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江一美,是个猎户的女儿,我此刻就站在财富大厦的18层天台上。至于我为什么站在这里,那还要从我15岁那年的一个雪夜说起。
其实我非常讨厌冬天,因为天寒地冻的气候会让我的父亲很难打到猎物,更别说一家人的生存都会成为问题。
但我又非常喜欢雪,因为在世人的眼里,它真是纯白圣洁的代表。
那是除夕夜,父亲外出打猎久久未归,我心里隐隐感到一阵不安。
在安顿好床榻上的母亲后,我便穿起父亲送我的狐裘大衣,带上家中唯一大功率的手电去往山里的深处寻找父亲。
2
「唔,嘤嘤嘤啊。」
我正在雪中走着,忽然听到周围响起一阵好似撒娇的叫声,顿时就被吓出一身冷汗。
这么晚了会是谁?我警觉起来,把光开到最亮并将手电转向声源处。
那是什么?地上好像有一团雪在动?我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还以为是看雪太久,花了眼。
直到那团雪缓缓露出两只湛蓝色的眼睛,眼神就那样直勾勾地盯着我时,我才意识到那是一只罕见的蓝眼白狐。
小时候我就曾听山下的乡里人说过,这蓝眼白狐那可是山里有名的神灵。传说中见到它的人会福祸将至,至于这是福气还是灾祸,全凭个人命运。
我原本是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可当我亲眼看到这只狐狸的时候,我的内心却瞬间涌起一丝雀跃和兴奋。
它似乎是受了伤,纯洁无暇的皮毛之下溢出丝丝血色。但它表现得很警惕,所以我也不敢轻易靠近。就这样僵持了一会儿,它身体好像放松了一些。
我吞了吞口水,从衣服里拿出装好的腊肉轻轻扔在它的前面。它似乎是看我并没有恶意,嗅了嗅面前的腊肉确保没有问题之后,就张开小嘴优雅地吃了起来。
我试着慢慢靠近它,等它吃完后我就已经蹲在了它的身前。它眼神中倒是有些吃惊,但却并没有对我呲牙或者吼叫。我摊开手心缓缓靠近它的嘴边,它闻了闻我的气味,也没有反抗。
我又把手掌翻转移向它的脑袋,见它没有咬我,就放心地拍了拍它的脑袋。它似乎感受到我不会伤害它,反而静静享受起我的抚摸。
「嘤嘤嘤。」
它像是舒服得小声哼叫,又像是在抽泣着,翻身将肚皮下一道约莫十厘米的伤口露给我看。
「哎呦,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我心疼地嘀咕着,急忙翻找着放在衣兜里的布条。
这时它突然安静下来,若有所思地看着我的大衣。我低头瞥了一眼自己身上,这才发现我穿着的竟然是父亲给我做的狐裘大衣。
「你别怕。这个,这个是。」
我不安地扯扯衣角呆在原地,看着它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它用头拱拱我的手,似是不在意,我又连忙继续给它包扎。
雪越下越大,像头疯狂的怪物,誓要将这座山都吞噬掉的架势。
父亲曾警告我不要随便发善心将受伤的野兽带回家中,因为野兽永远都存有野性,会伤人。但我看着雪中瑟瑟发抖的狐狸,却暗自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脱下大衣,特意将它的伤口避开,然后把它的身体紧紧裹在其中。现在的它已经快冻僵了,也不哀嚎了,在我耳边的呼吸微弱到只能偶尔听到一两声。
再不回去就来不及了!我左手护住狐狸,右手高举着手电朝着家中的木屋跑去。
3
「咳咳咳咳咳。」
跑得太急的我被风呛到,一进家门就咳嗽个不停。
「谁呀?是一美还是江城?」
我声音太大把母亲吵醒了。随着一阵窸窣声响起,里屋的灯点亮了。
「我是一美啊,妈妈。」
我小声回答她。
「哦,是一美啊。你爸爸呢?」
母亲在屋里扯着嗓子喊。
「雪太大了,妈妈,我进不去山了。外面太冷了我就回来了,爸爸应该一会儿也回来了。」
我拢了拢大衣,盖住狐狸的脑袋,只露出它的鼻子和眼睛。
「好,你快赶紧回屋暖和暖和吧。」
母亲咳嗽了几声又躺下了。
「好的,妈妈。」
我嘴里应承着,眼睛却盯着里屋的光亮熄灭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朝我的房间走去。
怀里的狐狸掀了掀眼帘,转头看了看四周,又无声地张了张嘴,就闭上了眼睛。
这时候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北风呜呜地敲打着门窗,不断叫嚣着。
我缩了缩脖子,把狐狸放在了我的床边,接着将窗子和门边的缝隙都堵严实。
这时我借着屋内昏暗的灯光,才发现这狐狸有多好看。
它纤细修长的四肢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雪白纯洁的毛色反而因为点点血迹显得格外诱惑。
诱惑?我拍了拍脑袋,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无语住了。
瞧着房间的火就快要熄灭了,我赶紧坐在炉子旁边添了些柴火。
这屋里真暖和啊。
我惬意地坐在椅子上,瞥瞥床边已经熟睡的狐狸,不知不觉闭上了双眼。
4
早上一阵鸡鸣响起,阳光暖暖地爬上我的脸颊,刺刺痒痒的,我闭着眼睛挠了挠,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不对,我明明在椅子上睡着了,这是床?
