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变故，骇得在场众人大惊失色，然而预想中的惨剧却没有发生。
明瑞轻轻巧巧退开半步，与三枚箭错身而过。
破空声咻地过去，箭头直直插进坚硬的石壁里，箭头上不知涂了什么毒，竟刺啦给石头蚀出一个洞来！
众人吓坏了，看看箭又看看明瑞。明瑞这一步退得又自然又迅速，直让人怀疑是运气好。
不过他们现在没时间想这些了，石道隐隐震动起来，众人露出不安神色看着走廊尽头，似是有什么脚力极强的人，正一步一步向他们走来。
“搞什么！？”一人抓住李烟细瘦的手腕：“这不是你们城主府的库房吗！？这是什么声音！”
李烟面色惨白，似是被吓傻了，我我我了好几遍。
那弟子不耐烦地一把将她推开，摆出应战的阵型。
不过瞬息，那震动便到了近处，拐角处现出了那人的身形。
那是个金丹，一头蜷曲乱发，面容深邃，表情阴鸷。他身上穿着一身黑袍，手腕上拖着一截断掉的铁链，浑身散发极重威压，戾气横生。
看那架势，像是要把见到的所有人都撕碎似的。
名门弟子们哪里见过这种阵势，一个个都露出惧怕神色。里头唯一一个还算镇定的就是鬼舞了，她虽然面色发白，却还没失去理智，小声催促道：“往南走，李烟带路！这条路能通到入口！快快快！”
李烟慌张点头，大家都拿出压箱底的本事发足狂奔。
身后那疯子也提了速度，地面哐哐哐地震。
众人跟被狗撵的兔子似的一路连滚带爬，终于跑到出口处，刚以为逃出生天，李烟忽然一声尖叫。
“打不开！天哪，为什么打不开！”
“什么！？”一弟子抓着李烟肩膀，把她扯开，自己去按开门的机关。连按三下，石门纹丝不动。
“到底怎么回事？那是什么人！？”
“那、那是劫匪！”李烟眼泪止不住往下流：“昨日明道友剿匪，气他匪徒都逃了，这名匪首被我们活捉，关进了监牢石室中……我、我也不知道他怎么出来的……他金丹后期，杀人如麻，手段残忍……”
有人慌了神，在逐渐接近的脚步声中崩溃喊道：“这要怎么办！？啊？怎么办！？”
众人四处观察，忍着慌张不断思索。这石室通道里空荡荡的，除了长明灯什么也没有，但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四通八达的岔路。
之前抢着去摁机关那人咬咬牙，说道：“我们分头跑！”
“分头？”
“对，那匪首跑得慢，一次只能追一人，说不定就追到跑得快的人了呢？况且，再怎么不能全军覆没，没被追的人赶紧想办法求救，就还有机会！”
这话说得也不失道理，况且他们现在没有时间了。
脚步声仿佛已经响在耳侧，李烟倒数三二一，所有人散开，往三个方向狂奔。遇到岔道，再分开几次，不久就听不见同伴的声音了。
明瑞揣着狐狸，与沈钰一同跑，脚步声稳稳追在他们后方。
沈钰心情复杂：“还真的追过来了。”
明瑞道：“是啊，把我们当傻子呢。”
“所以城主府与劫匪勾结，黑老大是被他们救回来放在这儿的？刚刚那几屋子的宝物，是劫匪们‘上供’的吗？”沈钰问。
“应该是吧。朝云城巴结着杌棿殿，有了好东西恨不得当场送过去。这只出不进总不是办法，所以他们肯定有途径敛财，估计就是那帮劫匪了。”
沈钰点头。
明瑞道：“我把他们的敛财工具毁了，城主肯定很恨我，才要想尽办法杀我吧。”
原来如此！沈钰恍然大悟。
“所以先是射毒箭不成，又放了黑老大出来杀你，为了让你丧失警惕，还花大代价弄了颗筑基丹来……前辈，我们要怎么做？”
“嗯，先去取点东西。”明瑞说。
沈钰有些迷茫地跟着他跑，看着这方向，是往刚刚那密室去的吧……难道前辈要去取那颗筑基丹？前辈想马上筑基！？
这种事，光想一想就够兴奋的了，明瑞不经意感受到身后灼热的目光，有点好笑。
“不拿筑基丹。”
“啊？”沈钰惊了：“前辈是担心齐物阁来找麻烦？那个李烟的确说这是齐物阁的隐藏拍品来着，我还以为是假的。”
沈钰还有话没说出口，他觉得就算真的是齐物阁的东西，前辈也不会有“不敢动”、“怕麻烦”、“不好意思”之类的情绪……
“想哪儿去了。”明瑞无奈：“我是说，筑基丹对我没用。”
“为什么？”沈钰忍不住问。
“这有什么为什么，能自己筑基，为什么要借助丹药？”明瑞反倒惊讶了：“你们难道都是吃筑基丹筑基的？”
“…………”沈钰哑了哑，半晌才缓过来：“筑基，不是必须要吃筑基丹吗？”
他俩一边沉默地跑，一边相互看了几眼，心里涌动着复杂的感受。
那大概叫做九百年的代沟。
沈钰震撼完，回过神，心里便涌起无尽波澜，好像有一股热血在身体里沸腾。
