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吧。我再想想……”凤晏回沉吟说道。
“我会练的。”
不等凤晏回把话说完，桑风北就突然开口，截断了他的话。
清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迟疑，只剩下辗转之后的坚定之色——哪怕是做了一个自己并不怎么喜欢的决定，但也会为之拼尽全力。
“你……”凤晏回一怔，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
他并非一定要强求桑风北修习山台灵诀，只是因为觉得他本就出身灵山派，大抵也是这灵山派最后一个传人，传承本派灵法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再就是，解开了第一道禁制之后的桑风北，如今的体魄和天赋几乎与山台灵诀完美契合。
山台灵诀传闻是灵山派的祖师观天地变化所感悟，于云霄之上，看山峦起伏脉络的之静，并风抚大地形成之动，与日月交替变换之影，最终得成的一套大造化灵法。
因得修炼山台灵诀所要求的天赋极高，别说大成，能入门且小成的人也是凤毛麟角。
也正是因为如此，灵山派始终人丁稀薄，比之上仙界的大派来说，确实存在感低了一些。
灵山派自从开山祖师之后，历经千年，才迎来了折风掌教这么一个天纵之才。而后又是数千年光景至今，却再无能真正凭借灵山道法扬名立万的弟子出现。
虽然顾寻常当年也是上仙界惊才绝艳的人物，但他的山台灵诀也不过是小成而已。
可即便只是小成，但在仙人顶的道法大会上，也是技惊四座，让人对看似式微的灵山派不敢再有任何轻视。
平心而论，凤晏回是想让桑风北修习的。
于公于私。
桑风北把碗筷收拾齐整，重新回到凤晏回面前。
此时夕阳余晖渐淡，夜色蒙蒙地浸染着不远处的苍穹，晚风撩人。
“师父从不强迫我学山台灵诀，一来是没时间指导我，二来是我体质与常人有异，练也练不出什么名堂。但我知道，作为灵山派传人，我万万不能让山台灵诀终止在我这里。如今我有了些进境，也能隐约感受到自己与灵诀之间的契合。所以你不用担心，我从今晚就开始修习，将过往荒废的时间补足，早日有进境。”
桑风北侧身对着凤晏回，目光看向他今日单膝跪地之处。
与其说焉息妄太强，不如承认自己弱得可怜。
哪怕拿出自己的最强战力，可在焉息妄面前亦是不堪一击，不值一提。
虽说凤晏回似乎自己禁锢了自己会招妖引魔的能力，不再有莫名多的妖魔鬼怪来叨扰。
但桑风北知道，这人的身上所背负的东西或许是自己无法想象的。
若是有朝一日去到枉世之渊，去到上仙界，那又会面对怎样不可估量的血雨腥风？
连凤晏回和焉息妄，都尚无法全身而退。
他又凭什么？他更是没有任何底气去保护凤晏回。
在下仙界的这些年里，他都已经狼狈不堪。去上仙界后，怕是任何人都能将他视为草芥，捏扁揉圆。
这不可以。
更何况……
在下仙界摸爬滚打，桑风北自认他靠的是一身无知无畏的莽劲儿。
不怕死，不畏绝境。
但不知道从哪天起，他突然就有些怕了。怕心头那个光风霁月的人无人照看，怕他无法长伴于那人身边。
桑风北抬眼看着凤晏回。
他记得很清楚，当初凤晏回刚刚醒来时，那一身寥落的孤寂像是肃杀了千百年的孤境，靠不得，近不得。
如将他雕琢而成的那块寒玉一般，怎么捂着都没有什么温度。
如今好不容易捂热了一些，就不舍得让他再重回清寂。
或许在上仙界，凤晏回还有很多牵挂，还有很多牵挂他的人。到时候，他作为桑风北，或许也不过只是一个过客。
但凤晏回说过，愿意跟他在一起，也喜欢跟他在一起。
虽然他总说，这祖宗嘴里头没一句实话。
但这一句，他就信了吧。
焉息妄说的没错，他就是个废柴。
可谁能说一根废柴就永远没有生长的余地？
山台灵诀就山台灵诀吧，只要他好好用就是了。
只要……他不像师父那么用，就是了。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凤晏回看着桑风北，轻笑说道，“小仙君，你看我现在这个半瘫的模样，长途跋涉也不方便。我想，既然咱们要过阵子再走，那不妨先把我这腿治一治。”
说到这里，凤晏回抬手指了指桑风北腰间，“上回那腌菜味儿的三危昭夜潭水，我记得是存在你这里。你去坐了水，然后哄着醉与，取一些他的香涎加入其中，我沐浴试试，看能否直接把淤塞的经脉彻底打通。”
桑风北闻言点头，然后冲幻化成小马形状的醉与招了招手。
这灵兽极其通灵，不用桑风北哄，就自动自觉地把香涎注入了潭水当中，大有一副把自己榨干的架势，直到凤晏回出声喝止才罢休。
