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吃过饭,二人就着灯光仔细翻看文件,看完前面的基本要求,再一字一句地看绘画这一项。

“[农民画]绘画形式不限,以农业、农村和农民为主题即可,重在体现农村新气象和农民新风貌……”

陆宁小声地念出来,气息萦绕在庄游的耳畔,很痒。他稍微侧个身,把手里的纸张摊得更平一些。

“你想好要画什么了吗?” 陆宁双手掌在膝盖上,呈半蹲姿势,仰着头问他。

她真是可爱而不自知。

“有个大致的方向了”,随即翻了一页,“现在我们来看看你的项目。”

[乡村美食]利用用本土的特色食材或是采用特殊的制作方式,充分体现本地的特色。

考虑到保鲜和安全问题,这个项目采取的是现场比赛的方式,参赛者提前十五天把需要的食材提交上去,由举办方统一采购。比赛当天,将会有摄像头全程录像。

这个项目有一定的风险,也更麻烦,但县里面还是决定开展,估计也是希望挖掘出更多本地的美食,吸引更多的游客。

此次活动融媒体中心已经做了很久的预热,到时候应该会有不少来自邻近几个区县的游客。

如果陆宁做好的话,农庄的知名度会扩大。

好处是很明显的,关键是拿什么参加比赛。陆宁一时间还想不到。

还有摄影比赛,二人决定将上次爬山拍到的日出的照片报上去。

聊完正事,二人陷入短暂的沉默。庄游的手机恰到好处地响了,没有铃声,只能听见“呜呜呜”的振动。

响了两声没接到,陆宁感觉振动的频率越来越快了,越来越急促,当然那只是她的错觉。

陆宁看到庄游皱了一下眉头,顿了一下才按下接听键,仿佛接电话需要很大的勇气。

“妈”,这是他手机放到耳边的第一句话。陆宁心中有些奇怪,听语气不像是母慈子孝的关系,庄游有些冷漠。

“我吃过饭了”,疏离的语气。听他的回答应该是他妈妈问他有没有吃饭,

“不回来了”,这是第三句,是在问他要不要回家。

他好像没有主动提起过话茬,也没有发问,只是被动地回答对方。问啥答啥,惜字如金,所以她才能精准地猜到对话的内容。

不过接下来就不知道了,只听见电话里的声音连绵不绝,情绪还很激动。

陆宁不愿看到他无奈为难的脸色,只默默低着头。

“我会回来”,陆宁听到他疲惫的声音,这应该是一种让步和妥协。

世界陷入比刚开始还要沉寂的状态,陆宁有点想念蟋蟀的叫声,天气在变凉,它们也渐渐消失了。

她再抬头时看到的是他带着抱歉的目光,刚开始很无措,不知他的抱歉从何而来。后来她才明白,他是在担心她。

她希望他在这里,他知道。

“你明天什么安排?” 她听到他在询问。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那你要不要去市区”,庄游提议道,“去看看你朋友。”

他知道她可能经历了不好的事情,不放心她一个人,既然自己不能留下来陪她,那就把她带走。

陆宁眨了眨眼睛,她在思考。也确实想青穗了,虽然她说要找机会来她这里办一个小型的同学聚会,可时间一直没定,不如今天就坐庄游的顺风车去找她。

“好啊”,陆宁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包里装了一些茶叶。

最主要是把毛豆儿安顿好,她给它装了两碗狗粮,把吃剩的米饭放在旁边,农村的狗基本上都是吃剩菜剩饭,陆宁偶尔也会拿吃剩的东西给毛豆儿。

有时候它饿了就会吃下去,大多数时候还挑食,只喜欢吃狗粮。陆宁也不在意,反正就这么一条狗,当宠物来喂也不是不行。

准备好了吃的,又装了一碗水,准备完一切,才拍拍手,“走吧。”

到上车的时候陆宁开始纠结,应该坐副驾还是坐后面。她倒是觉得坐副驾没什么,看网上很多人认为副驾是女朋友专属,她又犹豫了。

那就坐后面?这是把人家当司机呢。她宁愿自没有摄入那些乱七八糟的常识,这样她就能以不知者无畏的心理,坦然地坐上副驾。

庄游已经上车发动了车子,车窗摇下来,陆宁看到副驾上放了点东西,这就是她的救星,“那个……”

“这里有东西,我坐后面吧”这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他若无其事已经把东西挪到后座。

这下再没有借口了。陆宁只得打开副驾坐上去。

说实话,认识这么久了,庄游还经常开车来这里,她居然从来没有注意到他开的是什么车。

主要她也不了解,注意到也没用,不过看车内的质感应该不便宜。

如坐针毡也不过如此。这段时间她已经习惯了和他以朋友的方式相处,可当处于这样一个狭小的密闭空间,她承认,还是无法做到自如。

“座椅还合适吗?”

