爵和薇奥拉,到了结局,好像成了一对情侣。

回到夏令营基地已是下午三点。在宿舍稍作休整,米娜老师在群里艾特全体成员,去一楼礼堂听英文讲座。据说来分享经验的,本科毕业于青大,现就读于海外理工MTI的一位师哥。

听见这个消息时,路洱微微作愣,怀念的情绪像把她一半心神扯回九岁之前。路洱会对青大有特殊情结,是因为路湛和许晴日都在这里完成的本科学业。两人受邀回母校作答辩委员那阵,会把路洱一并捎上。

路洱随着人流到了礼堂附近,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她拿来看,来电人是路国烊。

路洱退到礼堂大门外的空地接电话,周遭喧嚣,她开了外放:“叔叔,有什么事吗?”

“小洱啊?在夏令营过得怎么样,吃过饭了吧?”

路洱扫了扫渐渐稀松的入口,直截道:“二叔,有事的话就快说了吧,我还要去上课。”她不觉得在夏令营快过半的时间才打来电话慰问的人,张口就单纯为了关心。

“也不是什么大事。”被戳穿的路国烊,声音里隐隐多了一点心虚的味道,“就是你这个暑假,有没有挣得什么零用钱啊?我听你弟弟说你在做家教对吧?七百块钱赚够了吧?”

说完这句他自言自语道:“有去报名夏令营的钱应该也有多余的零用钱吧……”

“上次说的一千块钱书费,你还记得吧?你们老师给我打电话了,说班里没交的还有你,让我催一下。如果你……还有钱的话,就先交了啊。实在不够的话……叔叔用压岁钱给你垫付一下。”

路洱切了屏幕跳到□□,发现了几小时前班主任在群里发的那些还没交书费的人名单,包括她,但路洱还没来得及回复。

她冷静回答:“叔叔,我有钱交的。忘记看了,等会儿给老师交过去。如果您没别的事,就先挂了。”

对方似乎松了一口气:“那就行,不打扰你了,挂了啊。”

路洱等电话掐断,垂着眼睛在班里回复消息,翻到聊天记录生活委员的收款码,转了一千块过去。

她收起手机准备离开,看到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男人。他容貌俊逸,穿着件咖色西装外套,衬衫下摆扎在皮带里,一副高知分子的模样。

年轻男人吃惊地端详她:“我不是有意偷听的。但,你是路洱吗?”

路洱也心下吃惊,看她这表情,年轻男人轻轻笑道:“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蒋谆,路老师指点过我,我们小时候还见过面的。”

路洱想起来了。在路湛曾经为口译忙得不可开交的日子,主办方给他配了个助理译员。助理姓蒋,有个比路洱大六岁的儿子。

有天参加会议彩排,路湛把无暇顾及的路洱安置在后台时,蒋助理跟会务组打过招呼,给自己儿子办了临时通行证,得知路湛的不便,就让自己儿子帮忙照顾她。

那个人就是蒋谆。蒋谆从小随父亲学习口译,在专业课上受过路湛老师指点,茅塞顿开,便对他深怀敬重。对路湛的女儿,蒋谆也由此爱屋及乌。

后来在公司的年终答谢、青大校庆和路老师葬礼上,蒋谆遇见过路洱几次。

在印象里,还只有他腰那么高的小女孩,现今都像完全蜕了一层壳了。他差点没认出,如果不是听见她在接电话的话。

“……好久不见。”路洱和他有八年没见过面,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蒋谆注视着这个女孩,口吻有些感慨:“自从路老师离开之后就没再见过了吧,没想到你这么大了……抱歉,说到了伤心事。”

路洱摇头,蒋谆便继续往下说:“你现在是和叔叔一家住?我听你们的电话……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还行。”路洱尽量平淡地说。

她越长大,越不擅长应付这种场面。和老朋友叙旧,就会牵扯九岁之前的生活。有物、人,还有记忆。尤其八年的时光,早已推远了她与过去的距离。

“你是来这里参加夏令营的,是吗?”

“嗯。”路洱现在知道了,要给他们分享讲座的人是谁。

“你还对翻译有兴趣吗?”

