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境遇终于从灶间提了一个热水壶出来，对着云裳挑眉。
见她呆愣得一动不动。
水壶的盖子已经被打开，里面的瓶塞被拔去，丝丝白色蜿蜒柔软的热气从壶内冒了出来，云裳不自觉地跟着这一缕缕热气往上窜，那深褐色的眸子就这样看着他，静静地。
“不用劳烦您，我们自己动手。”
陆河卿刚洗完手就见这一幕，走上前擅自接过。
欧阳境遇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开始震动，他掏出手机看了看屏幕的跳出的消息。
临走前，云裳看他急急忙忙地脱下了那件大衣，扔在了厚雪堆里。
所有人都诧异他对一个陌生女人的行径，以及他的来去不顾场面。
这人，真是行为怪异。
云裳觉得也是。
——
一手绑着绷带，在他虎口的地方缠了好几道。
昏黄的洞灯光影交叠在离他不远处的几张台球桌上的人们，旁边有着不少纸醉金迷的男男女女，俱乐部本就是酒吧和台球合为一体敞开式的场所。只要稍微高一点分贝，便能听见这些人在讨论什么。
沈凡见欧阳境遇两肘撑着台面，一边抽烟一边喝酒，这人身体里本来就解酒酶不多，这会儿上脸红得像熟了。
“哥们，手不想要了？你今天酒是不是喝得有点多了？”
欧阳境遇吸了口烟，闷声回答：“嗯。”
他不否认。
沈凡痞笑，对着走来的人挑眉，告诉欧阳境遇：“那你看着我和Lee来一局。”
眼神并未看向欧阳礼。
可吸一口烟的时间忽然越拉越长，呼出那口烟时，欧阳礼两手插在裤兜不自然地看欧阳境遇的手，窘迫地挠了挠头发，“哥，比赛的话，你的手……”
欧阳境遇站起身，将台面上剩下的酒液仰头一饮倒入腹中，两指夹着烟的手无所谓地带过自己嘴角的酒渍，杯子重新放回台面的声音过重，谁都知道了他心情不好。
本以为欧阳境遇就这么走了，没想到反身踹了一脚欧阳礼，身形微晃，“臭小子！也不晓得老子这手是为了谁？给我好好练。”
顺道拍了拍沈凡的肩膀，“开直播虐他，让所有人看见，明天我看回放，我走了。”
沈凡一听来了兴致，“赢了什么奖励？”
欧阳境遇指腹揉了揉眉心，“唔……等我酒醒了，醒了再说。”
脑海里像走马灯一样，他不想知道为什么酒醉的时候回想到当日离开逾紫山时，虽然离开没知会一声，但云裳对着他所谓的家人那个九十度鞠躬的黑色背影。
教练那天骂Lee的话，以及他也连带被训已经够难听了……
可他脑袋此时怎么加重力度晃都晃不掉的，为什么是云裳的背影。
“我跟你说，我完虐Lee的话，你就告诉我你上回看到的那个妹……”
欧阳境遇走出了两步，门口进来了一男一女。
那女生手中拿着奶茶，低着头特别娇羞的像是怀春的少女，腮帮子鼓鼓的却面带微笑。
头发披散下来，穿着一身白色毛线快要及脚踝的长裙。
云裳只是听一旁的秦宇风说自己的闺蜜宁风雅要回来了，心里不由得雀跃了几分，也就忽视了他对自己的亲昵动作，执着她的手腕往先走，等她咽下一口，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腕上多了一只手，受了惊似的往后停顿了一步。
云裳一顿：“抱歉，我……”
秦宇风意识到小姑娘家可能害羞，“是我唐突了，这么久没见面，以前咱们也没有这么生疏的，先这边过来玩吧，我已经提前让他们开了位置。”
沈凡见欧阳境遇眼神怪异，从这个妹子走进来的瞬间，眼睛都快粘到人家的身上去了。
“喂，以前看你见妹子也不是这眼神啊，怎么，千年铁树开花了？”
欧阳境遇手上的棕色夹克外套一甩甩在沈凡的身上，捻灭了烟头扔在经过的吧台烟灰缸内，“开泥煤。”
沈凡面无表情地接过，“走，Lee，我们玩我们的。”
秦宇风自然地挑了一根适合云裳的杆子，云裳的奶茶被秦宇风放到一边，她不会玩这些，这不是准备看她笑话吗？
但他似乎看出她的无措，一手环过她的身躯，将她的手指一根根分开握紧球杆。
温热的手掌按在云裳的肩膀上，语气揉缓，“低下身。”
云裳哪和什么异性有过这样的接触，今天来的时候就被云母提醒了好几遍。
“风雅的表哥不错的，我是越看越舒心。”
“你那职业太死板了，不苟言笑的，抓住机会吧。”
“你看个个相亲的都一听你的职业就跑了……好不容易他欣赏你。”
云裳起初还想反抗的内心，忽然因为自己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肩膀一跨，有些烦恼地一击眼前的球，力道过猛了点。
身后的人忽然被谁推开，复而让云裳感觉到沉重的身体还夹杂着烟酒味，声音冷然盯着球，握住了云裳的两手。
“你再大力分离角就变小，这一球注定进不去。”
沈凡不可思议地拍了拍Lee的肩膀：“喂，他还死活不承认自己铁树开花了。”
忽然还有些气愤地说：“怎么把妹的姿势比我还……”
不入流。
在欧阳境遇准备打球的那一刻，便吸引来了所有的目光，毕竟能看到一次他打球，还是现场亲眼见到，哪怕是撩妹子人家也乐意。
