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看得痴了。
“事急从权,还望梁城主恕罪。”僧人开口,声音缭绕,如坠云端。
梁熔这才反应过来,愤愤斥责道:“你是何人,居然敢擅闯我城主府?!”
他说着就狗腿地往后瞥,挪动脚步,恭敬朝蓝衣人鞠躬:“还请灵渺宗诸位上仙为我主持公道。”
平安目瞪口呆,那些人居然那个“仙灵达四海,天地皆一渺”的灵渺宗人吗?!
领头的蓝衣青年此时也看出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他上前一步,冲入妄一拱手:“入妄禅师。”
“灵沐道友。”入妄眸色平静。
这两人竟是认识的。
梁熔暗叫不好,他早就发现入妄身边的石一手,正欲逃窜,猛地一抬头,却不巧正对上身居后方,总观全局的墨刑堪那双通红眼瞳。
他慌得摔在太师椅上,又揉了揉眼睛,发觉墨刑堪的眼睛是漆黑一片,这才歇了一口气。
“禅师为何如此急促?”灵沐也看到了狼狈不堪的石一手,不禁疑惑,“这位是?”
“天下第一石刻家,石一手。”入妄解开缠绕石一手的麻绳,果然一放开,石一手就猫腰想跑。
金光点入石一手的背脊,石一手刚要跑就被定在原地。
灵沐不解:“石先生怎么会在这?”
“石先生被梁城主关在了城主府的地下冰室,妄图利用石先生,造出人形兵器,自立为王。”
入妄捡了紧要的话来说,却只字未提墨刑堪与自己一同经历此事,平安困惑的挠了挠头,墨刑堪百无聊赖。
这家伙又在装好人,恐怕是无法分辨灵渺宗好坏,所以才不提他。
“依禅师所言,这梁熔竟有如此大的本事,能让几位失去修为?”
灵沐暗自思忖,莫名感到一阵阴寒,抬头只见入妄身后的少年笑容满面,也就没当一回事。
“正是。”入妄迈步走到梁熔面前,“梁城主,你可认?”
梁熔冷汗频频,他梗着脖子,还要嘴硬,就听外面跳进来一个灵渺宗的弟子:“师兄!那灵湖果然浮着十几尊冰人残肢!”
十几双眼睛齐齐看向梁熔,这位曾经高枕无忧的城主大人默默低头,似是叹息,似是悔过。
“可叹,可叹。”梁熔一声长叹。
“你挟持石一手,私下豢养冰人,妄想一统北境,还不知悔改吗?”灵沐双手负在身后。
梁熔此刻却不慌不忙:“我不知悔改?上仙啊,你错了——”
“不知悔改的是你们!”
梁熔仰头瞬间,青筋暴起,皮肤肌理蓦的发青,整个人像一只穷途末路的野兽般扑向了最弱的石一手和平安!
只要他逃出这里,就可以重新开始!
但一只手拦住了他的去路。
梁熔大惊失色,所有人都在前面,这个黑衣少年是从哪里窜出来的!
他发了狠,伸出两指细长的狼爪,急速划上黑衣少年的手臂。
可终究太晚了。
金色的降魔杵硬生生抗下一击,直面而上,重锤梁熔的头!
“哐当!”梁熔应声倒地。
入妄收回降魔杵,几个灵渺宗的弟子看得云里雾里,那个梁城主不是普通人吗?怎么突然有了修为?
还有这个入妄禅师,究竟是何方神圣?
“多谢禅师。”灵沐执礼谢过,“我等还需带梁熔和石一手回宗门赴命,就此别过。”
“且慢。”入妄走到石一手身边,“石先生得留下。”
蓝衣弟子们忽然起了防备,一个个目光炯炯地盯着入妄。
入妄不急不忙地淡淡开口:“寺里的佛像还没修,他得跟我回去。”
“你寺里的佛像与我们有何干!”其中一个弟子不屑开口。
灵沐不满地瞪了一眼师弟,他的眼神落在石一手和梁熔身上,稍一思量,便点了点头:“既然如此,就请入妄禅师先行照料石先生,我等办完事情,再去庆霖寺拜访。”
“那是自然。”入妄点头,石一手就被放回了他们身边。
几个小弟子仍有些不忿,出了门便埋怨道:“那个禅师好大的架子,竟然跟我们抢人,师兄这都忍了?”
灵沐此刻神色冰冷,斜看了一眼说话的师弟,语气森然:“你知道什么?”
“那是入妄,此次宗门大比,大小宗门拢共八十一家,他硬生生从底下打上来,最后还拿了头名。”
“想拦他?怕是你们一起上也拦不住!”
*
“石先生,人都走了,您该说实话了吧。”入妄给石一手松绑。
许是梁熔伏法,石一手也就宽慰了许多,他先是抬头望了眼墨刑堪,见对方沉默不知声,又瞧了眼入妄。
没人应他,就连多嘴的平安也安静如鸡。
“害!”石一手哼了一声,“还不是那梁熔,脑子有病!”
