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汀濯枝雨(七)

昨夜,晖县大牢的审讯室中,火星子碎了一地。一个被打的半死不活的罪犯被人拎着一条腿拖了出去,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血都是从嘴边流出来的。

少年被人踹进了审讯室,脸险些撞在火盆上,差点毁了容。他一骨碌爬起来,面对着绞架站着,一层一层地扒着脸上的假皮。

苏长听进来的时候,二话不说先朝少年的后背狠狠地抽了一皮鞭,鲜血飞溅到火盆中,“滋滋啦啦”响了几声。

“真是个硬骨头。死到临头了还不跪下,我非要叫人打算你的腿,让你瘫在地上爬不起来!”苏长听抬手又是一鞭,少年吃痛,踉跄一下。站定后,他依旧站在原地,一层一层地撕着脸上的假皮。

须臾,他把脸上的假皮撕干净了,摸了摸下巴上长出的胡茬。他把那张伤痕遍布的烂皮扔到了火盆中,烂皮顷刻被火烧成了灰渣。

少年背对着苏长听,从刑架上拿起一条皮鞭,反问道:“你要打算我的腿?还想要了我的命?苏长听,你好大的本事啊。”

苏长听察觉到有些不对劲,却依旧死性不改,嚣张道:“要你一条命怎么了?你不过是区区贱民!我给你说话的机会,已经是大发慈悲了。”

“是么,那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少年轻笑一声,又道:“当年你在荣王府给本王端茶倒水,像条狗一样给本王擦靴的时候,怎么没觉得自己低贱?”

苏长听仔细地打量着少年的背影,竟然觉得有几分眼熟,他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少年这话是什么意思,一条皮鞭便抽在了他的脸上,抽得他脚底一滑摔在地上,沾了一身血水。

少年转过身,走到苏长听身前,用那张完好无损的皮盯着他看,笑着问道:“苏长听,你的野心不小呀,竟然还敢赏本王恩赐了。你说,你这么忠心,本王该赏你点什么好呢?”

苏长听登时认出了少年的身份。他捂着脸爬起来,跪在地上,不敢去看少年的脸,哆哆嗦嗦道:“殿下,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眼瞎,没能认出殿下,我有罪,我罪该万死。可我来晖县就是为了找您呀!求您看在我八岁就跟了您的份上,给我一个机会!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您,求求您了!”

还是那副老样子,一犯了错,就像条狗一样摇尾乞怜。

少年悠然道:“你紧张什么?此处不是荣王府,你大可把我当成一个乞丐,继续玩弄呀。”

苏长听骨头吓得骨头酥了,他挤出眼泪,求饶道:“长听不敢,长听知罪,不求殿下饶恕了,长听甘愿领罚。”

少年道:“起来吧。我若是想罚你,刚才那一鞭就冲你的喉咙去了,站起来,好好说说,郢州现在什么情况了。”

苏长听连忙爬起来,捂着脸,战战兢兢道:“现在郢州已经被董明锐控制住了。他暂时没有什么大动作,因为他在等京城的消息。荣王府安插在京城的探子来报,陛下病危,凌王殿下已经有所行动了。”

少年打量着苏长听,慢条斯理道:“荣王府放出去的眼线没把消息送到我这里来,倒是送到你那去了。你跟着我,真是屈才了呀。”

苏长听登时大骇:“长听是替您传消息的,长听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亲自四处寻您了。您有所不知,长听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因为董明锐日夜派人盯着我,我实在是没有机会离开郢州。这不,董明锐刚到干越,我立马就跟来了。”

少年问道:“董明锐来干越做什么?”

苏长听答道:“据说是找女儿,不知道真假。应该是假的吧,董明锐的夫人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之前没听说他有个养在外面的女儿,现在突然就有了,谁也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少年道:“先不管他,先回郢州处理京城的事情。对了,昨日死的那个老妇人,务必安葬好。她周围的邻里亲戚待人仁义,一一重赏。杀她的人是铜鸟堂的,有董明锐在,一时半会揪不出来,等我回到郢州,再派人细查此事。”

苏长听道:“我这就去办。”

少年又道:“这件事你安排人去做,还有件事情要你亲自去做。跟我一块的那两个姑娘呢?”

苏长听擦擦额头上的冷汗,心道:“还好自己没把她们怎么样,不然今天要死在这儿了。”

他道:“还关在大牢里。不过,我没下令,估计没人敢动她们。”

少年道:“你送她们去郢州。盯好脾气好的那个,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她一定会跟上京的人有往来,务必查清楚她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情。至于那个脾气不好的,随她去吧,别让人伤到她,其余的不用管她。这个人很有趣,等我回到郢州,我亲自去查她。”

苏长听觉得这两个人都不简单,尤其是那个喜欢翻白眼的,肯定不是善茬。想到自己昨日是如何的嚣张霸气,今日却如此悲惨,苏长听捂着脸,很是郁闷地看着少年,再道:“殿下,我这个样子,还能去见人吗?”

