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chapter 7

当然,据说后续那对母子也没少吃苦头,被周肆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来骚扰江随了,直到现在坏事做尽遭了天谴,穷途末路了才又不怕死的往上凑。

江随叹了口气,又顺手想从周肆的烟盒里往外拿烟,却被按住手指。

“不开心?”周肆问。

江随眼眶有点酸,心中的惶恐又弥漫上来。

他是个理性的人,知道即使周肆没了,他大画家的身份和名下的财产足够生活。

他不追求太高的物质品味,所以以后不会比现在过得差太多。

这种惶恐感是并不理性的,因为没有任何改变值得恐惧。

可是,三个月……

江随深吸气,努力憋着不让眼泪流出来。

周肆看出了江随的情绪波动和泛红的眼眶:“宝贝?”

周肆语气依旧带着平静笑意,但紧绷的后背和差点要站起来的动作却显示着,江随的一举一动都能把他拿捏得死死的。

江随没说话。

周肆垂眸去找原因,发觉据说要“找戒指”的江随手指依旧空空。

前两年在苏黎世拍卖会上,他拍了一枚给江随做生日礼物的钻石藏品,江随很喜欢,一直戴在手上。

但江随自然知道戒指就在家里,但他不能说真实原因,只好不吭声认下。

周肆哄他:“没事,过两天有个对戒,给你拍来。”

江随只好胡乱点头。

不过今天他真是来收拾东西的。

本来想偷偷收拾,但周肆太难骗了,真假掺半才能彻底他偷着去医院询问医生的事情翻篇。

江随站起身,打开他房间衣柜,抽出了最下面的抽屉放在旁边。

抽屉下面是满是灰尘的木板。

京城的灰尘本来就大,何况这是卫生死角,谁都想不到有人会对这地方关注。

恐怕当年的房东都不知道它的存在。

江随的手指沿着边轻轻摸了一圈,然后顺着木板的缺口往上一掀。

里面居然有个暗格。

本来可能只是装修时想装电箱却没装的疏漏,偶然被江随发现了,改造了一下,藏了个盒子。

盒子不大不小,江随正要打开,发现周肆站在旁边看着,立即把他推出房间:

“你等等。”

周肆被安排坐回沙发。

片刻后,江随拿出一个小巧的盒子。

因为是放在暗格里的木匣里的小盒子,一层层嵌套,它干净的很,甚至没留下什么时光的痕迹,依旧很新。

周肆打开,里面是一个纯金的生肖龙吊坠和红色的编织手绳。

他正好属龙。

“这是……”

江随抿唇:“这是我给先生买的生日礼物。”

今年周肆三十五岁,但其实孤儿院手续和种种原因,他其实改大了一岁。

换句话说,十年前两人认识的时候周肆看着成熟老练甚至行事远超上一辈人,却只有二十四岁。

那年是他本命年生日,江随把卖画的钱都攒在一张卡里,省吃俭用给他买的。

当时得知周肆要过生日,江随冥思苦想许久不知道送什么。

周肆那时候就已经白手起家,生意规模很大了,江随一个穷学生,选礼物时实在困难。

衬得起周肆身份的东西他买不起,对“有钱”也没概念。

依照那时候的物价和他这些年差点饿死的生活,五百块钱的袖扣就很贵了——

那天偶然得知周肆随手一扔的那对袖扣居然一万多,他原本打算买袖扣的念头顿时羞耻打消了。

他和周肆的消费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甚至有时候丢人了都不知道自己在丢人。

虽然周肆并不是会嫌他穷,江随却爱得越深越敏感,小心翼翼维护着自尊心不想露怯。

最后思来想去,无论是穷人富人,黄金是所有人的硬通货,没有便宜和贵的分别。

周肆生日当天,向来独身一人的他第一次带了伴侣——

江随第一次出席这种场合,面对众人好奇探究、羡慕嫉妒的目光,他完全没感受到。

因为他一心看到礼单,发现不仅有各色奢侈品、六位数的手表,甚至有人给周肆送了一辆跑车,只为了把女儿嫁给他。

江随悄悄攥紧兜里的黄金手绳,直到晚宴结束,过了凌晨十二点,他也没拿出来。

——毕竟我只是金丝雀罢了,身份低微,哪有仆人送主人礼物的道理。

少年时的江随自尊心悄无声息碎了一地,觉得自己完全配不上俊美又年轻有为的周肆,只好这样别扭得安慰自己。

时间回到现在。

周肆拿出手绳,疑惑看了几秒,思维快的可怕,瞬间就知道这是自己没收到的生日礼物。

当年他隐约知道江随在攒钱,他还期待过很久,从来没有童年的人二十几年来唯一展露出的少年心性。

他第一次如此期待一份礼物,毕竟这是江随送的。

但直到第二天早上,江随也丝毫没有要送任何东西的意思。

还以为是没买,结果居然被藏起来了,迟来十年的礼物竟然这时候收到了。

周肆露出罕见的茫然:“宝贝,你怎么突然——”