世人皆知这世上有修仙修魔者,但凡人千千万,有天赋修仙的,却是万里挑一。
梁熔也是个普通人,不过早年给朝廷戎马一生,封了个城主做。
或许是日日看见灵渺宗的人飞来飞去,梁熔也升出“成仙”的**。
他自己没有灵海,就把石一手给请来,表面上请他制作冰雕,实际上却想要借助石一手死物苏生的能力,把自己变成仙人。
因此那些冰人,竟大多数是为了他自己成仙。
石一手困在这里整整三年,也没能作出梁熔想要的东西。
可三个月前,梁熔鬼鬼祟祟地把城主印信带来,他兴高采烈地告诉石一手,即便他成不了仙,那些仙人,也会很快变成普通人。
石一手以为他疯了,可第二天,他就失去了所有修为。
“我当初以为他在胡诌,也没细听,就听见他说什么敲钟敲钟,谁知道还真失去修为了。”
石一手讲得口舌干燥,随手一拿桌上的茶壶一饮而尽。
“钟。”墨刑堪沉思,他记得,曾在教中典籍里见过一页讲“钟”的。
入妄没说话,这次出来的主要目的是修佛像,既然石一手脱离困境,那寺里的石像应该也不会再泣血了。
不过……
入妄瞟了眼石一手,让石一手回去修缮,师兄一定满意。
天色渐晚,几人也不好再待,就一同回客栈。
城主府轰然坠落,不少百姓都吓得心惊胆战,好在灵沐做事稳妥,回去的一路上已经向衙门告知,安抚百姓,因此这晚的节日,虽有些清冷,但总算还是灯火通明。
入妄回房,换上一身干净衣服,正打算洗漱,手刚触水,就收了回去。
他不知道墨刑堪会不会净身咒,若是不会,手碰了水,岂不是伤势更重。
总归是他犯的错。
入妄屏住呼吸,转身出门,敲响墨刑堪的房门。
墨刑堪单独住一间,因为多了一个石一手,所以平安乐得去跟石一手作伴,也不愿意跟墨刑堪同屋。
入妄敲门的时候,墨刑堪刚洗完澡,正在犹豫要不要唤姚铃铃过来查查那“钟”。一听房门响,以为是平安,不耐烦地打开房门:“都说了老子——”
声音戛然而止。
墨刑堪不得不承认,对着入妄这张脸,他实在骂不出什么腌臜词。
入妄的视线落在墨刑堪手上的焦痕处。
他皱起眉头,好像是伤在他自己身上一样。
墨刑堪收敛神色:“你来干什么,来看我是什么惨样?”
入妄抬眸,仔细端详墨刑堪。
不过是伤了手,况且还有平安帮忙,墨刑堪再惨也不可能惨到哪去。
可入妄想不到这些。
他虽然从小随师父师兄修炼,自己也苦熬过不少时日,但从未失手伤人。
而且这人还是他捡回来的。
入妄抿了抿唇,殷红的舌尖不安地舔了一下上唇。
墨刑堪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转身往房里走,隐去眼中的**。
“我来看你有什么要帮忙的。”入妄跟着进门,顺带关上了门。
房间里放着一盆水,但屏风后面空荡荡的,并没有浴桶。
墨刑堪边走边笑:“能有什么需要帮忙,你现在来关心呵护,会不会有点晚了。”
入妄知道墨刑堪故意呛自己,也没反驳,仔细观察了一番墨刑堪的脸,轻声问道:“你用过净身咒了。”
“难道在你们佛修眼里,魔修从不洗漱吗?”墨刑堪用另一只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个净身法诀,我们魔修自然有。”
他说完自己却觉得好笑。
难道做了这么几天的少年郎,还真把自己当小孩了,一点无足轻重的伤,却要装作有事博取同情。
入妄呼出一口气,长长的眼睫呼扇呼扇:“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墨刑堪讽刺一笑:“你可太抬举我了,我怎么知道你的心思呢?”
“墨刑堪。”入妄终于有点忍不住,两只素来平静的眸子颇为无奈。
墨刑堪挑眉,并不搭理入妄,起身走到放水的铜盆前洗漱。
他刚要碰水,一直白皙的手却突兀的拨开了他的手。
“伤还没好,碰什么水。”入妄一手抽走架子上的脸巾,两手把脸巾浸入水中。
墨刑堪不满地想拿走,却被入妄轻轻按在椅子上,背抵住了桌子。
“坐好。”入妄语气轻柔,拧干脸巾。
他动作细致,表情严肃,看得墨刑堪一时之间也愣了。
入妄一只手托在墨刑堪的下颌,另一只手拿着半折的脸巾,一点点地帮墨刑堪擦脸。
少年轮廓深邃,入妄一点一点抚摸着墨刑堪的额角、眉间、眼眶。
他的手指软得像是一支拂尘,轻轻柔柔地刮过墨刑堪的鼻尖。
夜里烛火摇晃,烛芯乍响,火苗愈发蓬勃。
入妄却觉得擦得不仔细,还把自己往墨刑堪怀里靠。
他一只脚横在墨刑堪的大腿间,腰肢就在墨刑堪眼下微微起摆。
墨刑堪不知是看得晃眼,还是真想动手,两只大手竟直接扣住了入妄的腰。
入妄呼吸一滞,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居然和墨刑堪靠得这样近。
墨刑堪抬头,仰望入妄,唇角无法抑制地勾起。
他问入妄:“师父,你是来哄我的吗?”
入妄抬眸,认真凝视墨刑堪,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想,自己担心墨刑堪为白天的事郁结在怀,所以深夜过来找他。
这是哄吗?
入妄想不明白,但直觉让他开了口——
“是。”
小剧场:
墨刑堪:妈的,今晚睡不着了。
入妄:翻来覆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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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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