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吗？]明瑞问：[你身上还有多少阵旗？]
沈钰一阵激动，半晌才哑声道：“很……很多，数百枚。”
[不错，都会什么阵？]
“困杀二阵、破重围、行千钧、北斗四七行阵……只是这些都要配和音律才能……”
[别怕，]明瑞打断他：[一会儿听我指示。]
沈钰心中忐忑，但留给他犹豫的时间不多了。短短一个晃神间，前辈就被巨大的触须掀得倒飞出去，海流将他推出百尺远。
他心中一惊，正要冲过去，脑中听到一道指示：[以陈道友为主星位，点坤、巽、兑、离四星，天地解离，先阴后阳。]
沈钰顾不得思考太多，向上方游去，在微弱光线中辨别底部妖兽方位，不过一个呼吸间，他便将数枚阵旗稳稳抛向指定位置。
阵旗中的灵机与自身勾连，他按照口诀，将阵眼引爆，只见数道光柱腾地升起，几个阵眼之间更是相互牵引，组成了一副奇妙的图案。
沈钰心中大震，他从没学过这样的阵！难怪前辈不说让他施展什么阵，而是报了点位！
只见阵中的妖兽触须一沉，像是在被巨大的引力向下吸。它躯体奋力挣动，却难以抬起，发出一声刺耳长啸，俨然被控制了行动！
沈钰心中一喜，下一刻，却感觉身体骤然被抽空。丹田的剧痛让他眼前一黑，喉头竟尝出几分腥甜味来。
片刻后，眼前的黑暗退去，明明只是一个晃神的功夫，那凶兽已然再度挥舞触须，向上方冲来，甚至比先前还要暴虐。
“很好。”明瑞不知何时来到他身后，一手抵住他后腰，丹田处仿佛有暖流拂过。而后一枚拇指大小的灵玉被扔到他眼前，沈钰抓住灵玉，身后的人已然不见了。
脑海里再度传出指示，沈钰咬牙，仍旧照做。他觉得自己好像疯了，一个废物，一个练气，却在这里打高阶妖兽的主意。
他甚至有种下一刻就会被发狂的妖兽咬死的错觉。
阵法需要练习。仅仅是知道规则、阵旗摆对、遵循灵力正确运行路线，并不一定能成功。宗门内的一些阵法他都没练熟，现在却在开玩笑似的用着完全陌生的阵。
可他不觉得自己会失败。
这感觉太玄妙了。
阵旗被抛出去，时间仿佛停滞，海水变得粘稠，妖兽挥舞触须的动作无限放慢。
[点星。]脑内传来声音，沈钰不假思索，抬手引爆。
轰！
阵中漩涡爆裂开来，妖兽吃痛怒吼！
明瑞略微惊讶地一回头，嘴角微抬，很快将注意力收回到眼前的妖兽身上。
妖兽比先前膨胀三倍，此时已经是个庞然大物。明瑞觉着怎么也得有个四阶，说不定五阶。好东西啊，浑身是宝。
他在挥舞着的触须之间穿梭，时不时从翻卷的气泡中扣下一个个白色的“小石头”。那是沈钰的被冲散的阵旗。
杌棿殿的弟子，连避水珠都是上好的，碎了都能分成小块儿用。这些炼制成阵旗的白玉棋子更非凡物，拿来当暗器还是不错的。
说时迟那时快，他抓到一个破绽，将剑意灌进棋子，嗖地往妖兽原本生着护心鳞的部位掷去。
一箭穿心！
一道漆黑的血柱从庞然大物脖子上方喷出来。
庞然大物身形晃了两下，忽然从腹部张开大口，竟吐出一团漆黑的“墨汁”来！
黑水迅速侵蚀海水，蔓延之快远超人类游动的速度。
明瑞眼神一凛，飞速下潜，捞起仍在昏迷的倒霉蛋，而后向沈钰飞掠。
明瑞撑开一小片避水珠，招呼沈钰：“跑！”
沈钰面色苍白，咬牙跟上。
身后黑水点燃的纸片般飞速扩散。
明瑞回头看了一眼，微微蹙眉。黑水遮挡了视线，这头妖兽的体型又过于庞大，他的神识只能探查到它在哪儿，却无法准确捕捉它的身体部位与动态。
暗器太小，也很难射穿它。
练气期到底还是太勉强了，明瑞暗暗想。
“前辈小心！”沈钰忽然一个转身，手中同时掷出四枚阵旗，组了个简单的困阵。
困阵困不住濒死的高阶妖兽，却能短暂阻挡那片蔓延的黑水，沈钰猛喘几口气，再度跟上明瑞。
“你还能布阵？”明瑞问。
“可、可以！”沈钰已经出了一阵又一阵的冷汗，在水中看不出来，强撑着精神道。
“那跟我来。”明瑞忽然调转方向，向斜前方冲去，随手掷出一枚棋子，高声道：“记住，第六星位！”
说罢不等沈钰多看两眼，拉住他的手，眨眼出现在几十尺以外，再次掷出棋子：“第七。”
星位与阵眼是一个阵法最重要的东西。
前者代表各个点所处的方位，其中主星位在正中，后者则代表开启时灵气流经的核心。
沈钰看着两道星位，丹田刀割般疼痛，却在这极度紧张的时刻，迅速领悟到了明瑞的意图。
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七星阵，主杀伐，金丹以上阵修必会，不会就不配当个阵修。阵法本身并不难，筑基期修士也不是不能学，但要开启大阵，需要相对苛刻的条件。
一是阵旗，必为地阶以上法宝。
二是施术者必须长时间地、持续不断地反复点星，借此弥补境界和修为的不足。
在这种逃命的紧急时刻，沈钰当然没有原地站着慢慢点星的机会，他的阵旗也不是什么地阶法宝，只能算玄阶。
因此他从没想过要用七星阵。
