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
什么妖?
谁是妖?
在场众人瞠目结舌,今夜这妖之一字的含量可是太高了。
先是天玄道人说老祖宗是妖,后是天玄道人现出真身看起来像妖,再是老祖宗的灵兽看起来也像是妖,如今怎么二长老为掌门把了个脉,开口也说了一个妖?
处处是妖,但又处处不是妖……妖到底在哪里?
但二长老毕竟是二长老,鹊吟山弟子对他可是不能更信服。既然二长老口中说出了有妖,那绝大部分鹊吟山所属以及九冶城所属都还是信的。
于是,所有人的视线顺着二长老的视线方向,最终还是定格在了掌门身上。
掌……掌门?
有不少弟子甚至低头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怕是因得天黑眼神不好,当真漏掉了些什么。可无论再怎么看,这里也就只有掌门一人。还不等他们互相低语,却听一人不知在何处惊呼出声——
“鬼!是鬼啊!”
这一句话,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瞬间将此处沉凝的环境激至沸腾。
在声声控制不住的惊呼中,只见宁远川的身体表面先是溢出了灰黑雾气,这雾气一道一道扭曲攒动,细如缠绕结团的环节之物。而后,这扭曲的灰黑雾气突然开始变了颜色,从阴沉到几乎淹没在夜色中的灰黑,逐渐变作了浅红,最终竟然成就了浓郁的朱红之色!
随着这朱红之色凝成,缠绕成团的物什就如同出现了灵体。只听在一声声尖锐刺耳的痛呼声里,这物什居然凝结成了半个人形!这人形只有上半身,下半仍旧蠕动着与宁远川相连接,似是在汲取他身体中的灵力做供给一般。
此情此景之下,有些刚入门的小弟子忍不住背身吐了出来。
但另外一些入鹊吟山年头长一些的弟子在忍住反胃冲动的同时,却意识到了什么。
琼月大惊之下,转头望向曲无韵,在曲无韵的眼神中看到的惊诧与她如出一辙。
“师兄,这,这不是……”
“……是。”曲无韵神情艰涩,但最终还是吐出了这么一个答案。
是昧妖。
昧妖一物,毒之甚毒!
原本传闻昧妖一族已经灭绝于百年之前,但就在不久之前,九冶城有妖魔进犯,其中居然就有昧妖现世。这昧妖之毒缠绵入骨,未经防范之下,几乎让抵御妖魔入侵的鹊吟山弟子全灭!
若非曲无韵向桑风北求取的清鸠兽骨笛,这鹊吟山怕不是当真要彻底江河日下。
不过,当初清点收拾战局的时候,已经重伤的昧妖本体却并未在击杀击溃的妖魔之中。当时二长老周明涧忧心忡忡,即刻传书整个下仙界的仙门主城,让大家注意防范这不知去处的恶妖。
没曾想,这恶心人的妖孽今日居然重新现身鹊吟山,还附身在了掌门身上!
简直荒谬离奇!
可……可它又为何会附身于掌门之身?!
以周明涧为首,鹊吟山内曾与昧妖有过交集的长老们亦是同时色变。仇苛阴沉着一张脸,一双眸子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你这妖孽,快还我师兄命来!”
他手上灵力流转,法器佛珠骤然出现。
但还不等他上前,那昧妖似人非人的脸上却露出一丝诡异至极的阴森笑意。
仇苛一怔,旋即肝胆俱裂地大声怒吼:“退后!统统退后!”
作为曾经与昧妖正面交锋过的人,仇苛对眼前的景象实在是太熟悉了。昔日九冶城一战,昧妖就是露出了这种阴森模样,而后红雾耸动后直接爆开,形成的妖瘴几乎将所有人感染。
眼见着如今它故技重施,仇苛大吼一声之后直接让法器暴涨于身前,甚至咬破舌尖逼出一滴精血注入其中,试图用自己的本命法器为鹊吟山挡住这突然一劫。
但没想到。
正当他屏气凝神飞快念着防御咒语的时候,昧妖的桀桀笑声戛然而止,随即痛苦的呻吟声响彻天际。
仇苛一愣,因得法诀尚未念完,膨胀到一半的法器也恢复了原样,重新落回身前。
于是,他看到了眼前的景象——
先前还盘踞在宁远川身上的昧妖,此刻已经身形不稳。半身人形时聚时散,一条条环节之物拧成一团,甚至如有灵一般,竟然相互撕咬起来,血腥异常。
见此情景,在场刚吐过一波的鹊吟山弟子又忍不住继续吐了出来。
若非身边还有些心智如磐石的高阶弟子撑着,怕是能躺倒一片。
琼月脸色煞白,虽然眼前情境可怖,但抬头见师祖和凤哥哥神情泰然,心中好歹不慌了。但她还是忍不住往曲无韵身后靠了靠,攥紧了他的道袍衣角。
“……可恶!”
