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挺想让那颗龅牙干脆掉了算了，可是掉又不掉，强摘下来肯定又很痛。
那天中午，莫思雨一个人坐在家门口的石阶上，想到自己的牙和脸就难过得泪眼汪汪。
正当她擦眼泪时，阳光下一个高高瘦瘦的影子朝她走过来。
“大白兔，吃不吃？”
少年背着黑色书包，穿着藏蓝色毛线坎肩马甲，灰蓝衬衫，笔直的牛仔裤，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把糖。
少女抬头，眼角的泪珠在日光下闪耀着金色光芒，脑袋两边用红色皮筋各扎着一条麻花辫。
他目光一闪，看到女孩磕得黑红的嘴唇，立刻反应过来。
“噢，忘了你现在肯定不能吃硬的。”
少年卸下书包，蹲下来往里头翻找着什么。
“给，旺仔牛奶，我早上从家里带的，没喝。”
莫思雨抬眸望向少年，眼神挂着幽怨，并没有拿。
少年一愣。
“别误会，不是我绊倒你的，我在操场后面柳树下的泥沙地上跳房子，看见你磕得厉害，放学路过来看看你。”
莫思雨语气平淡：“我知道，陶聪已经和我道歉了。”
少年脸上浮现尴尬：“那是……因为上次我逗你玩还在生我气呢？”
女孩眼睛瞥向一边，故意不看他。
少年蹲在一旁，真情诚恳：“我就是逗你玩嘛，对不起……”
女孩沉默了半晌。
“谢谢，牛奶给我吧。”莫思雨转过头，纤细的小白手接过旺仔牛奶搁在自己腿上，神色平淡，少女手指上还沾着些湿哒哒的温热泪水。
看在他开学第一天为她说话，平时还算绅士，今天又来看她的份上，莫思雨接受了道歉。
“吴念卿，放学了，你不回家吃饭吗？”
女孩细密乌黑的鸦色睫毛上还沾着细小的泪珠，在阳光下映出了奇异的缤纷小世界。
少年舒展眉头，弯起唇很自然地笑笑，也坐到了石阶上女孩的旁边：“路过，坐一会儿，我家吃饭晚一点。这里坐北朝南，是个晒太阳的好地方。”
女孩侧过头瞥了一眼，吴念卿的嘴唇是属于有些薄的，脸上的肉也比较紧致，下巴有棱有角，显得很俊朗。
莫思雨点点头，手指不自觉抠起了牛奶易拉罐的拉手，发出叮叮的声音。
少年没坐多久又站起来活动，面对着女孩的家门口，目光被自己的影子所吸引。
“看，我的脑袋被门吸了！”
莫思雨看着他疑惑不解。
“你回头看。”
她转过头，地上门框的影子下，少年踮起脚动了动，影子的头与门框上缘的阴影相切，影子的脑袋顶上居然长出了个尖尖，好像门框在吸他的头。
“真的诶……我也试试。”
莫思雨也走上前去，让影子靠近门框，果真脑袋也被门吸了。
莫思雨看着两人头顶源源不断地冒着气，不可思议睁大了眼睛：
“看，我俩头还在冒烟呐！”
“哈哈哈哈哈……”
他们在阳光下就着影子做着各种怪动作，不知不觉中，女孩早已把痛苦和难过抛在了四万八千里外的西天。
短暂但快乐的十几分钟过后，吴念卿要回家了。
麻花辫女孩摩挲着手中未开瓶的旺仔牛奶易拉罐，望着少年背着书包，在秋日阳光下迈着长长的腿走在石桥上，朝着家里走去。
女孩回想到，刚才在阳光下，吴念卿靠近她的时候，她闻到少年身上有股混着暖意的清香，像太阳下快晒干的衣服。
自那之后，莫思雨和这个散发着暖意的阳光少年和好如初，走得更近了。
当天傍晚，陶聪和关萍也来看她了，陶聪赔了足够的医药费，再次道歉，关萍送了一碟苹果片，知道她不好咬，特地切的。
后来莫思雨有了固定的几个玩伴：关萍，吴念卿，黄希和陶聪。那时候陶聪虽然调皮捣蛋，但做事够义气，主动认错赔钱。
之后每天放学和星期六星期天，几个人会站在莫思雨家门口附近打暗号，暗示她出来玩。因为她爸爸管的严，不能随便出门去，去玩也不能超过三个小时，还不能到南村里去，爸爸觉得太远，即便只有三百米。
但莫思雨还是会趁着爸爸不在家溜出来玩儿。
一群伙伴每天放学晚饭后会去莫思雨妈妈跳广场舞的地方，跟在一群阿姨们的后头学跳广场舞。歇息的时候，男孩们会聊到晚饭时候在电视机少儿频道里看到的动画片，那时候神兵小将非常受欢迎，几个孩子能聊个不停，还会因为故事情节和角色而吵起来。
有时候戏班子会来村里表演，大伙儿就会一起去广场露天戏台看当地特色的戏曲，或者在附近追追打打捉迷藏，你背我我背你，玩得大汗淋漓。
玩累了，就躺在草地上，在微凉晚风中互相你一句我一句地打趣揶揄，咯咯笑个不停。
等过年了，男孩们就会在放完鞭炮的地上找没点着的蜡烛，拿打火机点燃，除了同样喜欢这样玩的关萍，路过的女孩都会躲得远远的，包括莫思雨。有一次她被陶聪捉弄，鞭炮爆炸的碎屑弹到了手臂，一半是被吓哭，一半是被疼哭，然后关萍就骂了陶聪一顿，叫他死远点。
……
那时候日子无忧无虑，男孩女孩哭哭笑笑，打打闹闹，张扬又恣意。那时候，莫思雨也并不是现在腼腆内向的莫思雨，一切变化，都发生在四年级下学期。
四年级下学期，莫思雨家里出了些变故，女孩逐渐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而小学毕业后，关萍辍学去外地谋生，吴念卿去了异地上初中，再后来去了高职。其他人也都散落在各个角落不见了踪影，只有逢年过节见上一面。
“叮咚。”
天亮了，耳边传来一声微信消息音。
是关萍。
2022/02/14 07:40
关萍：仙女，下午2:30过来野炊吧，大家在新桥上等你噢～【亲亲.jpg】
2022/02/14 07:41
莫思雨：好～【可爱.jpg】
莫思雨起来洗漱，又有两声叮咚响起。
2022/02/14 07:59
吴念卿：小雨仙女起床了吗？
吴念卿：昨天很累吧，早餐后想不想去散步？我想我们会有一些话可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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