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全身上下跟散架了一样,五脏六腑仿佛在烈火烹油里滚了一圈,烧得只剩下灰烬。
喉头有恶心的嗫嚅感,林依依抑制不住咳了一声,把自己咳醒了。
【接下来对“生命共享·通感模式”作简要说明】
【当目标对象遭遇生死危机,或心境产生极大波动时,本模式将被动开启】
【在通感模式下宿主可与目标对象同享五感与情绪,开启程度取决于目标对象对宿主的信任程度】
【通感模式全部为五档,当前为体验档,持续时间十分钟】
【请宿主珍惜生命,谨慎行动】
林依依刚苏醒,便看见素戒上的文字不停闪烁。
脑海里的眩晕缓缓散去,她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四肢却异常无力,连着摔了三次才成功站起身。
她环视四周。
此地是一处洞穴,四壁上攀满了根根错节的蟒枝,宛如人体内的血管,细瞧去甚至还在一鼓一鼓地跃动。
地上铺满滑腻的落叶,由于被不知名的黑色液体浸染,这些叶子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柔软。
不远处亮着一缕若有似无的微光。
这是哪里?
“兄长?”她试探性地轻声唤道,声音浮云似地飘碎在半空,过了片刻,她又加重嗓音:“裴念之?”
无人应答。
她深吸口气,呼吸间剧烈的痛意从身体各处传来,整个人仿佛被拧毛巾似的拧了一圈。
“通感模式”,听名字就知道,二人感官相连,她的目标对象有多痛,她就会有多痛。
幸好只是体验档。
林依依掐住左手手腕,感受着脉搏有力的跳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如果没猜错,此地应是山鬼的老巢。
做出这个判断的原因很简单,直觉告诉她,裴念之和山鬼的关系没那么简单。
不仅是因为裴念之被种下尸腐之术后山鬼迟迟没有现身,更有一点,在故事开始之前,裴念之为什么会来到天邙山?
按背景设定,天邙山是一座孤山,更是一座荒山。除却山麓还有些生物,半山腰往上就是一片死地。
他闲着无聊爬山来消遣的吗?
林依依望着那处亮光,轻敲指节,心里暗暗衡量。
去还是不去?
虽然不知道山鬼想做什么,但这很明显就是陷阱啊陷阱。哪有傻子明知道是坑还往里头跳的?
好吧,她就是那个傻子。
林依依认命地长叹口气,向光亮处走去。
此时距离天亮还不足一个小时。
*
孟窕醒来的时候正被祁青霄抱在怀里。
还没来得及挣扎,一个硕大的脑袋张着巨口迎面坠下。她翻手为掌,直接将那脑袋击碎。
不料一根蟒枝突然从中窜出,眼看就要贯穿女人的脑门,说时迟那时快,耀目的剑光闪过,蟒枝断成半截落地。
那枝条落地后死鱼样地扑腾两下,化作一滩污水。
孟窕两手扶着祁青霄的肩头,余惊未定。
“孟道友还发呆呢?”一个贱嗖嗖的声音从下边传来,孟窕扭头,习惯性地就要怼他,却看见了男人苍白的脸色。
还有他们身后,蚂蚁般蜂蛹而来的血纸人。
腰间的传音符一闪一闪,传递着两人来不及查看的师门讯息:
“山鬼生智,极难祓除。为师一刻之内赶到,切勿逞强,保全性命。”
*
不知从哪里吹来一丝冷风,让林依依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近处的侧壁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她看过去,竟是那些攀在壁上的蟒枝正如毒蛇一般慢慢游走。
脚底的黏湿感愈发重了,与此同时,一股子难言的臭味充斥整个鼻腔。
林依依屏住呼吸,等走近了,才发现那光亮处是一团枝条交织形成的巨网,细碎微芒从缝隙中漏出来。
像一个正在孕育的胚胎。
她正犹豫着接下来该怎么办,突然有根枝条长出来,缠住她的腰。
林依依急促尖叫一声,被拖行向前。
触碰到光芒的瞬间,依稀间她看见了一座山。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山,它实在太矮小,浑身光秃秃的,像没毛的褐色土包。
它伫立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除却日轮月芒无人相伴,不知过去了多久,直到有一天,有人登上了山。
他未曾束发,亦不着鞋履,赤足青衫,跌跌撞撞活似个游魂,即便足底被砂砾划得满是伤痕也毫无知觉。
圆润的血珠滚落,沁入干裂的大地,唤醒了它的第一缕意识。
这座山的山灵初生的瞬间,听见的是一个清润干净的声音。
“你和我是一样的......”
“不,不一样。”好听的声音呢喃着,时而尖锐时而低沉,透着一股子疯意。
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人忽然笑了,清朗的嗓音里融上那么一点诱哄的意味:
“你唤什么?若没有名字,我为你取名可好?”
“童山濯濯,魇夜冥冥,山冥此名当是极好的。”
“山冥呀,你可愿做我的第一个孩子?”
......
林依依睁开眼,全身僵硬,寒意从尾椎骨一路向上,将肾上腺素拉爆。
她看见了什么?!
