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洁心中一动。
这些年岑筱悠指点纳兰洁修行，主要是引导她对本命法则中的主观类一阶法则进行升格。如今纳兰洁早已明白，主观类法则高低有序、路径分明，低阶法则升格后自然便会展现一部分高阶法则的特性，在“真我唯一”的统合下，她只需按部就班，将本命法则尽数提升到三阶层次，便能抗衡那些掌握了真正三阶法则的大能者。
至于客观类法则，虽然纳兰洁的本命法则中有“火”和“一阶湮灭”，但这两条法则毕竟不是她修行的重心，仅凭曦瞳的指引，便足以让这两条法则向着契合纳兰洁整体修行的方向升格。
出于对职责的坚守，顾问团队的导师们每次都会对曦瞳的演算结果进行复核，但迄今为止，他们从未发现任何纰漏。
在纳兰洁认知中，客观类法则的升格与主观类法则大同小异，甚至更为清晰、明确，但听岑筱悠的意思，混沌系的修行到后期同样暗藏玄机，否则王众又岂会因为所谓的登顶之路与他那位早在天道纪元便已登上混沌系顶点的父亲产生分歧。
一念及此，纳兰洁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她可以肯定，宇文曦若想掌握‘创生’，必然也要经历这所谓的登顶之路，眼下机会摆在眼前，纳兰洁自然要尽可能探明这其中的奥妙与坎坷。
……
……
“你当前对混沌系法则的理解处在由一阶迈向二阶的范畴，你自然会认为混沌系法则升阶全无障碍可言，但事实上，由二阶升上三阶的道路，以混沌系最为险峻。”
“混沌系只有一条三阶法则，那便是‘创生’，而混沌系的三条二阶法则，‘聚合’、‘转化’和‘斥离’，没有一条通往‘创生’，甚至可以说，混沌系的二阶法则压根沾不到‘创生’的边。
“‘创生’是无中生有，而混沌系的三条二阶法则，本质上都是对已有的存在进行操纵，它们的源头是一条名为‘归序’的三阶法则；如今的混沌本源中没有这条法则，是因为它在宇宙诞生时被灵本源撞碎，分裂成三条二阶法则，这三条二阶法则又衍生出无数一阶法则。
“‘归序’并不能直接通往‘创生’，但想要得到‘创生’投影，掌握‘归序’依然是必不可少的前置条件。
“如果说主观类的修行是万川归海，虚无系的修行是一线通天，那混沌系修行者需要先登上峰顶，才有资格窥视苍穹。
“且不论最后那一跃的艰险，就连那通往峰顶的道路，混沌系也比其它各系更为崎岖，毕竟混沌本源中已无‘归序’原典，以人智倒溯破碎降格的天道，难度可想而知。
“混沌系有三条二阶法则，但能够抵达‘归序’的道路其实只有两条。
“其中一条，也是唯一相对有迹可循的一条：掌握所有混沌系一阶法则，并将它们尽数提升到二阶层次，而后以‘聚合’为鼎，将所有法则尽数融会贯通，算是个以勤补拙的笨办法，但即便是这个看似按部就班的笨办法，对资质的要求依然高得可怕，大多数二阶修行者连第一步都走不完，毕竟混沌系一阶法则浩如烟海，彼此关系更是错综复杂，多有冲突之处，以一人之真灵尽数容纳、一人之意识尽数掌握，何其困难，至于将这些法则尽数升格，进而融会贯通，那更是天方夜谭。
“王众走的就是这条路。他如今卡在最后一步，已经卡了很多年，无论如何尝试，他始终无法将升格至二阶的光之法则融入道基。”
将岑筱悠传来的信息流解读至此，纳兰洁不禁想起，当初岑筱悠曾经提到，宇文曦与王众的修行各有缺陷，但二人可以互补，其后因得知宇文曦不得不剥离对“光”的感悟，自己一度失去理智，再也顾不得追问互补之事。
如今想来，宇文曦将“光”修至二阶，并将其与“斥离”深度结合，他对“光”的感悟岂不恰好针对王众的缺陷？纳兰洁毫不怀疑，无论王众的引力黑洞再怎么密不透风，宇文曦都能从中开辟一方光域，虽然实际的法则修行不可能如此简单，但根本原理却是不会错的，尤其是在实践即真理的混沌系。
不过，此事显然未能成真，否则王众何至于因修行之事与霸祖生出龃龉。
也幸亏如此，若王众当真取走了宇文曦的“光”，纳兰洁不敢想象自己会有怎样的感受，又会做出什么事情。
转念一想，她又觉得王众没道理非得寻求宇文曦的帮助。
宇文曦将“光”与“斥离”结合，这种做法不仅异常困难，而且长远来看于后续进阶不利，市面上自然也很难买到一份这样的感悟，但这十年来，纳兰洁对众成的财力深有体会，以王众掌握的资源，安排一位登天境修行者专门为自己定制感悟并非难事，更何况他身边就有一位掌握‘归序’的老师，父亲更是世间首屈一指的混沌系大能者，他又怎会因一处瓶颈而止步不前？
在后续的信息流中，纳兰洁找到了答案。