痛苦的嘶吼声居然成了人声,似乎带着宁远川平日里说话的音色,让人一时恍惚。仇苛手上的攻击灵诀都已经成了大半,但被这声音扰乱了心绪,居然直接就散了去。
他看着地上神情痛苦的师兄,心中登时没了主意,他害怕如果自己的攻击出现了偏差,若是伤到了师兄可怎么办?
恍惚之间,仇苛对上了宁远川的眼睛——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了双眸。
眸中看上去一派平和,仿佛外界的喑哑嘶吼与他毫无关系。只是这眼眸深处似是有一处小小的灵光旋涡,泛着诡异的红泽。
仇苛定定地看着宁远川,目光凝滞,眼前骤然浮现了昔日年少共同修行时候的场面。彼时他才刚入鹊吟山,师父冷淡闭关,唯独师兄无微不至嘘寒问暖,手把手地教他修行之术,带他修心修身。
不知想到何处,仇苛居然连手上的法器也收了回去,竟然就这么直直地朝着宁远川而去。
不远处的周明涧回神过来,只见仇苛已然走到了宁远川身前不远。周明涧先是一愣,旋即当场色变,怒声道:“仇苛!莫去!”
在周明涧气沉丹田的一声吼后,仇苛倏然回神过来,待得自己意识到眼下的情境时,整个人肺腑冰凉,已然退伍可退——
他已经走到了这昧妖的妖瘴之中,朱红色的妖瘴肆意翻飞,中间混杂着无数的血肉碎片,腥臊之气让人几乎睁不开眼,手脚却已然被无形的能量束缚寄生,昧妖下身的环节状触手连接到了仇苛身上,体内灵力和精血开始不受控制地奔涌向外。
完了。
仇苛脑海当中就只有这两个字。
他抵着难捱的痛苦垂头看向宁远川,只见师兄的眼眸之中神采奕奕,哪像是先前那副被昧妖所控的模样?!宁远川满脸邪气,冲着仇苛轻轻眨了眨眼,然后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说道:“我的好师弟,第一个来送死的果然是你,不愧我养了你这么多年。”
仇苛双眸大睁,睚眦目裂。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能从师兄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言语。他也无论如何没有想到,不是昧妖控制了师兄,而是师兄在豢养这只昧妖!
原来,当初被重伤的那只昧妖一直没有逃离,而是一直被师兄收在身边,一直在鹊吟山!
眼见着红色的触手触及到了自己的前胸,正用一种极为诡异的方式融入自己的体内,仇苛已经彻底说不出话来。他眼红如血,眸中倒映着宁远川那张扭曲邪气的脸,喉咙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响。
最终,他慢慢地闭上了双眼,身躯的剧痛已经麻木,可内心的痛楚却疼到他痉挛不已。
何故?
何苦?
怕是他这辈子也解不开的迷茫了……不,不对。
就在仇苛闭目等死的时候,他发觉胸腔之中搅动的那股力量突然不动了。蓦然睁眼,却见先前还邪气肆意的宁远川如同石化一般,昧妖寄生所形成的红雾居然被一股莫名的能量分解而去!
这是……这不是先前凤小友所用的那一式绝学吗?!
此时用出的人,却是风无量。
在仇苛的视线当中,一身白袍的风无量手持桃木剑,萦绕着浅淡绿意的灵力正如星光点点,在昧妖的领域之内处处生辉。
是消融,是吞噬,是一种一往无前的披靡。
仇苛怔愣半晌,见这绿意已经几乎将宁远川本人彻底包围,还是忍不住开口唤道:“师父……”
风无量眉眼冷漠,他抬头看了仇苛一眼,手上灵诀再起,这温吞的绿意却骤然肆虐狂暴起来,转瞬之间就将宁远川彻底包裹成了一个茧。
而后,桃木剑起落纵横,这绿色的茧四散破裂成粉末,随着天边升腾起的第一缕天光,最终烟消云散。
竟是……手刃了?
仇苛闭上眼,有些不忍。可又想到自己先前所面临的险境,心中五味杂陈。
“……就不能,不能给师兄留个全尸吗?”仇苛轻声呢喃,这声音不知道随着风飘到了多少人耳中。
风无量的表情不为所动,反倒是凤晏回温声开口:“昧妖寄生甚深甚毒,若是留全,怕是春风吹又生,后患无穷。”
整个鹊吟山都曾被昧妖之毒所害,纵然仇苛珍视昔日的手足情深,可也断然不愿用师门存亡来冒险。
只是,他难免唏嘘,抬头看着半空里尚未彻底完全消散的灵光,似是发问又似是感慨:“师兄,你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要让宁濯死。”
喑哑的声音骤然出现于虚空之中,仇苛大惊之后,看到了半空中缓缓出现的宁远川的虚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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