鼻端泛起了最菁纯的醉与香气，桑风北闻之，连最后一丝尚未平复的胸闷都彻底消散开来。
……真不愧是天地异兽。
也怪不得会被人赶尽杀绝。
也幸得有醉与，凤晏回觉得自己好受了很多，香涎好闻极了，他不用再闻那连灵草都遮不住的腌菜味儿。
他麻利地脱了外袍，只着里衣，被桑风北打横抱着，妥帖地放在了浴桶之中。
三危昭夜潭水浮着隐约的热气，荡着青葱的翠意却澄澈无比，即便昭夜檀木已经不在，但这潭水自身也能称之为一样天材地宝。
桑风北垂着眼把人放好，刚想起身离开。
却不曾想，他被人直接勾住了腰带，然后瞬间就失去了平衡，直接栽进了桶里。他烟灰色的里衣被水打湿，未束起的发也散落湿透。
“不好意思，故意的。”
凤晏回笑得千回百转，桑风北心头一震，下意识起身往外的动作也就此停了下来。
“……这是何意？”声音有些低哑。
“就是这个意思。”凤晏回松弛地趴在浴桶边，侧脸看着桑风北，“一起洗。”
朱唇乌发雪肤，堪称美人倾城。
“这成何体统？”桑风北声音里头微微发颤，喉间发紧。
凤晏回看上去媚眼如丝，可细看下来眸光澄澈无比。
他撩了一捧桶里的水给桑风北，接着说道：“疗伤就够了，还要成什么体统？这三危昭夜潭的水就不说了，里头还有醉与最金贵的香涎。这香涎于我而言能通经脉，于你而言则可以稳境界疗沉疴。多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这次，下一口香涎你怕是得等百年。”
这不用凤晏回说。
桑风北从准备这水的时候起，就已经能感觉到顶级的天材地宝所能产生的影响。
不过是一滴水珠子飞溅在他手背上，内里的纯净能量就能直接透过肌肤，渗透在经脉当中，和缓地弥漫，进入四肢百骸，干涸已久的经脉瞬间就得到了莫大的滋养。
“但这是你……”
桑风北试图说些什么，但不等他说出口，就被凤晏回窥透了意思。
“我大概用不了那么多，若是一个人泡，那就浪费了。再者说了，这醉与香涎与醉与香不同，它沾水之后能发挥最大的威能，但却也退得迅速。要等我泡完你再用，那你连汤也喝不上。”
话说到这儿，凤晏回懒散地撑着自己的脸颊，思忖道：“若是小仙君实在不愿，那我也不勉强。但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你出去换焉息妄来好了，我想他大概不会拒绝。”
“我愿意。”桑风北垂着眸子看着水面，水面上一片白皙的皮肤，刺目得让人不敢直视，“不勉强。”
“这就对了。”凤晏回勾唇笑道，“不过是一起泡个澡而已，不是稀松平常的事情吗 ？前三年我不能挪动的时候，你可是给我剥干净了才往里头泡的……对，不止是泡，你好像还会拿一块软软的巾子，上上下下地帮我擦拭，一寸都不……”
“凤，晏，回。”桑风北一字一顿，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你再这么没羞没臊的话，我要走了。”
被点名的某人耸了耸肩：“没办法，年纪大就是脸皮会厚。”
“……”
桑风北索性不跟他掰扯这些有的没的，干脆直接闭上了双眸，眼不见心不烦。
他盘腿坐在浴桶当中，凝神运转灵力。他的灵法运转得非常小心，将水中飘荡的浓郁灵蕴抽丝剥茧一般，一丝一丝地纳入体内，生怕吸收多了，会影响到凤晏回。
桑风北的行为自然被凤晏回收归于眼底，看着水汽氤氲里那张清俊矜贵的脸，他有些无奈，但又有种被珍视的暖意。
“你谁也不像，你就是你自己。”
良久之后，凤晏回说道，声音极轻极轻，像是说给桑风北，更是说给自己听。
·
时间一晃不知道过了多久。
桑风北醒来时，只觉自己浑身舒畅，似是有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清明。
而后。
他面色一变，右手直探水下，精准地抓住了那处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源头。
旋即，桑风北脸色更复杂了——
这是一只脚，润软地被他钳在手里。
而这脚的主人，此时正慵懒地倚靠在浴桶边缘，眼波流转，摄人心魄。
凤某：优点是年纪大脸皮厚。
小仙君：自重一点他可能会死吧。
小焉：……能不能考虑一下我的感受？工具人不是人吗？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共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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