“挺合适的。”

“空调温度可以吗?”

“可以的。”

陆宁觉得自己仿佛是个人机。

大一军训过后,她还从来没有坐得这么板正过,挺直腰背,目视前方。

“听歌吗?” 已经行驶到主干道了,道路更宽敞,他也稍稍放松了些,伸手点了一下控制屏,陆宁余光扫到他的手,按下播放之后又握上方向盘。

「秋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秋风即使带凉,亦漂亮」张国荣的歌声缓缓传来。

秋天是很好,到路上的栾树都开花了。小时候陆宁没见过这种树,倒是近几年的绿化带都喜欢种栾树,高高的,向上伸展。它开的花,不管是粉色的、红色的、棕色的还是白色的,每一种都能和秋天的天空相配。

陆宁记得有位作家曾把栾树花,也是栾树果比作小灯笼,从前她觉得很浪漫,现在觉得也十分写实,那些小灯笼随风晃荡起来,真是美极了。

刚开始她一直期盼早点到,慢慢地放松下来了,把身子往后靠在椅子上。看着前方变化的景色,有时候情不自禁跟着歌词晃起来。

如果没记错的话,现在已经唱到了电影《名扬四海》的主题曲,是有对话的那个版本,「How about this one?」听到这一句,陆宁静心等待,钢琴的前奏,她想到了男主放在琴键上的那双手。

庄游的手指也很长,他会弹钢琴吗?但她不想问。「If I walk,would you run?If I stop,would you come?」男主深情的歌声和小心的试探在车里回荡。

陆宁大起胆子,转头看了庄游一眼,他目视前方,随后也转过来看了一眼,不过看的是后视镜。

算了,可能人家都不知道这首歌唱的啥呢。

庄游把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松开,散一下手心里的汗。他好几次都是借着看后视镜的机会,匆匆看一眼,她从不看他,渐渐地胆子大起来,视线开始短暂停留。

所以在她转过来的那一瞬间,他慌了,「If I stop,would you come?」她真的到来的那一刻,他反而停下了,装作看后视镜。

“你朋友家在哪里,我送你过去吧”,穿过这个隧道,基本就到城区了。

陆宁报了个地址,想起来自己应该给宋青穗打个电话。

“穗穗,我等下来找你”,说完这句话就听见宋青穗“啊”的一声,“宁宁你怎么不早说啊,我和黎书明回他老家了,这不是要订婚了嘛,来看看他爷爷。”

陆宁也觉得自己唐突,出门前就应该打电话问的,那时候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太多,把这茬忘了。

“穗穗,你安心玩,我有地方住的”,她再三保证自己一定会找个安全的地方住下,宋青穗才安心挂了电话。

陆宁发现庄游减缓了车速,挂完电话直接把车停在路边。

“青穗不在家,我找找酒店你把我送过去就行”,陆宁打开手机开始查找最近的酒店。

半晌没听见他回复,视线从手机转到他脸上,看到他一脸纠结,也不知道在别扭什么。

“嗯?” 陆宁疑惑地看着他。

“要不去我那儿住”,说出这句话,庄游自己都惊了,脸部温度迅速上升,“我的意思是,我经常在你那儿,今天你去我家住,一样的,别见外。”

那能一样吗?陆宁心想,我可是收了钱的。

她抿着嘴,心中暗暗琢磨,去他家住肯定会很尴尬,家里有其他人的话会不自在,很奇怪。不对,家里没其他人会更奇怪吧。

但是,拒绝的话,他会更尴尬吧。天呐,为什么要这么内耗。算了,去朋友家住是正常的,陆宁这么安慰自己。

“好啊,去你家”,陆宁都有点佩服自己了,不管心里有多纠结,回答总是这么干脆。

庄游重新启动车子,市区的车速都不快,陆宁摇下车窗,一股淡淡的桂花香迫不及待钻进她的鼻腔,还是有一部分早桂开花了。

她没有刻意记路线,只觉得风越来越凉,后面已经没有车了,好在道路两旁还有路灯,昏黄的灯光,在路上打出一个光圈,一路上都没有行人。

这样的路不长,大概走了十分钟,出现了房子,一栋一栋的,这应该就是别墅区了。

她知道他家庭条件应该不错,上次画展还有人讨论庄少爷,至少,他家在本市有一定的影响力,只是她没有刻意去了解。

“你在车上等我一下”,他取下安全带,踏入夜色中,前方那栋房子的门口亮着灯,并不黑,但她总感觉他是带着勇气走过去的。

她从车里看他的背影,挺拔,但沉重。

庄游走到门口,三步并作两步踏上台阶,进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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