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真心待我,我也要真心待他。”
“你说他真心待你,可他曾陪你过上一个你的生辰?”
“不过是把你当狗,你还以为……”
“我愿意的,”
陈苟说:“我愿意给师尊当狗。”
李营的动作顿了顿。
良久,他在陈苟的旁边躺下。
陈苟翻过身,将被药膏涂得油腻发亮的两只手举起来瞅,发着呆。
李营头枕在手臂上,满地的紫藤花瓣衬得他原本清淡的脸妖冶潋滟。
“傻狗,”他望着天,缓慢地眨了眨眼,“如果我也对你好,你能不能把给师尊的真心分我一点。”
陈苟鼻间是花香和药香,精神恍惚了一瞬,讷讷道:“……我不知道。”
陈苟后来知道了。
一次下山执行任务,因弟子中有人叛变,他被下药走火入魔,又落入正道的陷阱,悬崖边上命悬一线。
“陈苟,你今日必死无疑!”
“这就是当走狗的下场!”
“…………”
“陈苟!!”
在无数冷笑唾骂中,忽的响起一道急迫的、疯狂的喊声。
“师弟?”
陈苟惊愕。
他只能勉强靠剑撑着身体不倒,眼睁睁见一道凌厉狠决的剑影硬生生杀开近百人的包围。
李营浴着血,一步一步来到他面前,哑声道:“我来了,没事了。”
陈苟趴上他的背时,神智已经不清,记忆也混乱:“师弟,谢………”
“哦,你说过不准我说谢谢。”
说罢,就晕了过去。
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全身**,被李营抱在怀中。
李营也是**的,身上比他多了许多斑斑点点的猩红痕迹。
昨晚的记忆逐渐回笼。
他像是发了情的野兽,凭着恶劣的本能对李营又蹭又咬,两人从桌上滚到了地上,再爬到了床上。
斑驳的月光,错乱的人影。
一身凌乱蓝袍大敞,李营面色三分情动,七分清冷,微眯起眼——
“傻狗。”
“你真的敢……”
很快,李营唇间漏出一声喘息,萦绕在陈苟的耳畔。很轻,又很磨人。
……
呆呆地看着李营,陈苟捂着自己的胸口,随即穿了衣服拿起剑,大有练上几天几夜的架势。
不知何时,李营撑着脸趴在枕头上看他练剑,声音嘶哑:“水。”
陈苟剑一扔,跑去给他倒水。
“师弟,水来了………”
“还叫师弟?”李营含了一口水,嗓子微润,眼角的一滴泪痣鲜红欲滴,“我昨晚没教你吗?”
“阿、阿营。”
陈苟嗫嚅道,脸红了半边。
李营懒洋洋地把他拽进被窝,耳朵靠在陈苟的胸膛,听着陈苟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你这颗心,有多少是我的了?”
陈苟一动不敢动,好半天,才忍不住像昨晚那样舔了舔李营的泪痣。
“一半。”他认真道。
李营嗤笑一声,揉了揉他的头发,重新把他抱在怀里。
“小狗,再睡会吧,我好累。”
……
陈苟那时还不明白,一个人的心,要分给两个人,是很累的。
陈苟从小父母双亡,李营和师尊均对他有恩,他们让他杀谁,他便杀谁,只是——
李营让他杀的,都是坏人。
师尊让他杀的,都是好人。
李营劝他向善,师尊教他作恶。
又是两年过去,陈苟发现了李营正道卧底的身份,两人大吵一架。
李营说:“小狗,你如果生在仙门道家,不受师尊掌控,一定人人敬仰,而不是现在这样,人人喊打。”
陈苟说:“我不需要他人敬我,只需要师尊疼我,你爱我就够了。”
“他疼你?”
李营气极反笑:“你可知道,他为什么疼你?你的父母尸骨无存,都是他害的!”
“…………”陈苟愣愣地,“什么?我父母,是谁害的?”
“李凤楼。”
李营冷笑一声:“他受你父母之恩才能篡权夺位,可事成之后,又杀你父母灭口,好狠的心!”
“那天若非在青楼看出你用剑天赋异禀,他定要杀你,斩草除根!”
“你骗人。”陈苟脸色惨白。
“你不信我吗?”李营眼中闪过一抹深沉的痛色,“我的父母也是他害死的,我潜伏至今,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手刃仇人………”
“小狗,跟我一起杀了师尊。”
陈苟逃了。
他匆匆出了趟远门,寻找父母死前的挚友,得知真相后又匆匆回去。
而等他回来,李营已经死了。
人人都在传:师尊杀了李营,李营尸身在紫骨天的宫墙上挂了三天三夜,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
陈苟跪在墙外。
头顶上是一条纵贯墙壁的血线,犹如一柄长剑悬在陈苟头顶。
他跪了不知多久。
师尊忽然出现在身后,无声叹了口气:“陈苟,你天性单纯,是被李营所迷惑………”
“早知如此,”陈苟只会机械地喃喃,“我就不该丢下他。”
“早知如此,我就不该丢下他。”
“早知………”
“陈苟!”
师尊第一次动怒,一把拎起他的衣领,对着他心如死灰的脸重重甩了一巴掌。
“你给我忘了他。”
“你如果一心一意跟随我,不为李营所惑,必将令天下人闻风丧胆。”
“早知如此,我就……”
陈苟眼中忽然冒出精光,拔剑悬在师尊的颈边:“不该认贼作父。”
师尊定定地看着他。
“动手。”声音冷而嘶哑。
“你杀了我父母,杀了我爱人……”
陈苟一字一句,双目充血,看表情似乎恨不得杀了李凤楼,可忽然某一刻,嘴唇又颤抖起来。
“可你为什么要养我、教我、护我这么多年,为什么………”
铿然一声。
长剑掉在了地上。
“废物。”李凤楼说。
那一年,陈苟十七。
他被李凤楼扔给正道,从走狗变成了落水狗,人人喊打,受尽折磨。
审判堂上,他被捆于柱上,伤痕累累,奄奄一息。
“陈苟,你可愿将功赎罪?”
“说出李凤楼的弱点,饶你不死。”
“………”
他们严刑拷打,想尽办法要撬开陈苟的嘴,陈苟如死了一般的沉默。
忽然,有一位姑娘走上前来,手里攥着一块干净帕子,替他一点点擦拭掉脸上的血污。
“我是李营的朋友。”
那姑娘告诉他:“他有几句话想让我传达给你。”
陈苟动了动手指。
“李营说,那年紫藤花林下,他赏的不是花,是你。”
手指微微颤抖。
“你的剑很单纯,跟人一样,你让他觉得活着偶尔也不错。”
“他还说了,”那姑娘轻轻把帕子放下,揉了揉陈苟的头发,像李营经常对他做的那样。
“小狗,我骗走了你的半颗心,现在,这半颗心还给你。”
“我死了,你不要太伤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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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李营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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