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自行车推到距离教学楼比较远的停车场角落,童塔塔蹲在车边落锁。
这里没停几辆车,过道很宽敞,他不再因想靠系临城的车子更近,而被挤在闭塞的车道里小心翼翼地上锁,却因动作太过笨拙,而导致整排车子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地,从而被一群值日生“追杀”。
少了他的“努力”,更多花花绿绿的车子有了靠近那辆银黑色Jetffly的机会。
满月宴那日回到家后,他才回过神,餐桌上和系家婶婶的聊天有多令人误会,自己似乎无意中配合了不该配合的话题。
从视频被传开,到他现身宴会,再到被认出,甚至后来发生的乌龙,很多亲戚误以为他们是交往中的关系,也难怪系临城会那样不满意。
说到底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的错,又笨又迟钝,冲动且蠢。
因而,令人厌烦的口香糖从梦里醒了过来,看清楚了自己的样貌,决定主动走到干燥的风里,自然地脱落。
为了避开系临城,他特意早上晚出发十分钟,放学便立即离开学校。
与其说是特意避开,倒不如说只是恢复了他曾经的作息,不再为了制造“巧合”而去卡系临城的时间。
现实就是这样:一旦不再刻意制造机会,他和系临城之间不会有交集,尽管住在人家别院,但作息不同,习性不同,所以两人也基本碰不到面。
望着那已经转过教学楼拐角的背影,身后跟着的尾巴一个比一个雀跃,像是期盼着对方能偶然回头时瞥到自己,哪怕那一瞥根本不包含特殊意义,甚至也不会延伸出任何可能。
就像之前的自己,厚着脸皮,日复一日。
想来现下的系临城,应该很痛快,讨厌的人远离视线,眼净心也静。
即使再不甘心,也只能到这里了,他的口香糖之路。
童塔塔拽起书包,朝反方向的入口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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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第多少次误将旁边的叹气当成是老班在后门的预警后,毛乐忍不住转头将一个纸球扔到了他脸上,“你特么丧门星上身了,一上午唉声叹气的!”
纸球从桌角滚落,童塔塔趴桌上瞥了一眼忙着给手机做伪装的人,再次叹气。
将手机藏进掏空了的字典里,毛乐烦躁,“啧,没完了是吧,要死不活的,怎么不往七班跑了?”
要知道,往日一个课间不去七班晃悠晃悠就浑身痒的人,这一中午除了跟自己上厕所,就是坐在座位上安静如鸡,真的很不正常。
旁边人没说话,过了好一会子又叹了口气,“我以后不去了。”
“什么,”毛乐动作一顿,语气惊讶,“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说着伸手去扯他耳朵。
以往都会被一把拍掉的手,此时也放任不管,见他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瞧上去竟有几分真。
“怎么,你小子终于开窍,知道自己高攀不上了?”
趴着的人没说话。
毛乐摇头,“做了几年梦把自己做废了吧,该清醒了,只围着一个人转的人生是行不通滴。”
在前排都能感受到从后方传来的丧气,胡朔掂着一管口香糖从座位走过来,打量了一番满脸了无生气的童塔塔,“还能救吗?”
毛乐换了个姿势玩手机,面无表情地摇头,“葬了吧。”
“咋了这是,没精打采的?”胡朔坐到他前面的空位上,“话说你今天都没往外面跑啊。”
“人家说以后不去七班了。”
这话让人震惊,“啊?为什么?”
童塔塔仍旧趴在桌上不说话,仿佛根本就没有看到胡朔一般。
毛乐在一旁不屑,“放心吧,过不了两天指定又贴上去了,就他那尿性……”
“不是……”一直没动静的人突然开了口。
两人齐齐看向他,毛乐一副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狡辩的神情。
然而童塔塔双眼依旧无神,没头没尾地嘟囔了句:“不是这个口味。”
两人疑惑,顺着他的视线,瞅向胡朔手里的草莓味口香糖。
胡朔以为他想吃,递给他一片,“刚从同桌那里抢来的。”
但他没接,还在那直勾勾地盯着,唇边呢喃,“荷菲拉……”
毛乐一听拧起了眉头,“荷什么菲拉,你还挑拣起来了,”说着直接抢过口香糖剥开塞进了嘴里,“欠揍。”
“荷菲拉?”胡朔讶然,“可是那个好贵,两块钱一小粒,都快赶上一张饼的钱,我哪吃得起那个。”
童塔塔没搭腔,兀自摇了摇头,将视线从口香糖上移开。
荷菲拉牌清凉型薄荷糖,两块钱一颗,浅蓝色的玻璃纸包装。
系临城有个饭后刷牙的习惯,但由于中午在学校不方便,所以每次午餐后,他都会用漱口水漱口,然后吃一颗薄荷糖。
如果身上没有,而超市又恰巧卖完的话,就会用青柠味口香糖代替,从初中开始就是这样。
而童塔塔从发现对方这个习惯的那天起,就成了储藏仓鼠,攒起来的零花钱很大部分都用来买了薄荷糖。
口袋里每天都会装一颗,趁中午放学,所有人都去餐厅时,偷偷溜进系临城的班级,放到他的笔盒里。