那时候的修士，筑基竟然是不吃丹药的！这也太厉害了！
“没那么夸张，很多人也吃的，一半一半吧。其中炼丹的和种草的最爱吃，大概觉得有助于理解丹道。”明瑞回忆道：“不过剑修是例外，练剑一定得靠自己，不能磕丹药。不然不利于领悟大道……”
他叹了口气：“难怪现在剑修越来越少了，这日子过得。”
明瑞追忆了片刻过往，密室已经近在眼前，不过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关上了。看来城主还是很宝贝他这点东西的。
明瑞抽出背后长剑，犹豫了。
他倒是可以用上剑意把墙劈开，但这种密室的墙壁一般都写满禁制，硬砍完了，这剑就得报废。
好歹是他杀了一个洞的鱼才攒到贡献点换的呢，还没怎么疼爱过，当真舍不得。
他迅速想了想替代之法，各属性灵修的，炼器师的，炼丹师的，驭兽师的……
“沈钰，”明瑞抬手，以指为笔，在空气中划了一道圆。
他将灵气压缩在指尖，浓郁得凝成了雾，于是刚刚那个圆，连同他之后画出的图案，竟然随着手指轨迹停在了空气中，散发着莹莹蓝光。
沈钰看呆了。
“坤乾换日阵，记得住吗？”明瑞打了个响指：“回神。运用灵力的雕虫小技而已，回头教你。”
沈钰面色发红，连连点头。
“有点复杂，你看着图案扔阵旗，阵图就画在墙外的一半就行了。”明瑞说着，抬手一扬，那枚天阶灵玉便拿在了手上：“这阵法至少要元婴期才能用，因为往下的修士灵力不够。我们有天阶灵玉，倒是不用愁了，画吧。”
说话间，劫匪黑老大的脚步声愈发接近。明瑞抱着剑，站到了来路中央。
沈钰动作够快，充满灵力的灵玉扔进阵眼，爆出一阵巨大的冲击波。转眼间，站在其上的明瑞和他自己都进入了另一半未画的阵法中——画的半边在墙外，现在他们自然就在墙里了。
倒是没和黑老大对上。
明瑞挺意外的，以为沈钰还要试几次，毕竟阵法比以前教他的复杂很多，都不能简单报方位了。但沈钰完成得很好。
“坤乾换日阵，是一种空间位移阵法，本质不是拿来串门的。”明瑞多说了两句：“不过串门真的很方便，我以前认识阵修都喜欢这么破坏禁制……你记得就行了。”
他说着，就着室内长明灯的光，扫视屋内所有摆设。
之前还没踏进来就逃了，这会儿有时间看看，发现就是间普通的仓库。除了那三样“隐藏拍品”，没有值钱玩意儿。
明瑞没有犹豫，径直走到那把断刃前。
是把刀柄，上面缠着绷带，有刃部分只有两寸长，断口狰狞扭曲。
一直在睡觉的小狐狸忽然动了动，从明瑞怀中跳出来，坐到他肩膀上。它看了看断刃，又看看明瑞，伸出爪子，碰了碰明瑞耳垂。
“你也觉得是吗？”明瑞拿起剑柄，在手中转了个圈：“……吞海剑。”
剑已经断了，断的一丝念想都不留给他。
剑中真灵已经完全不见，它不能再叫吞海剑，它只是一块比较稀有的金属，藏在阴暗的石洞里，年复一年，默然无声。
连明瑞都只能凭着形状和手感来辨认。
[是吞海剑。]庄怀焰看了会儿，传音道：[忘尘岩打的底，我看得出来。]
明瑞缓缓呼出一口气，点点头，把断刃收了起来。
他收拾心情一向很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就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明快。小狐狸打了个哈欠，继续跳进他衣领里睡觉，沈钰这才放松下来。
“筑基丹拿吗？”沈钰问。
“算了，”明瑞说：“我讨厌筑基丹。”
说罢，他一脚踹上机关，密室门轰隆隆打开，两人大摇大摆走出去。劫匪老大人不知道在哪儿，但震动还在，明瑞辨认了一下，直接冲着那个方向跑去。
不知道劫匪老大身上有什么好东西。
沈钰有些紧张，和明瑞跑了并排，小声问：“前辈，我们怎么打？”
明瑞看他一眼：“按照战术来。”
“战术？有战术？”沈钰一阵激动。
“嗯。”明瑞说：“我打，你观战，的战术。”
“……”
明瑞感慨：好多废物。
焰焰感慨：好多垃圾。
（今天努力了，没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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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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