各个拿出手机，只有不识人的秦宇风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你是……你好，我是秦宇风，是云裳的男朋友，你这样……是不是不太合适？”
势必要成为男朋友的男朋友。秦宇风笃定。
云母在他二人见面之前，就给他吃了定心丸的。
那一球还没有准备开始打，却让云裳有些不自在耳廓后的温热鼻息：“你，怎么在这？”
秦宇风的手还停在半空，面前的人看起来有点来者不善，说实话，台球这一出还是自己的兄弟支的招，说能更快地让二人进入亲密的状态还显得特别理所当然。
“欧阳境遇。”他报出大名。
他敛眸打量二人。来这里的人，就不该不知道欧阳境遇这个人。除非像云裳他们这样的，你眼中有我，我眼中有你。
秦宇风：“哦！原来你是那个……”
找个废物来教球，欧阳境遇真觉得云裳脑子进水。
欧阳境遇即便没有把过妹子，这会儿也在俱乐部看多了撩妹手段。
她身边的那个人对她图谋不轨，她丝毫没有一点要防范的安全意识？
云裳悄然咽了一口口水，这样的姿势实在是腰身太酸了。
“手要拿稳，抖什么。”
温热的说话气息从脑后传来，云裳脖颈间起了鸡皮疙瘩，手心微微冒汗，云裳逼着自己眼睛看向那一球，说实话，欧阳境遇的手上绷带有些粗粝，翘起的布边也知道，他很多天没换过药了。
他手怎么受的伤，那天匆忙离开，难不成打架去了？
云裳身子瑟缩了一下，想要缩小她的后背与他前胸贴近的距离。
这样的姿势，太能感觉到他心跳的律动。
云裳招架不住。
欧阳境遇感觉到她的举止，忽而话里有些调侃：“怎么的，看到我和见到瘟神一样，写给我四年信的毅力去哪了？所有人都觉得你喜欢我，那么你今天告诉我，你这个喜欢到底是何物？”
秦宇风眼见欧阳境遇撇过了头，与云裳四目相接，二人的嘴唇像是要贴合的状态，一把扯过了云裳的胳膊，“云裳，我们去别的地方玩吧。”
云裳一手搭在胸前平缓自己的呼吸，只知道点头。
她也觉得，这里好像很危险。
欧阳境遇今天酒劲有些上头，一而再再而三地作出让沈凡和Lee以及在场所有的人都瞠目结舌的举动。
这么多年下来，欧阳境遇身边的女人，除了那一个，就从没见过别的人出现。
也从没见过欧阳境遇在大庭广众之下，那样亲昵。
可现在眼下，俨然是三角恋的状态？
众人纷纷在那窃窃私语，不乏也有拍照录像的……
欧阳境遇靠坐在台球桌边缘，两脚相互交叠，“别拉拉扯扯的，她的手只暖一个人，懂了吧？”
秦宇风笑了笑：“欧阳先生，我并没有跟你起冲突的意思。”
一手抄在裤袋欧阳境遇面无表情地提醒道：“锡山殡仪馆知道吧？她的手就是暖躺在那儿的人，怎么的，你要不要试试？”
“欧阳境遇！”
云裳自认自己的职业并没有什么值得被拿出来说道的。
更何况，只是重逢才见了第二面的欧阳境遇。
用力地踩了一脚欧阳境遇，他吃痛，“唔！”
秦宇风知晓云裳的情况，可当即被欧阳境遇那么一描述，心下一紧。
心里说服自己的那些“她还挺可爱”、“她到底还是个小姑娘”、“毕竟我们从小一起长大”……
有些怪异。
“云裳。”
秦宇风追了出去，但当即，沈凡被Lee说了一句：“凡哥！你手机没关直播啊！”
沈凡手忙脚乱地关了直播，也没敢看上面的那些评论，走到欧阳境遇身边问他：“你这人，怎么回事？她谁啊？你酒喝多了一上来就对人家上下其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毛病？”
欧阳境遇心里烦得很，这会儿跟酒醒了似的，可脸上、身上还是发烫一般的难受。
这女人，她打扮起来给谁看，笑给谁看？
那会儿知道自己消息的时候还追屁股后跑着要题目的答案，没见着了就写信这么多年，一晃神就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了，她转眼到了别人身下？
欧阳境遇读不懂自己的内心活动，决定回家把那道题的题目写了，也趁早让自己烦闷的心情了结了。
——
“云裳，别跑了，云裳！”
不顾后头秦宇风喊什么，云裳只顾自己往前走，咬牙切齿地愤然掉泪，倔强抹去。
忽然觉得自己有点不争气，嘴里念叨着欧阳境遇：“渣子，就知道欺负人，亏我还把他这么贵的大衣捡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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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Chapter 03 手要拿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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