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认识。”齐同晏的回答很果决,果决到反而是沈宋瓴开始犹疑不定。
“诶,是这样吗?那就是那个人认识殿下……?”
“说不定他只是单纯好心呢?”齐同晏随口道。
沈宋瓴摇摇头,认真道:“不会的。据沈某这几天的观察,那个人把你照顾得很好,医药饮食方面都很用心,房间里的陈设也是贵重的物件,更别提一心守在门外的两个守卫,只是限制了殿下您的活动范围。”
虽然从客观上来说沈宋瓴说的是事实,但齐同晏还是感到有点不爽,“软禁怎么也能被你说得这么舒适?”
沈宋瓴但笑不语,他当然明白软禁这种事是不应该被美化的,他只是想起来,齐同晏昏迷的时候,那个不认识的人总是三天两头地就带大夫来给齐同晏诊断。
“总之你别大意了,把我关起来的人是大宛的君主。”齐同晏说。
沈宋瓴:“?啊?”他没找机会去查这个人是谁,最多也只当是什么心善的大户人家,从没想到过还会牵扯到大宛的王公贵族。“殿下,你……”沈宋瓴的神情有些难以言喻,无数破碎家庭伦理八卦的猜测在他的脑海中翻转,他张嘴颤颤,几乎要宣之于口,“他……”
看着沈宋瓴一脸怔愣的模样,齐同晏觉得自己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开口道:“他自己说是认识我,但我反正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到底意欲何为。”
“这样啊……”
二人彼此说着话,天很快蒙蒙亮,街上开始有人声在活动。齐同晏抬头看了眼天边乍泄的天光,起身拍拍衣上的尘土,说:“走吧,看看能不能找机会混出城。”
“好。”沈宋瓴跟着起身。经过简单的变装,二人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两个面色健康的普通百姓,他们迂了一下路,自然而然地混入街上行走着的人流中。
然而沈宋瓴循着记忆越往城门处带路,越觉得周遭的状况不太对劲。按理来说,城门开,进出的人一定不会少,然而他们二人越走,身边与他们同一个方向的人却是越少。
“前面右边蔬果摊,过去装个样子再绕回去。”齐同晏与沈宋瓴并排,姿态未改地低声道。
沈宋瓴抬头望去,那蔬果摊没什么稀奇的,摊主正在和面对着他的顾客极力讲着些什么,小摊前围了一圈人,生意说得上红火,却也给新来的顾客留了空隙,不至于人挤人。二人步伐未变,向那蔬果摊走去,又从两名大娘的中间的空隙中穿了进去,穿到摊前学着旁人的模样开始挑拣蔬果。
齐同晏随便掂了两下苹果,见摊主正在忙着招呼别人,于是自然地把苹果重新放了回去。他挤着身子,穿出围在小摊周围的人群,往来时方向走去,沈宋瓴的眼角余光瞥到他的这一系列行为,有样学样后也跟了上去。
“怎么了?”沈宋瓴压低了声音问,他其实不太明白齐同晏这些举动的意义。
“先回那片枫叶林,找个隐蔽好说话的地方。”齐同晏迅捷地回道。这么短时间,好躲藏的地方就近一时半会儿肯定找不着,只能是先回到昨晚的那个枝叶簌簌作响的林子里。
等回到那片让齐同晏暂感安心的地方,他才开口:“不对劲。”
“什么?”沈宋瓴疑惑。
齐同晏看向沈宋瓴,问:“沈宋瓴,你是什么时候进的无霜城?”
“我想想,大概就是殿下落崖后的……三四天后吧?”沈宋瓴不确定,毕竟他没有记日子的习惯。问他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也只能说出“大概是八月上旬吧”的答案。
“你当时是通过城门进来的?”
沈宋瓴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当时出城的人流怎么样,很零星吗?”
“不多不少吧,还挺有秩序的。”
“这几天你都只在忙着我的事,没有打听到别的消息?”
“确切地来说,是根本打听不到。似乎所有人都对这座城边境的事讳莫如深,沈某甚至好几次险些被怀疑。”沈宋瓴耸耸肩,“殿下,你是发现了什么吗?”