路洱顿了顿:“有,以后应该也会考翻译专业。”

蒋谆盯着她的眉目,振一振勇气,说:“其实当初,我家里人是有收养你的意愿的。”蒋父蒋母与路湛一家关系不错,发生那件令人心痛的事故后,蒋谆父母为路湛与许晴日的葬礼跑前跑后,恨不得亲力而为。

在提出这个建议前,蒋妈蒋爸还征询过蒋谆的想法,蒋淳则没有意见。不过在考虑过后,他们才知道路洱已经被二叔一家给收养带走了。

“蒋谆哥,谢谢你的好意。”路洱向他鞠了个躬,“已经过去很久了,我现在过得挺好的。”

蒋淳沉默两秒,将话题转移说:“那个时候还没有你联系方式,就错过了挺多年的。现在把电话给我吧?以后如果你有这方面的问题,或者经济有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好,谢谢蒋谆哥。”路洱把手机号码给了他。

-

211寝室的男生从楼里出来,在去礼堂的路上。魏停发出一声尖嚎,大力扣住阮西颜肩膀:“我现在才知道,叶莘雨跟你表白,你拒绝了?”

李祉澜边玩手机边点头:“对,你是最后一个被蒙在鼓里的。”

魏停仍觉难以置信:“她在七中可是校花诶!有口皆碑的校花!你居然敢拒绝她!”

“……”阮西颜肩膀都他指甲扣进肉了,他无奈地扯开,“我在三中也是校花,怎么了。校花拒绝校花,不给吗?”

“你是三中校花,那校草是谁?”

“校草也是我,有错吗?”

魏停的注意力被引开了,他瞠着眼睛:“阮西颜,你好不要脸啊。”

插科打诨到了礼堂门口,李祉澜瞥见了大门外的存在:“出来这么晚,我还以为我们会是最后的。那边还有两个人。”

“说不定是看对眼的小情侣。”魏停发现拉不动阮西颜了,扭头,就见他目光紧巴巴黏在那一男一女上,“干嘛,是你对象跟人看对眼了?”

阮西颜目送着这两个人走进礼堂,语气无端闷了点儿:“你少编排人家,和,我。”

阮西颜和舍友们踩着人群尾巴尖进的礼堂。座位随意坐,魏停正想招呼阮西颜去左手那边的后排,方便摸鱼,结果看他一步不回头地坐去右手边前排了。

魏停正想喊阮西颜,嗅到丝不对劲的李祉澜,一把捂住魏停的嘴:“别管他,我们走。”

路洱顺着手机号找到蒋谆微信,低头发送好友申请,感觉到身旁一个人入座,有视线挪过来:“有人吗?”

“没人。”她收了手机,说。

礼堂中央大步流星走上一个人。蒋谆先是礼貌地做了番自我介绍,便通过身后的幻灯片,逐步给大家展示学习英语的技巧。

阮西颜没什么心思听讲座,却也没什么心思玩手机。他余光瞟着她,没话找话说:“你那个划痕性荨麻疹,具体什么情况啊?”

“就是,在皮肤上划几下,它会比较容易有红痕,不那么快消退。”路洱反过手臂,演示给他看,“小时候无聊,我还会在上面写字。”

路洱把早上的伤展示给他看,那里止了血,变成一道狭窄的灰暗的痂:“皮肤比较敏感,但是不怎么影响正常生活。”

“哦,那就行。”

像是错觉,路洱觉得阮西颜兴致不太高。简单地说,他像个耷头耷尾的小狗。

聊天断了,阮西颜还是三心二意,瞟着礼台又瞟向路洱:“小路老师,你认识那个师哥吗?”

路洱看过来,他顿时把余光转开,不自觉摸着鼻梁:“就……刚才在外面看见你们,聊得挺熟的。”

路洱没有思考那么多:“他是我爸爸以前同事的孩子,一个哥哥。今天偶然遇见了,就聊了几句。”

“这样啊。”

那股错觉似乎又消失了,路洱想。失落的小狗变成了开心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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