半大的洞穴里,蟒枝错综交杂,其上挂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它们有的尚还新鲜,有的早已腐烂,唯一的共同点是都保有了唇部,人头们嘴部开开合合,说着模糊不清的碎语。
枝条蜿蜒向下,在正中央蛟缠着,变作一道极为丑陋的莲台。
莲台下跪着一人,莲台上坐着一人。
有轻轻的敲打声,似雨珠落在屋檐,似露水滋润大地,叮叮当当,和人头们的碎语一起,构成了一首绝妙的交响曲。
在她出现的刹那,人头们齐刷刷地闭口不言,唯剩露水敲打声还在继续。
一滴、两滴......
鲜艳的“水珠”从男人骨节分明的指尖滑落,好似彼岸河畔开出的绚丽小花。
裴念之盘坐在莲台之上,双目闭合,肩胛骨被荆棘刺穿,脸色苍白几近透明。
这个场景,诡谲荒诞之余,竟还显出一丝虔诚的意味。
林依依倒吸口凉气。他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时,莲台下跪着的那人起身了。
就像被叠起来的纸慢慢展开,枝条延展,组成了它的身躯、四肢和头部。
山鬼动作缓慢地转过身,缠在林依依腰间的枝条收紧,向上一甩,少女撞上莲台,惨叫着跪趴在地上。
豆大的汗珠从额角溢出,模糊的视线中,山鬼蠕动靠近,人头们吟诵着囫囵不清的话语:“父…...,吾......”
要命!怎么办?
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虚弱的声音:“想活么?”
林依依抬头,看见男人睁开了眼。
他如雪的面庞上沾有少许血迹,额前几缕碎发垂下,瞧上去颇为狼狈,可他望着少女的那双眸子却静极了。
“它所求为我。”
他冷静得全然不像重伤濒死之人,淡淡地陈述事实:“山鬼擅幻术,此地皆是幻术造景,可化虚为实、变假作真,你若想出去,只有一个法子。”
男人似笑非笑:“那银簪你可还带在身上?”
闻言,林依依攥紧怀里的簪子,迟疑地点了点头。这是她唯一的武器。
见状,裴念之偏过头,望着即将靠近的山鬼。他语气温柔,又带着残忍的平静:
“听好,你需得杀了我。”
林依依一愣,怀疑自己听错了。
“强大的幻术即便生死也可转换,此地活物只有两个,我死了,你便可活。”他看向她,似一尊无悲无喜的菩萨。
他自然能看破少女眼里强烈的求生之意,便也为她提供了最好的借口:“我本就将死,何况你既说我是你的兄长,兄长替妹妹死当是天经地义,你无需介怀。”
不知是不是错觉,林依依甚至在他眼里窥见一丝松快。
她震惊、错愕,最后转为无语。
裴念之眉眼弯弯,等待少女的行动。他了然她的选择,他相信无论是谁都会这么选。
少女的鹿眸慢慢睁圆,里面闪过极为丰富的情绪,最后定格。
她看着他,千言万语汇成两个他从未想过的词。
“狗屎。”
下一瞬便见少女翻身上莲台,双手虚虚环住他。
裴念之怔愣。
裴念之想开口,却被林依依一把糊住嘴巴。
她咬牙切齿,秀美的面庞头一次写满狰狞:“你再说这种话,等出去了我要你好看!”
恶狠狠的威胁响在耳畔,平生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男人墨瞳凝固,似是大脑短暂宕机了。
没时间给她吐槽,山鬼已尽在咫尺。林依依深吸口气,大脑飞速运转。
在这绝境之中,她努力探求生机,而她已决定再赌一次。
如果她没猜错,那些掺杂在密布枝条下的黑色液体,应是石油。
因为是玄幻背景,她压根没往这个方面想。但周围密布的刺鼻气味,那种黏腻的触感,若当真是石油,这里大概早已充满了甲烷。
林依依心脏跳得飞快。
便在此时,山鬼昂首,蟒枝剖开腹部,碎肉残肢从中溢出,连带着数根粗壮的枝条,朝着莲台上的两人直刺而去。千钧一发之时,林依依瞳孔紧缩,一手向山鬼掷去手机,与此同时用尽全力将裴念之从荆棘上拔出来。
肩甲处传来噬骨的痛意,她翻身抱着男人向莲台下滚去。
希望物理知识在玄幻世界能起作用啊!
枝条首先穿刺过手机,细微的火花闪现,然后只听得“轰”的一声,爆炸的烈焰好似一团绽放的花儿,刹那间充斥整个洞穴。
山鬼凄厉尖叫。
火花、碎尸、浓烟组成了一幅画。在这灿烂的背景板中,裴念之看见少女龇着个大牙:
“听好了兄长,如果你死了,阴曹地府我也杀过去!”
滚滚而来的巨响中,不知是谁的心脏跳漏了一拍。
林依依撂下狠话便彻彻底底晕了过去,她晕得太快,以至于没看见身下的男人如玉的面上骤然出现的数道细长的条纹,就像一件精美的瓷器烧裂后的纹路。
也没看见那耳珰内的朱砂游走,男人黝黑的眼眸里现出重瞳,第二重眼里流淌着近乎扭曲的疯狂。
更没听见山鬼学人语后那模糊的一句:“父亲,吾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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