我猛地睁开眼睛,却被床边的身影吓出了一身冷汗。
「昨晚你带什么东西回家了?」
一阵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摇摇头定睛一看,原来是父亲回来了,他在一旁拍打着身上的落雪。
「没,没有,爸爸。」
我心虚地低下头,双手在被子里慢慢摸索着,想把狐狸藏好。
但是狐狸不见了!
我有点着急了,左右转动着身体翻找着床褥,吓得心脏砰砰直跳。
「没有?那你在找什么?」
我猛然抬起头,却发现椅子上坐着的父亲仿佛像换了一个人,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
他此时正用一种阴恻恻的目光死死地盯住我。
正当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他要这么看着我的时候,后背一股冷气直窜头皮,恐惧感充斥着我的内心,身体不由自主就颤抖起来。
因为害怕得说不出话,我憋红了脸,摇摇头。
「刺啦」
父亲一言不发,重重地拉开了床边的椅子,迈着沉重的步子又出门了。
从那以后我再也找不见蓝眼狐狸,时常在恍惚间以为那个雪夜是一场梦。直到厄运真的找上门的那一天,我才真正知晓了所谓福祸将至的含义。
5
父亲从那次出门之后,连着一周都没有回家。
我每日在山上寻找着,却不见他的一丝踪迹,而瘫痪的母亲能做的也只有在床上不停地敲打着板子,整日以泪洗面。
冥冥之中,我预感到了一些事情的发生。
果然,在父亲失踪一个月之后的某天下午,山下的村民准备上山砍柴的时候,在山脚的草丛中发现了父亲的尸体。
据说父亲的头颅不见了,只留下近似骷髅的骸骨,蛆虫堆积,啃食着他所剩无几的血肉,他的周身围绕着嗡嗡不停的苍蝇。
我将父亲的骨灰领回家,埋藏在门口的大树下。好不容易忍住了眼泪,闭紧了嘴,不敢告诉病重的母亲。
但世人总是有一种所谓哀天悯人的假慈悲。
又过了几天,山下的村支书就带着一群人来到我们的木屋嘘寒问暖。
起初,母亲还以为是父亲找到了,渐渐的,她才明白过来是父亲回不来了。
我想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母亲那时候的神情,那是望向我的,恶毒又绝望的眼神。
村支书他们走后,母亲开始不吃不喝,每天只望着眼前的天花板,话也不说一句,不久就去世了。
6
还来不及感伤的我因为是未成年又没有监护人,很快就被当地政府送到了镇子上的福利院。
从小就被放养的我受不了福利院的拘束,成天想着逃跑。而福利院的大叔大婶也不是什么善茬,每次被抓回来,我都免不了一顿毒打和挨饿一整天。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并没有变得安分,身上的戾气也越来越大。
我偷偷跟人学着抽烟喝酒,经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在福利院跟人打架也总是有我的身影。
某一天,我叼着烟在蹲公厕,就听到一群刚进来的长舌妇叽叽喳喳地在讨论。
「哎,你们听说了吗?前些年有个猎户不知从哪儿听说的狐狸肉能治百病,就带着瘫痪的老婆和小孩儿躲到山里面去了。他每天专门猎杀狐狸,那些年山里头半夜经常有狐狸的惨叫,声音可渗人了。」
「你们说这狐狸肉治病真有这么好用吗?」
「哎呀,都是那么说的,谁知道呢?无非是想给自己找个念想吧。他老婆得的可是癌症,医学都治不好的。」
「唉,作孽喔。听说这猎户死在大山脚下,被发现的时候头都没了,身上被野兽咬得惨不忍睹的。」
「那他老婆嘞?」
「不吃不喝的,活活气死了吧。」
「哎呀,他们家的小孩可真是惨呀,这下没爹没娘的。」
「我听说呀,他们的女儿可不咋样呐。被送到福利院了,还抽烟喝酒打架的,不学一点好。」
「这也是报应吧,不做好呀。」
听到这儿时,我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迅速地提上裤子,按下冲水键。
我走到镜子面前看了看苍白瘦弱的自己,洗了洗手后,甩了甩指尖多余的水珠,走到其中一个最吵的厕间,将未燃尽的香烟弹了进去,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啊!谁呀这是!」
一个长舌大妈尖叫着,裤子都没扣好就从厕所里间跑了出来,而我的身影早就消失在人群中。
这真有点像英雄从不回头看爆炸的名场面,我开心地笑着,奔跑穿梭在人群中。
7
我本以为这辈子都是这副鬼样子了,可就在那天我遇见了许沐言。
我那时经常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像个精神小妹似的,无聊地在街边溜达着。
正巧那天我伸手掏包却发现包里的烟抽没了,抬头就看到拐角处有个叫「柒天」的便利店,于是就闷头走了进去。
「未成年人不能吸烟啊,小妹妹。我看你的样子才上高中吧?」
男孩指指我的校牌,我歪头看了看我的胸牌和他白皙修长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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