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轻装上阵,便要远赴北海。
临行前一晚,入妄去了一趟莫妄的房里。
师父圆寂前,曾有遗言,说是二十年后,要师兄弟将他的舍利子从舍利塔中取出,放回寺里的大雄宝殿。
因着圆安一事,莫妄没有时间把舍利子放进去,便等到了现在。
莫妄从房里找出一个锦盒放入舍利子,便和入妄一起到大雄宝殿,由入妄亲手放进正殿的牌匾后。
入妄轻身从天顶飞下,稳稳当当地落在莫妄面前:“师兄,放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莫妄浑浑噩噩地点头。
他心里还挂念着圆安手上和入妄即将启程的事,心绪杂乱、六神无主。
入妄握住莫妄的手默念静心咒,看着莫妄缓过神来,才安抚道:“师兄不必太过担心,我有分寸。”
莫妄仍是愁眉苦脸:“我只盼你顾及身边那个小子,不要至生死于不顾!”
入妄乖乖巧巧地点头称是:“知道了,你就放心吧,就算我想舍生忘死,他墨刑堪也会把我拉回来的。”
莫妄定了定神,皱起眉头:“你就这么相信他?”
说完莫妄又觉得自己说的话有几分含糊,毕竟这两人过了梁雪城那一关,也算是生死之交。
只是墨刑堪身份特殊,若是寻常少年,他也就放心了。
“他是我徒弟。”入妄跪坐在蒲团上,眼帘微垂,“虽然,他确实有事瞒着我。”
“他瞒你什么了?!”莫妄急切地冲到入妄身边。
可他这位师弟,却毫不紧张地拜佛磕头,根本没在意他的谨慎小心。
入妄双手合十,薄若蝉翼的眼睫往上一挑:“师兄,我从不追究别人瞒我什么。”
大雄宝殿肃穆庄严,莫妄却急得如热锅蚂蚁:“可——!”
莫妄的声音被入妄四平八稳的语气打断:“就像我也不会问你当初和师父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莫妄语塞。
他以为入妄察觉不到的。
入妄从小理佛,年幼时师父早亡,莫妄自己不善教人,便把入妄带成了一个一心向佛,不理俗事的“圣僧”。
可没想到,入妄把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莫妄犹豫了很久,他浑身冒汗,仿佛是跑了十几趟释迦峰似的。
“师兄,若不想说,便罢了吧。”入妄心疼自家师兄惨白的脸色,主动退让。
“不,不。”莫妄打定主意,“这事,反正也这么久了,你长大了,也该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鼓起此生最大的勇气般,脱口而出:“师父圆寂前,曾与人生过一个孩子。”
大雄宝殿里的烛火时明时暗,只剩下两个僧人的影子在纸窗上影影绰绰。
“孩子?”入妄被这消息着实打击到了。
他屏息凝神,满脸都是困惑:“师父,是因为那个孩子才?”
“不错。”莫妄长叹一声。
佛修自有佛修的规矩,若是破戒,便不再是佛修,一身修为也将消失殆尽。
失去的修为的佛修,与普通人无异,更因为前半辈子受天道垂青,得上仙途,失去修为后,便会迅速虚弱下来。
当年两人的师父,正是因为破了戒,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生生熬了一年,才油尽灯枯。
入妄的眼眶顿时红了,他和莫妄都清楚,这是师父的选择,他们既不能责怪救自己一命的师父,也无法怨怼天道。
可笑。
入妄摇头,接着问:“那孩子和舍利子有关系?”
“师父曾说,那孩子先天不足,需要亲生父母的骨血才能康健。”到了关键部分,莫妄也不甚清楚,当年他年纪小,师父能对他说的东西也有限。
“可佛修圆寂,只会剩下舍利子。”入妄这才明白,为什么师父临终前要他们把舍利子送下释迦峰。
他是怕那孩子若来找,无法登上释迦峰,便永远治不好身体。
莫妄摇头,轻拍入妄的肩:“你,你别怪师父,他怕告诉你太多,妨碍你修行。”
“所以你就一个人瞒了我这么久?”入妄盯着莫妄,看得莫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要说这人太好看也不行,直勾勾地盯着你吧,总感觉背后发凉,大事不妙。
“师兄真是……傻啊。”入妄温柔地看着莫妄。
莫妄一时没反应过来,还“啊?”了一声。
“若是当初我就知道,也许修炼小有所成的时候,我就去把那孩子带回来了。”
入妄垂眸,看来,这一切都是因缘。
莫妄却觉得奇怪:“这,这都多少年了,你怎么找得到那孩子呢?”
“一个女人孤身带着孩子,想必走不了多远,按图索骥,找师父当年云游过的地方便是。”入妄看向匾额后面,“再者,师兄莫不是忘了,还有亲缘咒?”
“嗨呀,亲缘咒!我怎么给忘了!”莫妄大喊一声,悔不当初。
亲缘咒乃是一个冷门的咒术,是当初某个朝廷的国师为了维持王朝血脉纯正钻研出来的。
只需疑似亲缘双方任何一人的血,施加亲缘咒,那血碰到真正的亲人,便会散入对方皮肤;若非亲生骨血,血珠便完好无损,还可以用作下一次验证。
可惜当年莫妄学艺不精,又怎会想起这个偏门的法术。
两人又商量了一会儿,莫妄叮嘱入妄保重身体,入妄此行也多了一项任务,便是沿路搜寻小师弟的踪迹。
当晚,入妄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隔壁忽然传来床板的嘎吱声,想来是墨刑堪准备就寝。
入妄想起墨刑堪的身世。
同样是没有父亲,小师弟又是否会跟墨刑堪一样呢?
入妄不禁出声:“刑堪。”
幽静的竹屋里没有别人,即便隔着房门,墨刑堪也能清楚地听到入妄的声音。
那种带着冰,总是与世隔绝的清冷声调。
“怎么了?”墨刑堪转过身,脸对着门,就好像身边躺着入妄。
入妄的视线停留在竹门上,他停顿了一会儿,才慢慢地问:“你之前说,你不曾见过你的父亲?”
原是要问这事。
墨刑堪一撇嘴:“是啊,那个老家伙抛下我和我母亲,自己风流快活去了。”
“那你见过他吗?”
入妄忍不住把墨刑堪和“小师弟”的形象结合起来。
若是小师弟可以和他们一起长大,说不定也会如墨刑堪一般,年轻潇洒,孔武有力。
墨刑堪冷笑一声:“没见过,若是我见了他,必将他五马分尸,挫骨扬灰。”
入妄不语,墨刑堪知道入妄又嫌自己残忍,便换了个轻松的语气:“不过嘛,可惜他死的早,想再多也没用了。”
“你不是没见过他吗?”入妄轻声询问,“又怎么知道你父亲死了?”
墨刑堪语气森然:“我那痴情的母亲,生下我之后,以为可以得那人怜惜,便抱着我去寻他。”
“没想到,正赶上那人出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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