江随现在已经过了青春期的拧巴,也不再被贫穷笼罩。

他坦然道:“当时觉得拿不出手,怕先生会嫌便宜会瞧不起我。”

周肆伸手示意江随给他戴上。

虽然他这些年早已在喜怒不形于色,但江随分明看到他眼底的兴奋。

跨越十年光阴,面前的仿佛还是当年的周肆,从来没有变过。

江随承认自己后悔了,当年就该拿出来给他。

本命年生日是特殊的日子,比十年后普通的一天好多了。

或者等到周肆下个本命年生日,也就是三十六岁的时候,卖卖画然后给他买点更好。

——不,忘记了。

——周肆没有三十六岁生日了。

江随垂眸,静静看着周肆修长而富有力量感的手和漂亮的手腕。

当年他就很喜欢这双手,又不敢造次,只能悄悄看着。

偶尔趁周肆睡着的时候假装不经意摸一摸,他都紧张的要命。

江随想了想,不带任何感**彩、大大方方摸起周肆的手。

摸完手背还不够,又攥着周肆的手指捏了又捏。

金丝雀虽然不这样逾矩冒犯,但寻常情侣之间凭什么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即使周肆立刻收回手并且莫名其妙看向江随,江随也没有任何畏惧只是抬头对视。

“你——今天这么光明正大?”周肆蹙眉,突然说,“不是一直偷偷摸吗?”

江随顿时石化。

心中报复般发泄的不甘心和对于周肆病情的悲哀都散了大半:“先生,你、你知道?”

周肆笑了笑,没说话。

他早就发现江随这揩油的毛病了,一开始是睡梦中感觉江随经常“不经意”去触碰他,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喉结。

本以为是错觉,但次数多了,甚至有一次江随以为他醉了,居然悄悄亲了亲他的手。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随其实爱他。

但第二天面对平静麻木又乖巧的脸,周肆忍不住想到江随摸狗摸猫的表情,自作多情,自己实际上和它们没区别,于是不吭声了。

江随被拆穿了多年揩油的事实,脸红耳热,却垂眸道:“先生的手好看……最近太瘦了,多吃饭,少喝酒。”

最重要的是去接受治疗,三个月或许可以延长到半年。

周肆只是笑了笑,有些不自然的收回手,想避开江随的目光。

……

两人到家时已经不太早了,尽管厨房已经备好了菜,江随还是亲自煮了粥。

周肆喝了一口:“你最近——对我还挺好。”

他语气是调笑的闲聊,江随却立即放下筷子,认真回答:“我要是一直好好照顾先生,先生就不会生病了。”

有那么一秒,周肆错觉江随已经知道了他的病情,但转念一想是自己糊涂了,江随说的肯定是胃出血的事。

江随总是这样语气认真,一问一答像是威严的老师和拘谨的学生。

尽管旁人对周肆都是这样敬畏,但唯独江随这样时他习惯不了,因为情侣之间不是这样的上下级关系。

“和你有什么关系,床上服务的售后么。”

周肆说完才意识到,刚因为“嫖客”的用词惹恼了江随,刚刚一时不悦又说出类似的话。

江随却只是默默叹了口气,又给周肆盛了半碗粥。

江随是真的后悔。

他和周肆认识的时候周肆就有胃病,第一次在他面前发作疼得几乎站不起来时,把江随吓了一跳。

甚至胃出血都不是第一次了。

周肆向来隐忍不愿示弱,除非疼的撑不住,平时甚至根本不让人看出来不舒服。

江随以为一只称职金丝雀就是要哄金主开心,所以他发现周肆不舒服也不敢拆穿。

无论是熬夜批阅项目、忙起来一整天顾不上吃东西,还是应酬喝醉酒,江随都不多嘴不忤逆,权当看不到。

毕竟金主是找个听话床伴,不是找个叨叨老妈子。

但是,早知道周肆会病的这样严重,就算被他厌恶,江随也一定要努力管管他。

被他抛弃和他现在要死了有什么区别,反正结局都一样是失去所爱。

于是,周肆刚放下勺子,就对上江随瞪大的眼睛:

“先生,我熬的粥不好喝吗?为什么只喝半碗?”

周肆:“……”

江随快速给他添满:“再喝点。”

周肆嘴角抽了抽,只好又拿起勺子。

江随最近很不一样,尖锐了不少,不像以前那么“听话”。

周肆垂眸看着手腕上的黄金手绳,忍不住笑了一下,他喜欢这个气人的江随。

或者说这些年他一直希望江随能这样,能在他面前表达喜怒哀乐,能多在乎他一点,能有所喜有所恶。

……不过,如果能不逼迫他喝粥就更好了。

周肆深吸气,面对江随瞪大的真诚眼睛,只好硬着头皮艰难地把剩下半碗粥喝掉。

其实周肆就是周四的谐音\( '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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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chapter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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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玄鹿游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