可现在呢？明瑞之前让他布下的五个阵法，阵眼竟然分别在七星阵的其中五个星位上。尽管阵法已破，但它们刚刚被沈钰以法则勾连，莹莹白光还没完全散去。
以阵眼，做阵旗。以小阵，组大阵。
沈钰心中豁然开朗，如同一只塞满东西的盒子，锁被拨开时砰一声爆裂开来。
“退后！”他顾不得一次又一次的抽干灵力带来的痛苦，迅速以刚刚的两个星位布出两个重阵。
黑水挣扎片刻，破阵而出，他深呼吸一口，闭上眼睛，七个星位处的白玉棋子霎时间光芒大盛，复杂而曼妙的花纹在棋子与棋子间相互延伸开来。
他抬手，点向阵中主星位——七星阵，阵成！
剧烈震动。
海潮以不可抗的巨力将三只蝼蚁推远。
沈钰手中的避水珠已然完全碎裂，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却不忘抓住明瑞手腕，将他护在自己身前。
几枚白玉棋子在储物戒中一闪，来到手心，沈钰已经不甚清醒，手轻轻张开，棋子被裹挟进浪涛中。
他口中轻声念诵星位，片刻后，听得啪嚓一声轻响，一道最简单不过的屏障应声碎裂。
意识陷入沉沉黑暗。
***
沸腾的黑海腾起百尺巨浪，海湾上站得靠前的修士们急速后退。
许燕跟着退后几步，手指发颤，忍不住看向绛幽仙子。
“师尊，玄灵派什么时候到啊……”
绛幽仙子眉头紧锁：“该来的时候会来的，你们俩，畏畏缩缩像什么样子？”
许燕和刘云被骂得低下头去。
玄灵派这种查无此门的小宗门，他们杌棿小筑向来不放在眼里。绛幽仙子虽然还只是个金丹，但杌棿殿的功法直指大道，她早晚是要结婴，甚至炼神、化虚的。
而那个玄灵派呢？撑死了练出三个元婴，竟然还觉得挺自豪。
但“将来的元婴”还得依仗“现在的元婴”，许燕刘云第一次这么盼望着玄灵派的到来，连师尊都似乎没有那么可靠了。
暴雨更加暴虐，仿佛要将地面砸出一个个窟窿来。许燕回身，像城镇方向张望。
不知上天是否听到了她的祈祷，天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两道流光。
“来了！”她惊喜地跳起来：“肯定是他们，来了来了！”
玄灵派在行久中世界经营多年，并不穷困，此番得到消息，他们驾了两艘灵舟火速赶来，来者一共五人，一个元婴，两个金丹，还有两个筑基弟子。
“珲玉老祖！您可算来了！”城主翘着胡子，简直想泪洒大海：“多谢玄灵派前来相助！”
元婴期的珲玉老祖哈哈大笑：“分内之事，不必客气！妖兽在哪儿呢？噢哟，瞧把这海翻得！”
这位老祖相貌普通，气质也不算出众，唯一的特点便是胖，肚子鼓鼓囊囊的凸出来。修士少有这般形象的，但那些低阶散修们都不敢盯着看，更遑论问他为什么这么胖了。
绛幽仙子对他十分没有好感，先介绍了一下自己，而后冷淡道：“老祖来了就好，便是这妖兽立刻上岸，大家也不用害怕了。”
珲玉老祖却笑呵呵道：“怎么能等到它上岸？谁也不知道它离了水会怎么样，也许变回一阶呢？五阶妖兽浑身是宝，我们若是丢了这个，损失就大了。”
绛幽仙子一愣，神色隐隐透了点鄙夷，却没明说，只道：“海中太危险了，现在又是夜里，几乎没有亮光，不如等妖兽上岸，或是明天白天再去。”
老祖当过了耳旁风，不在意地摸摸肚子：“仙子不用担心，我有元婴修为。”
这一句把绛幽噎得一口气差点喘不上，她眼睁睁地看着玄灵派几人商量片刻，便一致要往海里走，不由大喊：“别小看五阶妖兽！”
老祖回头：“多谢道友提醒，可我们势在必得——”
画音未落，这篇黑海又腾起一道高浪，似乎比刚刚那道更高。
地面不知不觉开始震动，像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似的。海湾不少修为低的散修纷纷往城镇方向逃，祈祷着厄运不要降临在自己头上。
还在海边对峙的绛幽仙子和珲玉老祖一行，均是站立不稳，一个个跌得东倒西歪。差不多半盏茶之后，震动才渐渐平息下来。
片刻后，珲玉老祖震惊状猛地抬头：“妖兽呢！？”
绛幽仙子张了张嘴：“……啊？”
“气息！”珲玉老祖脸色铁青：“五阶妖兽的气息不见了！”
可恶，他紧赶慢赶地想过来捞一笔，万万没想到，妖兽还能凭空不见了？怎么会不见的！？
明瑞：我抢了，谢谢。
（今日份的强行cue大狐狸——明明是白毛的大狐狸，人形头发却是黑的。为什么呢？
庄怀焰（冷漠）：好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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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 3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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