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姝最终暂时留在了傅宅。
那天她算了半本账,一直托腮在旁边看的傅雅仪抽出了她手中的账本,只淡声留下一句,“你先回去吧。”
就将她打发回了自己的屋子。
随之而来的是源源不断送进来的衣裳珠宝,念晰最后走进来笑着拉她换了身华贵的布料,开始给她介绍这傅宅里的组成。
傅宅顾名思义是傅雅仪的宅邸,她是这里的主人,而这座宅邸中只有女人,没有男人。
上到王家老爷的三十二房小妾,下到服侍的婢女嬷嬷,一共三百六十二人。
王家老爷的这三十二房小妾分管了傅雅仪手下的各个产业,奉她为主,维持着王家产业的正常运作,支撑起了一个庞大的商业系统。
念晰,排名三十一,是前年被纳进来的,她现在的工作是统管整个傅宅。
而余姝则是三十二,未来的工作是接替念晰统管整个傅宅。
“我啊,盼夫人纳新人进来许久了呢,”念晰一边亲手给她梳头一边近乎热情地说道:“管家是件无趣的事,有你来接任我就可以去外头闯闯了。”
傅宅产业繁多,人员构成也较为复杂,掌控中馈实在是一件很难的事,余姝从傅雅仪给自己的那本账本就能窥得一二,可是念晰说什么呢?她说无趣,她说管家这种事信手拈来,太过简单,她想去外头闯一闯。
出身扬州的余姝无法理解。
她哪怕曾经是扬州城最傲慢张扬的女眷,也说不出这种话,想不出做这种事。
去外面闯荡,她从来不知,一个女人还可以去外闯荡。
可这个念头,在落北原岗的傅宅中却稀松平常,平常到她有些恍惚。
等到念晰将那一大摞账本丢给她,兴高采烈地在第二天与她道别,跟着马队前往附近的永安镇去谈生意时,这种恍惚的感觉让她头晕。
主持中馈是件多么重要的事啊。
哪怕男女成婚后都不一定会将举家中馈交与妻子,傅雅仪竟然就这样简单地将整个傅宅交给了她这个才刚刚进门不到七日的陌生人。
余姝不理解,却也不敢问。
她有些怕傅雅仪高高在上的目光,明明不浓重,冷淡而懒散,可她就是有些害怕。
念晰坐在高头大马上,背上背着小包袱,跟在马车最后,正在给余姝和傅雅仪挥手道别,夕阳洒落在她身上,映照出橘红一片。
余姝站在傅雅仪身旁,也给念晰挥了挥手。
傅雅仪掌中依旧握着自己的白玉烟杆,极轻地扫了一眼,见再见不着念晰的背影便转头向里走去。
她穿了身黑狐绒的厚重大麾,长发盘得干干净净,琼鼻臻首,唇不点而红,行走姿态雍容雅致,从后看去,隐约可现笔直的背脊。
余姝低垂着头跟在她身后,思虑半晌,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傅雅仪淡声说道。
余姝踌躇一刻,最终还是低声问道:“您真的就这么放心将傅宅事宜交予我了吗?”
“嗯?”傅雅仪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背叛我的人下场都不太好,你应该不会想知道不好在哪里。”
余姝咬了咬唇,“不、不是背叛,是万一我没有能力管好呢?”
“你在怀疑我看人的能力?”
傅雅仪与她对视,漆黑的眸,略弯的眼尾,却带出沉沉压力,“没能力就做到拥有能力,我说过的,傅家不养闲人,你若做不到那便自己回幸晖馆去,或许一个月后进了王府别出来了,安心做你床上的宠妾就是。”
余姝闻言打了个寒颤,被她盯得膝盖有些软,偷偷扶住一旁的树,瞬间指尖冰凉,哑声说:“我会好好管的。”
傅雅仪没有再说什么,余姝也没敢往前跟,她指尖扣在树上,直到半边手都麻了才松开。
她能感觉到傅雅仪不是在胡说,她的眼里只有有用和没用两种人,有用的人就留下,没用的那便没有资格留下。
幸晖馆和王府她都不想去。
哪怕她对念晰的行为感到震惊,却也不能否认,她羡慕她,羡慕她的自由自在,羡慕她的洒脱坚定。
而这一切,都是傅雅仪带给念晰的。
余姝必须承认,在听到念晰和她说起这一切时,在看到傅雅仪重新给她带来的绫罗绸缎时,她是贪婪的——对傅雅仪的贪婪。
她要留在这里。
这是余姝此刻最强烈的念头。
-
自那之后余姝便开始忙得脚不沾地,要熟悉傅宅的一切事务,实在是一件艰难的事。
忙到最困最累的时候,她甚至可以坐在桌子边睡着又迅速惊醒。
可是这样的忙碌也是有回报的,短短半月,她已然将傅宅的条理打通,上到家用贴补,下到杂役奴仆,熟悉了个七七八八。
而余姝也在众多仆从口中多了个余小娘子的尊称。
就这半个月,她发现傅雅仪的权势乃事她至今所见最大。
她父亲官拜三品,便也在扬州城可算一级人物,可那样的权势与傅雅仪相比,差了不止一截。
王家,又或许该说傅雅仪这个人,称之为落北原岗的地下帝王也不为过,任何阴私的、边缘的都绕不开她,手中的情报机构掌握了不少官员**,也难怪所有人都敬着她了,因为惹了她会极为麻烦。
明明白白见过了傅雅仪的权势富贵,余姝反而惊出了一身冷汗,她简直不敢想象得罪她会是什么下场,更觉得当初傅雅仪说尽可以试试背叛她的下场时目光越想越令人胆寒。