“只是猜测,我不确定。”齐同晏皱眉,“越往城门处走人越少,太反常了。我只怕……和昭国分界的这一带,大宛的城门已经被下令全部关上了。”
“什么?”沈宋瓴没想过还会遇到这种情况。
“如果真的是这样,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下的命令,这边的人又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也不能贸然去问……”齐同晏的眉头越皱越深,他开始喃喃自语:“打听不到……没意义……啊。”他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他抬头问沈宋瓴:“谢濯呢?他也什么都不说吗?”从表面来看,齐同晏觉得沈宋瓴和谢濯应该算是好友。
沈宋瓴只是摇头:“他不管这些的,而且我也问过,说不准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说,总之他没说过什么有用的。”
“这个谢濯……”齐同晏不确定谢濯是本性漠然,还是对他有敌意,反正他能明显感受到谢濯的不好相处。
“如果城墙真的被关上了的话,我们便没办法回去了?”齐同晏自问。
“殿下别急,人虽然出不去,信鸽还是可以送出去的,我和殿下的那位朋友一定会想办法的。”沈宋瓴不知道齐同晏与塔呼托的十日之约,只真切地以为齐同晏被人长久地困于此地。
“呵,”齐同晏轻笑一声,“塔呼托既然把我带到他们大宛,那就别怪我心大了。”他转头对沈宋瓴说:“你来的这几天,是不是也没好好逛过大宛?反正我们也出不去,不如抓住这个机会,好好游玩一番。”
“……?”沈宋瓴一愣,随即又笑开了,“燕王殿下有如此兴致,沈某自当舍命陪君子。”
“夸张了,也没到舍命的地步吧?”齐同晏说着,便走到了前方,“说来,好像大部分人说的都是大宛语,你听得懂吗?”
“殿下放心吧,语言不是问题,沈某不才,还是能够和他们进行简单交流的。”
“好啊,那就暂时升你为我的译官。”
“沈某荣幸。”
他们去了酒楼,尝了大宛特色,又去了名山脚下,体会陡峭石壁,还去了伶人艺馆,欣赏美人舞姿……
一直到月初东山,齐同晏伸了个懒腰,走在回软禁地方的路上。“大宛的风土人情也是别有一番风味,可惜这还只是在边境的城池,如果是在他们都城,应该更能体会到大宛的特色。”他总结道。
“会有机会去他们都城一观的。殿下今天可还尽兴?”沈宋瓴问。
“本来以为我只有这一天的时间能出来玩,所以才火急火燎地,现在看来,估计我的时间还挺多啊?”齐同晏说。
“嗯?殿下想说什么?”
“按理来说,她们应该早就发现了我不在房间里,然而周围既没有找人的喧哗声,也不见得有人过来把我带回去。除非……”齐同晏凑近沈宋瓴,低声问:“你的耳力怎么样?比如能不能听出来有没有人跟踪我们?”
沈宋瓴如实说道:“沈某一直有注意,但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如果不是跟踪,那就只能是——她们自信我出不去,只能回去?
回去就回去,不过是个歇脚的地。
齐同晏掸掸衣袖上的尘土,说:“你先前说信鸽能传得出去?那你就跟裴壹说,我一切平安,让他不必担心我,做好他该做的事就行。”
沈宋瓴点头应下,又问:“殿下现在是要回那个关住殿下的地方吗?”
“嗯,反正她们也不伤我,看起来也不管我离开房间,这么白白一个免费的歇脚地,不要白不要。”齐同晏走在前方,“我的事,你也不必操心了,之前我就说过了放你自由,天高海阔,你想去哪都成,只是自己多小心。至于我,关我的人和我有约定,中秋后就会把我送回去,这一点我相信他。”
沈宋瓴思考了一下,说:“我知道了。不过既然你说随便我去哪,那么沈某在这,当然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齐同晏看他一眼,满不在乎地回了句:“随便你咯。”
离齐同晏待的别舍还有一段距离时,齐同晏提出分道扬镳:“就到这吧,这次我直接走正门,你可以先回去了。”
“走正门?可是万一……”万一他们发现后,加强了警戒力度,你更没法出来呢?先前齐同晏说没人来找他,但那终究只是推测,指不定对方其实是在秘密寻找呢?
齐同晏拍拍沈宋瓴的肩,说:“不用想太多,之前我也说了,中秋后,无论如何我都会回去,除非他想和我鱼死网破。”
沈宋瓴还是不放心,却也没什么好理由劝齐同晏,只好点头答应。“好吧,那殿下,你多保重。八月十五后,若殿下没能从大宛回来,沈某也不会善罢甘休。”
与沈宋瓴道别后,齐同晏一个人来到了别舍的大门。今夜的月亮十分明亮,齐同晏第一次正视这座别舍的全貌。
怎么说呢,的确和昭国的建筑风格很不一样,墙上的浮雕充满了野性的气息,便连塑像也是射猎的画面。大门的最上方,也是最显眼处,刻着巨大的风鸟图腾,那是属于大宛的图腾,齐同晏曾经在书上看到过。
他装作没事人一般,淡定地走入无人守卫的大门,刚想往自己的房间走去,转念又一想:机会难得,何不就当参观一下大宛的建筑?
齐同晏打定主意,脚下方向一转,迎头撞上一块坚硬的不知什么东西。那硬物被撞到,居然还发出了吱嘎吱嘎的响声,齐同晏顾不得自己额头的疼痛,忙定神看去,一张空白的人脸就这么突然地映入了他的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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