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莫如意登基之后，顾行宴每日也会分一个时辰去御书房给莫如意上课，偶尔沈砚浓会旁听。
到不是不放心顾行宴，实在是莫如意那小子胆子跟猫一样，不知怎么就对顾行宴惧怕至此，顾行宴第一天给他上课的时候就因为皱了下眉头，吓得他那一天都不敢说话。
搞得沈砚浓十分怀疑，他们说当初他见顾行宴的时候临危不惧，那到底是意志坚定还是被吓傻了？
所以最近几天她都陪着莫如意上课，好在顾行宴不介意，不然把她轰出去，那她真是没脸出门了。
顾行宴讲课的时候她就在一边泡泡茶，看看书，想让他们尽量忽视她的存在，但往往到最后她都会被顾行宴讲的东西吸引。
他讲的东西很杂，但主要都是为帝之道，让她觉得意外的是，她以为像他这样嗜杀成性的人，信奉的应该也是强权治国，铁血政策，可他给莫如意讲的第一课竟然是仁义礼智信，这套儒家的道德模范，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让人难以置信。
莫如意也确实让人意外，除了顾行宴提问时候他还是会忍不住慌乱，她查过他的课业，包括顾行宴留给他的作业，他都完成的很好，而且还能举一反三，就连顾行宴都难得的在她面前夸他是可造之材。
他这一句话，却是吓得沈砚浓好几天没睡好觉。担心顾行宴觉得莫如意不好控制，有废立之心，即使之后几天他还是照常给莫如意上课，她也总是心事重重的，为此她特意嘱咐莫如意，不要表现得太聪明，适当的露拙才能在这宫中长久。
也不知道莫如意听懂了没有，但是第二日莫如意在上课的时候睡着了，被顾行宴罚抄书。
——
八月一过，日子就过得飞快，转眼就到年关了，今年宫里发生了太多大事，先帝崩逝，新帝继位，辞旧迎新，正合了这节日，每年宫里的除夕宴都很隆重，今年当然更不例外。
宫里提前两天就安排下去了，朝中五品以上官员除夕这条都要携家眷来宫中参加除夕宴。
到了这一天，一大早就陆续有夫人来长乐宫请安，沈砚浓穿的是尚衣局做的新衣，大红色的外袍，看着格外喜庆，也意外的符合她的气质，更衬的她肤若凝脂。
筵席晚上才开始，早上进宫的都是一些皇亲国戚，先帝兄弟众多，然而真正还活着的却是一个都没有，唯有两个妹妹，一母同胞的长公主和贵妃所生的常宁公主，这两人一个嫁给了靖国公，是大理寺卿江言的亲生母亲；一个嫁到了英国公府，是英国公的续弦。
昨夜行云就给她认真的科普过了，这两位公主，未出嫁时就不对付，一个是皇室嫡公主，母亲是正宫皇后，一个虽是庶出，可母亲是曾经太宗最宠爱的贵妃，一出生就有了封号，当然，这些都是在顾贵妃进宫之前。
两人看对方都不顺眼，处处都要攀比，听说常宁公主堂堂公主之尊会给别人做续弦就是因为长公主嫁了靖国公，所以她夫家必须不能比她差，所以才选了当时刚刚死了夫人的英国公。
即使她知道英国公又老又好色，还不务正业，为了和姐姐比，宁愿赌上下辈子的幸福。
好在英国公是个没骨头的，他只管吃喝玩乐，府中的事情一律不管，只要她开心，翻了天也没人管她，乐的逍遥自在。
唯一让她不服气的，可能就是长公主在嫁进靖国公府的第二年就生了江言，隔几年又添了女儿，儿女双全，家中靖国公又治家严明，虽有妾室，但绝不会让他们有机会冲撞主母，甚至在长公主不允许的情况下，未让一个妾室生下孩子，就算之后长公主点头了，生下的孩子也是记在她的名下，绝无宠妾灭妻之行，给够了长公主体面，夫妻两人举案齐眉，相敬如宾，一直是朝中的一段佳话。
而相比之下常宁公主就差多了，她本来就是续弦，进府时英国公早已有了长子、嫡子，女儿也有好几个，她就算生了儿子，也只能是嫡次子，位分本就落了一成，偏偏她怀了三胎，胎胎都是女儿，让她直接比长公主落后了一截。
