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港府虞家,是传承百年不止底蕴深厚的名门望族,其势力联结商政两圈,是无论哪方都得卖其一个面子的“老妖怪”。

九月二十八日。

一个对虞家来说,残酷且沉重的日子。

因为这天,是他们虞家这代独苗——虞泾的头七。

葬礼讣告一出,各路财阀、生意伙伴、有权有势的人来往络绎不绝,大宅门口车水马龙停下一长排各色豪车,受邀者从上而下,皆是身穿黑衣,神情肃穆。他们齐聚一地,汇成人流或是忐忑或是镇定地通过检查,踏入这当属神秘与威严之最的虞家大宅。

江聆是坐着出租车来的,蓝白简陋的廉价车皮夹在一众云集在此的豪车中境遇显得十分尴尬。

车厢内,他的膝盖上放着敞开口的黑色单肩布包,藏在包里捏着黑金色请柬的一双手正止不住颤抖,江聆透过车窗,远远地将视线投到远处大宅。

两头面容庄重严肃的石狮子镇在两头,正怒目圆睁炯炯地盯着过往来客。似乎感受到一只老鼠阴暗的窥视,石狮的眼穿越空间的阻碍,投向了躲在豪车队伍尽头的位置。

猝不及防下,江聆恍惚间产生了微妙的错觉,自己好似被它们捕捉到了,他承受着来自石狮施加的压迫,手里的请柬摩挲许久,触感愈发阴冷如冰,穿过皮肤直刺血管,顺着血液流动,他心底深处潜藏的恐惧一点点在这份不知从何而来的冷意中化为实质。

他不想,也不敢进去,因为江聆知道,在他杀死虞泾的那一刻,一切都已盖棺定论了。可既如此,那所谓的——虞泾的葬礼——又算什么?

这绝对是一场荒诞绝伦的欺骗戏剧。

“你这娃子,到底下不下车啊,都呆在车上十分钟了。”驾驶位处的司机师傅不耐地瞅着四周,透过反光镜看到后座乘客的表现,更是无奈烦躁地嚷嚷起来,“这地方平时我们这些老百姓都不来的,你还说什么受邀来的,我看你明明就是好奇这边的豪车豪宅——”

司机师傅略粗的音质和不耐的语气拉回江聆游离的魂魄。他收回视线,动作僵硬地低头从包里扒拉出两张二十面值的钞票,然后保持着低垂视线的姿态将其递给了前面的司机。

指尖带着轻微的颤意,连带着指缝中的钞票也泛起蝴蝶折翼般的抖动。一阵窸窣声响,司机师傅接过纸币,目光下意识扫过后视镜,看见了后座青年脸色苍白,一身黑衣,那人敛着眼皮,分明是没有任何威胁的模样。

但不知为何,他的眼睛仿佛被长了尖利指甲的长手刺中一般,眼肉生疼,旋即一股不知为何弥漫而上的寒意让他不由打了个颤。

司机平日里东西两区来回跑,干出租车这一行的无疑就是与时间赛跑。诡异的感觉席卷而来,司机想赶紧放下青年离开此地的想法愈发浓烈,但心里还记挂着被乘客浪费的那十几分钟,毕竟如果当时青年直接就走的话,他这会说不定已经又接上一个单子了。

“我等你这么久了,那个......那个五块钱我就不找你了。”司机师傅声线颤抖,将钱收起来后头也不回看着前方,还不忘对着身后青年说,“都是小本生意,等你这么久我也挺为难的,体谅体谅。”

说着,他就催促起青年赶紧下车。态度之急切,要是按以往情况,江聆必然是要好一番争吵的,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着实没这份心情。于是江聆也不多说,抱着布包便一声没吭地推门下了车。

三秒都没有,江聆刚关了车门,出租车身便咯噔滑稽地跳了两下,紧接着一溜烟没了踪影。看着车离去的方向视线停驻片刻,眼见在外等的时间够久,已没有时间任他蹉跎,江聆这才迈着步子,慢吞吞往宅子的方向走去。

两方距离并不远,可江聆脚下的步子却异常沉重,在他眼里,不远处大开的宅门活像一头长满细密尖牙的恶鬼,分明此刻晴天白日,阳光还洒在他半边身上,但阴冷的感觉如附骨之蛆如影随形,仿佛在他踏入这陌生大宅的时刻,一切都会画上宣告结束的终点符号。

这是虞泾的家,可他之前却对此毫不知情。他以为他们都是阴沟里抱团取暖的老鼠,可没想到只有自己才是那个笑话。

江聆将手中请柬递给门口穿着黑色西服,面容沟壑的六旬老人。看前面那些人的态度,这似乎是虞家的管家。这人面无表情地打量一眼江聆,将手里的请柬翻来覆去看了一遍,核查无误后他示意在旁等候的男佣跟随来客,吩咐间,管家一双眼睛又盯住了江聆。

