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牌在京城西坊街讨生活,那里都是最底层穷困的百姓,整日为了生存忙碌奔波,唯一闲暇时的爱好便是唠嗑。
他就曾听巷子口的婆婆们说过,有个男子上山打猎,遇到鬼打墙,原本半个时辰的路硬生生走了一天一夜才出来。
有德受伤,体力不支晕了过去,郝四娘也喝了河水之后不知死活,阿牌确信这地方就是故意困住了他们。
“你出来啊!偷偷摸摸算什么本事,我不怕你!”
阿牌奋力的大喊,可也是头晕眼花,体力虚弱,可是他知道再不想办法出去的话,自己死了没关系,郝四娘死不死跟他也没关系,可有德不能!
紧握的手掌被指甲深深扣了进去,疼痛让他更加清醒。
下一刻一成不变的天空在眨眼之间,便以极快的速度变得漆黑无比,电闪雷鸣,狂风席卷而来。
阿牌单薄瘦小的身躯被风吹的摇摇晃晃,衣袍也被灌进去的冷风而变得鼓涨。可是他的眼神实在坚毅,实在超出了寻常人。
“哈哈哈哈……”
浑厚又充满力量的声音从天而响,令人头皮发麻,忍不住臣服胆怯。这声音未知又神秘,超越了认知的范围。
阿牌心弦一动,眼神中的坚定有些涣散,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有德,又重新扬起头大喊:
“快把我们放出去,不然我就算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那声音又笑了,仿佛是在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并不是我要你们来到这个地方,而是你们途经杀戮,是为数不多的幸存者,而你们之中……有人的身份比较特殊,从而进入了这个凡尘与冥界的交接之处的灵域。而且……任谁便成鬼,你也不会。”
阿牌有些懵,而后细细琢磨他的话,身份特殊的人?他自己不过是一个没爹没娘的小乞丐,郝四娘更是个行走江湖的骗子小偷,那么……
目光落在有德身上,即便浑身污泥,处境狼狈,但是她身上的气质也与众不同。
灵域又再次开口:
“与你相遇,是我的缘分。希望以后有朝一日你还能记得我!你爬上河滩的那颗大树,从上面取下三颗果子各自服下,便能离开这里。”
阿牌听出他话中的诚心,便不由自主的问了一句:
“有德…她是神仙还是妖怪?那她..会离开吗?”
听出这话中浓浓的依靠和不舍,灵域一愣,随即又是一阵大笑:
“世间万物变幻莫测,若是想留住什么东西,只有一个方法,便是你自身变得强大。不然…..一切都是枉然。明白吗?”
随后黑压压的天空瞬间变得明亮,好似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不过是一场梦境而已。
阿牌环顾四周,看着不远处的那颗大树立即跑了过去,果真在爬上树顶后碧绿的叶子后藏着三颗红彤彤的果子……
有德醒过来时正趴在阿牌的后背上,前方就是活蹦乱跳的郝四娘,而不远处还能看见冒着热气的烟囱。
“你醒了?”阿牌察觉到有德的动静,关切的问道。
郝四娘也小跑过来,抱怨道:“你可算醒了,不知道这是什么鬼地方,睡了一觉浑身酸痛。”
阿牌没有作声,服下果子后没一会儿郝四娘便醒了过来,并且对她之前晕倒的事情一无所知,随着他们重新出发,也终于见到了人烟。
这一切仿佛像是一场梦一般,若不是手掌上的上伤痕还在,阿牌也不会相信这都是真的。
同时脚下的步伐也越发沉重起来,如果留下有德唯一的方式是自己变强大,那么就算拼了命,他也要将人留在身边。
春去冬来,江南的花红了一年又一年,扬州城外五十里有个小镇,名梨阳镇,镇上不大不小,在街尾处有个卖胭脂水粉的小铺子。
今日天色尚早,街道还没有什么人,只有零星的几家商铺正准备开门。
胭脂铺前,站在一个穿着蓝衣的少女,眉眼弯弯,明眸皓齿,此刻她手中拿着一只肥美硕大的鸡腿,她面前的地上坐着一条饿成皮包骨的野狗。
鲜红的舌头伸出老长,滴滴答答得往下流着口水。
有德咬了一大口,表情浮夸,恨不得让这条狗知道这玩意儿有多香,随着鸡腿肉渐渐减少,狗子也显得越发急躁。
口中不断发出威胁恐吓的低吼,眼见着只剩下一个骨头,狗子坐不住了。
不远处慢慢走近一跨着竹篮的女人,有德勾起一笑,就是现在了!!手中灵巧一甩,那鸡骨头正正好好落入那走近的女子怀中。
狗子一声欢快的吼叫拔腿就扑了过去,郝四娘一边狂奔,一边大骂:“有德,你真是比狗还缺德啊!!!”