眼睁睁的看着江言长大，越长越有本事，官也越做越大，心中也就越是不平衡，两姐妹以前还只是暗地里不满，如今却是直接摆到台面上了，每次见面都是一阵唇枪舌战，冷嘲热讽，谁都劝不了，故此京都城里的官员世族宴请都有个不成文的约定，就是请长公主就绝不能请常宁公主，请常宁公主就不能给长公主递拜贴。
王不见王，天下太平。
可今日是宫宴，又是家宴，不可能不请谁，朝中有好事者一早就设好了赌局，就等着看这次谁能独占鳌头呢！
就连一向不爱八卦的顾行宴昨日也特地来宫里嘱托她，千万别去掺和那两人的争斗，别自惹麻烦。
有行云的科普，还有顾行宴的叮嘱，沈砚浓以为自己已经做好迎接暴风雨的准备了，然而——
“哟，长姐怎么出来了，前两日不是听说病了吗？李夫人相约去游湖都没去，要我说这年纪大了就要服老，老老实实在家待着是对的。”
一身粉色夹衫的常宁公主，打扮的比谁都娇嫩，一张嘴就直接让沈砚浓愣在了座位上。
这……不给人点思想准备的时间吗？
直接开始？
穿着柳青色披肩的长公主莫青平，优雅的伸手抚了抚额角的碎发，再拿起茶饮了一口，放下茶杯才淡定的回怼:
“妹妹说的哪里话，本宫再怎么年长也长不过英国公老大人，都多大的人了还精力旺盛，听说前几日还从携芳楼里带了两个姑娘回府，莫不是给妹妹带回去的丫鬟吧，不知道那两个丫鬟把妹妹伺候的怎么样？妹妹最近怕是有的忙吧？”
殿中还有其他女眷在，闻言都低声偷笑。
那携芳楼谁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京都城里最大的秦楼楚馆，里面可不是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英国公去那不入流的地方也就算了，还那里的女人赎身，还带回府上了，这事发生在哪个府上不是奇耻大辱啊，偏英国公做的出来。
被嘲笑了，常宁公主气的手抖，扔了茶杯狠狠地瞪着长公主:“哎，本宫当然没有姐姐悠闲了，春玉刚刚生了，是个大胖小子，本宫每日抱外孙，可真是……忙得很啊！”
春玉是常宁公主的二女儿，去年出嫁了，嫁的是左将军的次子，这才一年就生了，还是个儿子，常宁公主年纪轻轻就做了外祖母，怎么不令人嫉妒。
她说这话除了炫耀，还有就是气莫青平，长公主两个孩子，江言是男人，况且正处在事业上升期，她虽然也烦闷他迟迟不成婚，但也不至于太操心，可女儿不一样，她唯一的女儿平西郡主，今年已经十八了，却一直没有许人家，因为这姑娘从小就性格怪异，不喜欢琴棋书画，也不好诗会雅集，整日里舞刀弄枪，现在跟在她父亲靖国公身边，待在军营里，也有不少人因为靖国公府的门第上门求亲，可都被她打走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上门求亲了，眼看着年纪一天比一天大，都快把长公主给急死了。
常宁公主这会拿出来说，分明是在往她心上插刀子。
“一个外孙就忙不过来了？那妹妹可真是太柔弱了些，再说了，外孙总归是别人家的，说起来妹妹应该感谢太傅，听说英国公之前做错了事情被罚奉，没了钱，总不会再去携芳楼了，妹妹可要抓紧机会，趁着这段时间，再生个儿子才好，不过英国公府应该也不缺子嗣，上上下下已经几十个了吧，还不算上那些养在外面没认回来的，怕是有百来号人吧，到时候还有的妹妹你忙呢！妹妹慢慢享受吧！”
一段话接二连三的戳常宁公主的痛处，她没儿子，丈夫被太傅不喜，府中到处都是妖精和庶子，这要不是她内心强大，只怕这会早就吐血了。
女人吵架沈砚浓终于是见识过了，太可怕了，她严格遵循顾行宴告诉她的，不说话，不表态，不劝架，由他们自己折腾，她自己看热闹就好。
殿中其他女眷和她表现差不多，看样子都是有经验了，大家都在默默喝茶，耳朵却竖的老高，一点没错过这边的动静。
又有热闹看，又有茶水吃，简直不要太安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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