除了生病请假或其他原因不到校,一年四季基本没有断过。
此时他的桌洞里还有好几颗,口袋里也有一颗。本来口袋的这颗应该今天送出去的,但是,他现在已经没有勇气去七班的教室了……
这件事他从没有告诉过胡朔和毛乐,以前没说,是出于一种想当做他和系临城之间的小秘密的心态,现在不说,是害怕被骂犯傻。
围着一个人转得人生是行不通的,毛乐的话突然在耳际回荡。
但其实人生那样漫长的事情,童塔塔从未认真考虑过,而如今想来,似乎真的是那样。
从初中遇到系临城开始,自己的生活里似乎就只有一件事:追逐他。
走他走过的路,把他的习惯当成自己的习惯,甚至当初挤进这所学校,也是凭着一股子一定要跟对方上同所高中的疯狂念头,拼出来得。
有意也好,无意也罢,总跟在对方身后亦步亦趋的人,确实是自己。
……毛乐的话没说错,而他的自知之明也在满月宴之后,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峰。
他就是块硬黏在对方鞋底的口香糖,如今稍一代入对方的角度思考,就觉得自己好烦。
可这样突然一脚踩下刹车,让他立马风干脱落,似乎也做不到。
无法后退,又看不到前路,好难,他不知道该怎么办……
上下课的铃声,霎时便成了莫须有的存在,童塔塔大脑犹如宕机,整个人浑浑噩噩,根本集中不了半分精神。
去厕所下意识绕了之前的远路,回过神后赶紧返回,不从七班门前经过,感觉校园都开始变得陌生。
从洗手间出来的路上也是恍恍惚惚,等被人拦住的时候,才发现完全走去了与教学楼相反的方向。
“哟,这是谁?”
童塔塔掀起眼皮,瞅向迎面而来的三个人,带头的长发女生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上扬的眼角与眉梢,挖苦的目光与神情,看上去像毒蛇。童塔塔有那么一瞬间寒毛竖起,但整个人不在状态连逃跑都慢半拍。
带头的女生叫徐瑶,别人都叫她瑶姐,学校里横来横去的典型太妹。
据毛乐说,她家里有钱但背景黑,虽然很多有钱人的背景都说不清,但她家实在明显,所以这些年一直低调地忙着洗白。
由于学校当初不想收,所以她进一中花了很大功夫。入校后她行为也收敛很多,以前简直是狂。
或许因此,大家都说瑶姐收敛是跟家里有关,但童塔塔却认为,除此之外,她收敛还有个更重要的原因:她也喜欢系临城。
这点其实也得到了毛乐的认可,只不过他的落脚点与童塔塔不同。
毛乐认为,瑶姐喜欢的并不单单是系临城那个人,亦或者说,她喜欢的压根就不是“那个人”。
但彼时童塔塔并不懂,其实到现在也没懂。
他只当是自己表白太过“隆重”,抢了她当初表白时的风头,所以她才一直看他不爽。
而之前自己动不动就被人围追堵截找麻烦,除了本身犯了众怒之外,基本上都是这瑶姐在背后指使。
眼下童塔塔回过神想跑,但左右两路被跟班的一男一女围挡,衣服也被扯住,“逃命”的最佳时机已过。
瑶姐从后面拽着他的领子,上来就重重地拍了一掌他的后背,震得他前胸都有点发麻。
“跑什么跑,我还能吃了你怎么的?”
大概是碍于厕所附近来来回回的人太多,瑶姐朝那两人示意,随即三个人架着他朝另一侧走。
“走,带你去超市买点零食吃。”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撒开!”
童塔塔挣扎,试图拽出自己的胳膊。然而不仅没用,几人还作势威胁要扒他裤子。
挣脱不得,童塔塔刚想豁出去说你扒就扒时,身后的桎梏突然一下松开,并且躲开好几步。随即旁边的人也松了开,只是闪躲不及,仍挡在两侧。
童塔塔有点懵,但顾不得想太多,抽出胳膊就往旁边逃蹿,差点撞到迎面而来的人。
下意识抬头一瞧,发现是齐野,而齐野旁边跟着的正是系临城,两人大概是要去洗手间。
看到了一整天都没见几眼的人,童塔塔却丝毫没有喜悦之情,眼下他又在仓惶逃亡,只觉难堪不已。
迅速低下头,转弯一脚踩进花坛里,差点摔了狗吃屎,他慌忙爬起来朝教学楼那边跑去。
“吓我一跳,”齐野看着逃跑的人呢喃, “跑这么快干吗……”
系临城也朝那背影瞥了眼,随即转过头,看向不远处姿态悠哉,像是偶然路过的三人,瞬间了然。
徐瑶一改之前的冷眼俐面,一步三扭地朝二人走过来,温声和语:“哈喽,好巧啊,你们去练球了吗?”
然而系临城并未搭理人,扭头转往男厕方向,倒是旁边的齐野接了两句话,直到进了厕所才把人甩开。
“哎,你那‘礼物’好像被人欺负了。”齐野上完厕所,朝在洗手的人说道。
然而系临城表情未变,看上去并不想理会那些事情,“跟我无关。”
说罢,甩着手出了洗手间。
荷菲拉品牌为杜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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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五十六招 是薄荷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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