少年笑道:“要不我给你一张皮,你也贴上?”

“不必了,您自个留着用吧。”苏长听叹一口气,又问道:“您不跟我一块回郢州吗?”

“我要先去一趟上京城。皇宫里那位毕竟是我的亲兄长,如果我不去见他一面,日后肯定会后悔的。当年他杀父杀兄,杀了那么多人,却唯独留下了我。说到底,我恨他,却恨得不够纯粹。血浓于水的亲情,是一刀砍不断的。”

苏长听担忧道:“殿下,您独自前去太危险了!”

“我独自前去才不危险。”少年淡淡地道:“我离开京城好多年了,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了,认识我的人大都死光了,没死的也快死了,我现在回去,谁还能认得出我?你放心,我知道现在时局特殊,不会拿性命做儿戏的。我已经不是小孩了。”

离开上京那年,他才十一岁。他亲眼看着兄长杀了父亲,杀了兄弟,看着血染宫墙,处处血流成河,他受不了,只能往外跑。

他跑出京城,却被宣政帝抓了回来。那一日,宣政帝问他:“你喜欢什么?你想要什么?”

他说他喜欢郢州的杏花,喜欢在海港看落日,他想走。

宣政帝便放他走了。

这一走,就是七年。

转眼七年过去,什么都变了,当年意气风发的荣王变成了被人四处追杀的亡命徒,这些年他受过的伤,中过的毒,比他看过的落日还要多。

他甚至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赏过杏花了。

他想回去看看。

他想看一看繁华的上京城,看一看被岁月弄丢的自己。

他觉得只要他能回去,他仍然是上京城中开的最肆意的一朵凌霄花,风光无限,意气风发。这些年的孤独与苦楚,也就尽数烟消云散了。

少年转头看向牢狱中的窗户,窗外阳光明媚,晴空万里。

今日是难得的艳阳天。

他听见墙外有女孩的说话声,声音清脆悦耳,如玉佩相碰“叮铃叮铃”的声音。

少年的思绪被女孩的笑声拽回来,他沉默片刻,对苏长听道:“又是一年夏天。”

苏长听道:“殿下,夏天就快要过去了。郢州的秋天很短,很快就要入冬了。”

少年听着女孩的笑声,淡淡一笑,道:“是么。可我觉得今年的冬天应该不会太冷。”

一墙之隔。

县牢外,姜熹和与陶萦娇并排走在一起,她伸手挡着太阳,言道:“姐姐,在牢房里呆久了,我觉得太阳好刺眼呀。我快要被太阳晒化了!”

陶萦娇温柔地言道:“今日的太阳的确毒辣,不过没关系,夏日将尽,秋天快要来了。”

姜熹和叽叽喳喳道:“夏天要结束了吗!这么块!我可觉得夏天才刚开始啊!我明明才刚来呀。都怪老天爷,天天哭鼻子,把夏天哭走了。”

陶萦娇被姜熹和逗笑了,笑道:“这个说法蛮有趣的。”

姜熹和懊恼道:“哎,这个夏天我来到了这里,依旧无所事事,什么也没有做好。但是,我觉得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过夏天啦!也不是全无所获,我遇到了姐姐,还有... ...还有一个大混蛋!”

此话一出,不远处传来一阵笑声。

姜熹和左顾右看,问道:“谁在笑?!姐姐,刚才是不是有人在偷笑?”

陶萦娇刚才在看天上的云,没注意到,便道:“有么?许是你听错了。”

“大概是我听错了吧。”姜熹和看向停在远处的马车,不禁想到了陶萦娇的婚轿,便问道:“姐姐,你说你要去郢州找你的未婚夫,你还没告诉我,你的未婚夫叫什么名字呢?你告诉我,我好帮你一起找呀。”

陶萦娇含糊其词,并未直言。她道:“他的身份有些特殊,我们要避其名讳。”

姜熹和讶然道:“多么特殊?!没事,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偷偷告诉我,我不会乱说的。”

陶萦娇犹豫几秒,终究还是告诉了姜熹和。她道:“我的未婚夫便是郢州的荣王,他姓殷名禅,表字咸集。”

姜熹和愣了几秒。

更新更新(* ̄3 ̄)╭

又是艳阳天~

【小剧场】:

殷咸集:哥曾经帅过。(墨镜)

姜熹和:哦。是曾经哦。

殷咸集:没看到我在emo吗,说句好话会死呀。

姜熹和:这还不算好话?!你是不是找打!

终于写上小剧场了~打个滚~

感谢71798494的营养液×2!感谢啦数字朋友!

感谢放弃放弃的营养液!不要放弃哇!坚持就是胜利,这力量是天,这力量是地!

感谢都是朕的过客的营养液!本座不想做你的过客,懂?!

潇洒退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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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一汀濯枝雨(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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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濯雨杏花红
连载中君山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