霸祖禁止王众借助外力。
……
……
“你我都是修行者，境界停滞的焦虑与痛苦毋需多言，更何况，王众自诞生之日起便注定背负整个世界的凝视前行，当修行长期止步不前，他所承受的压力与常人不可同日而语。”
看到这里，纳兰洁很自然地联想到了当初王众对宇文曦的评价，对这位豪门公子当时的心境有了更为深刻的理解。
“霸祖为王众指定的修行道路，是最正统的天道纪元方法论，王众的本命法则中不包含任何主观类二阶法则，求道境时也没有作相应的补充，只凭灵系一阶的‘感悟’和精神系一阶的‘计算’，他突破瓶颈所需的时间根本难以估量。
“在这种困境之中，王众始终表现得不急不躁。他创办众成，苦心经营，为霸系发掘、培养、输送人才，万年来由众成吸纳、最终在霸系成就极位的人物达到两位数，而他自己的人生却仿佛随着境界一同凝固，甚至，他所有的亲密关系，都会随着对方越过二阶而自然消亡。
“千年前王通问世，他的本命法则以‘转化’为核心，而这正是通往‘归序’的另一条道路，也是只属于真正绝顶天才的道路。
“早在天道纪元，圣皇陛下的另一位师兄‘暴君’玄便将‘灵感一至，‘归序’自成’的传奇镌刻在‘转化’路线的尽头，然而亿万年来，真正沿着这条道路抵达终点的人物堪称凤毛麟角，传奇光辉下的阴影，是悟性不足者苦修亿万年亦不得寸进的残酷现实。
“王通是绝顶天才吗？至少到目前为止，他并没有展现出能够通过‘转化’一步登天的资质；以圆满境之前的修行历程考量，他至多也就是与王众不相上下。
“然而，在王通进入求道境之后，霸祖并未对他作任何限制，任由他引入主观类二阶法则辅助修行，并且一直将他带在身边，为他提供最好的环境和指导，让他心无旁骛地修行，直到他越过天人障才放他出去创业。
“其实以王通的出身，这样的待遇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两相比较，这对王众何其不公？连我这样的旁观者都为王众感到不平，他自己却始终安之若素。
“直到十年前。
“十年前，王众做出了一件违逆霸祖意志的大事。
“他瞒着霸祖，委托他人替自己求购‘创生’投影，为了缴纳巨额保证金，他质押了自己的大部分资产。
“事情很快败露，霸祖什么都没说，只是替王众赎回了质押的资产——在我看来，这便是霸祖对王众的警告，但王众和管老爷子显然认为事情不会就此结束，所以他们才会在不同程度上将霸祖对柳无怨的点拨归因于此。”
……
……
纳兰洁不禁愕然。
她没想到王众所谓的错误竟然源于自己的要求，她更不明白这算什么错误。
“这算什么错误？看霸祖的反应，他也并没有责怪王众的意思啊，这不是来自父亲的关心，甚至是弥补吗？怎么就是警告了？”
岑筱悠撇了撇嘴，毫不掩饰地将“你真幼稚”写在脸上。
“霸祖何许人也？他是混沌系的顶点，最纯粹的混沌系大能者；单论对‘创生’的理解，除两位陛下之外，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身为霸祖长子，王众竟然向外人求购‘创生’投影，无论他究竟出于怎样的心理，都改变不了令霸祖蒙羞的事实。
“想想吧，外人会如何解读此事？王家长子不满父亲偏心，决意自救？霸祖传人背弃家传道路，另寻他途？
“总之，此事一经曝光，便对霸祖的威信造成了不小的损害，而霸祖的回应，意在昭告天下，自己不再是王众修行上的引路人，仅仅是一个不得不为儿子买单的父亲。
“这种表态对众成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十年间，众成在所有领域都经历了巨大的落差——招聘失利、融资遇阻、竞标受挫、骨干出走、客户压价、供应脱钩……如果不是管老爷子把自己的修行放到一边，分灵千万，亲自到一线参与研发、指导生产、安定人心，众成要么赔本发工资，要么就得砍掉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优厚待遇，而这必将进一步导致人才流失，恶性循环。
“至于‘创生’投影……虽然霸祖替王众出了钱，王众也并未撤回求购，但你以为有哪位大能者会为了钱而不惜得罪霸祖吗？别说十年，再过一万年，也不会有人来和王众做这笔交易。
“现在，你还觉得这是‘父亲的关心与弥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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