等郝四娘回来时灰头土脸,已经是狼狈非常:“你还是个人?没见过你这么缺德的!”
这十几年来她就没有过一日安生日子!
郝四娘进了铺子,将柜子里的精致小巧的胭脂盒拿出来,对着镜子整理仪态,面容认真:
“我告诉你,今天王大娘要给我说媒,你和阿牌不许再给我捣乱。再毁了我的姻缘,我死也拉着你们!”
此刻一个带着半张面具的消瘦少年走了进来,长身玉立,背脊挺直,穿着最普通的麻衣粗布,却无端让人吸引目光。
“巴不得你早点嫁出去,又怎么会捣乱?“
声音清澈好听,如玉珠落盘,间杂琮琤玉。
话是对着郝四娘说,可是目光却一直盯着有德,阿牌从怀中掏出一挞纸,又拿出用油纸包着的糕点:
“这是你最爱吃的榛子酥,尝尝。”
郝四娘冷哼一声,瞧不得阿牌这副舔狗的样子,还榛子酥?梨阳镇根本没卖的,只有去到扬州城中最出名的百顺阁排队,才能买到。
有德没有先去吃榛子酥,而是将那几张纸小心的收到自己怀中,阿牌看着她的动作,碎发下的双眸暗了一暗。
郝四娘继续对着镜子涂抹脂粉:“一会儿王大娘来了,就说我是你们的长姐,含辛茹苦的将你们两个拉扯大,这才迟迟耗成了老姑娘!”
说着说着,连她自己都信了,越说越感动,实则早在六七年前她便相看过,只不过这两个小兔崽子跳出来喊自己娘亲,跪在地上抱着那男人的大腿喊爹,生生给人吓破了胆儿!
没动静?郝四娘一转头,早就没了人影。
“小兔崽子们!”郝四娘愤愤的骂着。
不过转念一想,这样也好,自己都是三十多的老姑娘了,硬生生的让这两个拖油瓶拖到现在,如今他们不在正好一会儿王大娘来了,还不是自己想怎么说就怎么说!
有德从胭脂铺的后门走出来,便是三人住的小院子。这院子是前年租下的,平日里被阿牌打扫的很干净,院子里还种了好些花。
掏出怀中的那几张纸,有德便坐在石桌上认认真真的看了起来,一字都不遗漏。
忽然她挑挑眉:“九皇子去西北出征了?”
阿牌的双眼变得有些黯然,声音平淡:
“是,去年他跟随武安侯去了南海平寇,今年西北一带外族嚣张。圣上派杨志将军为统帅带领三军出征,九皇子也请旨想要前往西北,说是涨涨见识。”
这些年来他们每隔几年便换了地方,唯一不变的是有德日夜不分的传授阿牌武功。
而阿牌也的确根骨极佳,早在三四年前便有大成,自此以后有德便让他搜寻当今九皇子殿下与丞相府的消息,从未间断。
有德将纸张收好,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喃喃自语道:
“霍懋这小子还挺有出息的嘛!对了,丞相府中的千金近况如何?”
阿牌忍住心口的泛酸,回道:
“丞相千金是内宅女眷,并不似九皇子这般在朝堂上的一举一动皆被传开,除了几年前丞相府的冯姨娘因病逝世,其他的再没有什么消息了。”
有德点点头:“好了,你辛苦了。去休息吧!”
的确辛苦,阿牌若想探听到这些消息,必然会到城中各大高官的府邸潜伏,不仅要躲开护卫,还要时刻警惕偷听。纵然武功再高,却也是个磨人的活儿。
阿牌后退两步,身侧骨节分明的手紧了紧,还是转身问出了这些年最想问出的话:
“有德,你很在意九皇子吗?所以他的一举一动,你都要知道,对吗?”
身后传来有德的笑声,清脆悦耳,随后就听她坚定不移的声音说道:“对!我在意,这是世间我最在意的人,莫过于他。”
怎么能不在意呢,霍懋是她的此番下凡的目标人物,是她的摇钱树,是她胜券在握的猎物。
虽早知道这个回答,但亲耳听到之后,阿牌还是感觉如坠冰窟,骄阳似火的日光下,竟源源不断的冒出一层冷汗。
有德的声音再次传来,还带着丝丝被克制兴奋:
“你去准备一下,明日要出趟远门。”
霍懋,你期待吗?我们很快就要见面了,我赌你不会忘记我,如果忘记,那我就用一种令你刻骨铭心的方式,再记起来!
霍懋,我很想你,在四千多个日夜之中,没有一刻不想。如果是前十几年都是废话,那么从现在开始,好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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