扬州余家姑娘那些傲慢张狂早已缩起,在傅雅仪面前恨不得夹起尾巴做人,怕得厉害。
念晰这半个月内回来了一趟,说是永安镇的生意谈成了,多了一大笔单子,回来交接了单据后便马不停蹄地赶往千木峪,据说那是王家第二十五房小妾单叶的主场,近期遇着了些麻烦,修书特意让念晰前去相助。
这一回依旧是余姝相送的。
彼时傅雅仪不在傅宅,念晰的单据要紧,最终是嘱托余姝替她亲手交给夫人。
余姝原本不想应,可念晰动作太快,转瞬人就跑出去老远,单据也已然塞进了她怀中。
余姝磨蹭到戌时才从自己的院子往傅雅仪院中走。
平日傅雅仪院中并不守人,哪怕是春月回了府也不会时时伴随在她身侧,而是有其它更为紧要的事。
遥遥望去铛云阙只余几盏正房前的灯火飘摇,想是傅雅仪已然自书房回了卧房。
余姝在雕花房门前停下,刚敲门一下,那尚未系牢的门扉便缓缓开了一层缝隙,琥珀烛光自内散开,有夹带熏香的热气氤氲,吹散了外界的一片风雪料峭。
余姝愣了愣,在外头低声说道:“夫人,念晰让我给您送永安镇的单据。”
房间里没有人应答,余姝是知道傅雅仪的卧房有多奢靡宽大,若非在外室说话,里头甚至不一定能够听见。
她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决定推门走进去。
穿过层层叠叠的帷幔,见着内室的白纸门帘时她却控制不住地停下了脚步。
透光的门帘里现出傅雅仪线条流畅的肩,纤细的脖颈和高昂的头,一同传出的,还有她低哑细碎的喘息。
余姝几乎一瞬间,从脖子红到耳朵尖,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站在原地眼睛像被烫到一般连忙看向地面。
可一到这种时候,反而更容易出错,稍一后退就弄倒了堆在地面的白玉花樽,清清脆脆的一声,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便停了下来。
余姝眼底现出一抹惊慌,下意识想往后跑。
白纸门帘中映出的窈窕身影正抬手拿了纱衣,朝外走来。
“别动”,属于傅雅仪的声音穿透而来,依旧地清冷而浅淡,可这一次余姝偏偏听出了几分艳而媚的音调。
但傅雅仪发话,她自然是不敢再动。
她怕她,怕到听了这句话,连膝盖都有些软。
只是瞬息,傅雅仪便推门而出,大抵刚刚沐浴完,她的长发披散在脑后,面色平静,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带审视。
“我是来送单据的”,余姝连忙跪下,解释道:“念晰托我将永安镇的单据交到您手中。”
她目下之处,一双玉足走近,最终停在她眼前。
“抬头。”
傅雅仪的声音自头顶而来。
余姝下意识抬头,骤然与俯下身的傅雅仪对视上。
她又慌了一瞬,却又发现了夫人今日的不同。
眸光越发冷诮,浑身上下都带着酒气。
她醉了,也就不再收敛属于自己的威压与尖锐。
余姝的下巴再次被捏住,身前的女人混身散发着危险气息,令她有些战栗,忍不住得想要逃脱。
“你都看到了?”
“没、没有,”余姝颤声回答:“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那就是看到了。”
余姝还没来得及再开口,傅雅仪突然托住她的腰打横抱起她朝内室走去。
出来时她只穿了件单薄纱衣,余姝几乎与她肌肤相接,能够感受到她身上的热意。
没敢挣扎,余姝缩在女人怀里不知道她要干什么,直到见着了内室那个硕大的浴池才后知后觉起来,可下一秒就被傅雅仪丢了进去。
浴池大概及腰深,余姝狠狠呛了两口水,挣扎间被一双手扣住腰抵到了墙面上。
傅雅仪的脸在她面前放大,最终定格在她耳畔,这个女人此刻仿若朵危险又摄人心魄的花,浑身湿透,俯在她耳边半是拒绝半是不容拒绝地说道:“好好说,你都看到了什么?”
傅雅仪:你背叛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余姝:那我试试。
傅雅仪:让我想想今晚要用哪一个折腾人的玩具呢。
余姝:QAQ
傅雅仪用来对付人的手段是很凶残的,但是对小姝嘛,嘿嘿嘿,是另一种维度的凶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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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撞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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