在同意放行的那刻起,江聆就感觉到不对劲了。和其他来客不同,管家看向他的眼神异样的古怪,仿佛不在看人,而是在看——怪物。

江聆的心蓦地颤了一下,他强压不适,背着包,维持一副镇定的模样顶着身侧的视线走进大宅。左脚踏上宅内砖地,右脚还未落下,江聆便觉太阳穴一阵刺痛发晕,冷汗直冒。

预感在此刻成型,幻想中的恶鬼将送上来的血肉吞吃入腹。

——刹那间一阵实质的阴冷如蛇一般攀爬至他的脚踝,然后缠绞住他的身躯四肢,无处不在的彻骨冰冷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离不开,逃不脱。

......

江聆猛地吸了一口气,从那种诡异的恍惚中回神。

他抬头看天,虽已入秋,但依旧是艳阳天。江聆擦了擦额角细密的冷汗,然后几不可察地暗叹一口气,心想:他的精神病又犯了。

江聆早已习惯幻觉不经意的侵袭。于是他定了定神,便按照同行来客的路线方向和身边男佣的指引往灵堂走去。

然而这一路诸多意外。不过一会的路程,江聆便觉自己正在走的路线和其他人产生了偏差,不等他产生疑问,候在旁边的男佣先凑近了,用低到几不可闻的声音道:“客人,虞夫人在等您。我领您去后堂。”

江聆一愣,不由想到那封古怪的请柬。思及此,他沉默地顺势点头同意。

虞家的地盘很大,穿过园林、楼阁、假山溪水,典型的中式建筑跃然眼前。但不知是否与葬礼有关,江聆见到的每一个景、每一处建筑在尽显深厚历史根基的同时,一种叫人窒息的封建礼教感渗透进他呼吸的每一寸空气中,难耐与不适充斥他走在宅内的每一步。

后堂到了。男佣规矩恭敬地距堂门五十米开外的位置停下,然后脸上挂笑示意江聆进去。

江聆跟着男佣的动作停在原地,他接收到了意思,但却装作看不懂的样子停留在外,就是不进去。江聆打量着不远处的后堂门,从他的视角看去,里面没有开灯,黑洞洞的,里面有没有人也看不见。

江聆打量间,男佣又凑近了,他说:“客人,虞夫人在等您了。”低低的声音在空荡无人的四周一时有些诡谲,江聆侧转过头,看向男佣的脸,却突然觉得哪里不对。再一细看,这人嘴角的弧度竟然从没变过,在此刻有种假人活过来的恐怖谷效应!

他打了个颤,忽视离自己越凑越近的男佣。赶紧迈步往后堂走去,边走边准备划开手机开手电筒照明。可还没等动作,在跨入门槛的前一刻,便听前面的后堂屋内深处传来一道女人的声线。

那声音弧度平直,仿佛没有感情的玩偶现身说话:“江聆,我等你好久了。”

江聆脚步一顿,恰恰停在门槛外一毫的位置。他低低“嗯”了一声。

“进来,点亮门两边的蜡烛,来看看虞泾。”夫人继续道,她坐在屋内深处,江聆的一举一动在她眼底清晰可见。

江聆依言跨过门槛,一阵冰冷的穿堂风在此刻穿过,如同一张人皮顺势沾附在他的皮肤上,他登时不受控制的战栗起来,连皮肤上的神经末梢都在疯狂地抗拒这不适的风触。

他忍耐身上宛若人皮蛛网的错感,然后依照虞夫人的指示点起两侧的红烛。随着一根根红色蜡烛的亮起,火光逐渐将整间屋子映出原型,那些看不清的轮廓也在此刻露出了真正面目。

尽头是坐在雕花木椅上穿着黑衣的女人,她神情漠然,红唇精致,皮肤嫩白,年轻的外形全然不似有了一个二十六岁儿子的模样,优雅淡定的举止也不像死了儿子。

虞夫人在江聆的视线下没说话,视线慢慢地移到了一旁的位置。

江聆的目光跟着女人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转移,然后定格在了正中央放置的相框上。

——那是虞泾的遗像。

黑白色调下,男人的模样依旧像七天前那日栩栩如生。相片里的他长相阴柔,狭长眉眼含情,薄而淡的唇微微上挑,一头黑色长发温顺地挽在脑后,一切都那样熟悉。江聆仿佛又看到了同居时,他挽起头发,佩戴粉色围裙,浅笑着执勺烹饪浓汤的场景。

可是这些回忆如泡沫幻影消逝不再见,永远相爱的誓言最终由他划上了句号。

虞泾是被自己杀死的,死在了七天前,死在了那个相爱一周年纪念日的当晚。

手段还是惨无人道的——肢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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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匪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