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塞两团纸止血,林隽低头坐在床边盯着床头柜的小夜灯。
真搞不明白,怎么弄成这样。他设想过有虫会受伤,但千算万算没算到是自己,还白白担心嚣张的托勒密被揍成死猪。
真是人倒霉,喝水都塞牙缝。
好好睡个觉,结果裹被子里撞墙。
靠大发了。
“不想听。”制止欲言又止的杰罗姆。林隽头一扭,留下半个凌乱的后脑勺。
那家伙以狗坐姿蹲在一旁,手蠢蠢欲动想搭上林隽膝盖。
卧房的灯铺开老旧照片般的褪色的黄,沉淀的色调却似乎越发让人浮躁。
林隽换了两团纸,将染血的纸团丢进垃圾桶,“今晚能不能睡?”
“能!”杰罗姆抢答。他红色的眼睛里有水光。
“好,你去侧卧。”
杰罗姆脸色一变,像在垃圾星那样耍赖地伸手去抓林隽,但却被托勒密挡下。杰罗姆下意识反击,一记虫甲相撞的声音十分刺耳。
林隽没看清那瞬间发生的对抗。光线昏暗,以他的视力只能看到他们一触即分。
之后是冗长的沉默,杰罗姆固执地坐在地毯上,像个得不到心爱玩具的孩子在耍横。一面直勾勾盯着林隽,想要在那张俊美的脸上看出一丝一毫的松动。
可是,没有。
往日不是这样的。
杰罗姆有点气愤,有点伤心,还有点不知所措。他攥紧拳头,“我不去!我要和你睡!”
“太挤了,睡不……”
“他去!”杰罗姆指着托勒密,“他本来就是多余的,他去睡侧卧最合适!”
林隽鼻子塞着的纸团渗出点点猩红。他没有立即作出回应,而是低着头敛着眼沉默。
“你就是想和他睡!”杰罗姆凭直觉得出答案。红色的眼睛里噙着泪,倔强又委屈,“他有什么好的!是哥哥的手下败将,还是皇室的走狗!他待在你身边就是为了替佐里昂看住你!”
“我知道。”林隽回答得很平静。
“那你为什么还——”
“他不会弄疼我。”
杰罗米一怔,傻傻反问,“什么?”
林隽一字一顿重复一遍,冷静得像在点评一盘餐点,“在他身边我不需要药剂,不需要治疗舱。我有说不的权利,我可以得到喜欢的东西,也可以丢掉不喜欢的。”
“我也……”
林隽微笑,“你自己信吗?如果信,那么请你出去。我不想和你睡。”
把自己套进圈套的杰罗姆站在那觉得脚在往下陷,陷进绵软厚实的地毯里,陷进阴暗寒冷的土地里,“我……”
狼狈的林隽用并不狼狈的黑眼睛盯着他。真漂亮啊,也真的冷。
不该是这样的。杰罗姆承认有时候控制不住力道,可是有谁能控制得住?林隽那么香,那么漂亮,抱在怀里只想用力把他融进骨血,以自制力闻名的格雷沃不也是这样吗?而且这真的很重要吗?杰罗姆茫然地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长年对战中杰罗姆对疼痛阀值不断上升,受伤对他而言是家常便饭,在他看来亲热留下的伤口不是伤口。淤青,破皮都是喜爱的痕迹,为什么要和伤口疼痛放在一起讨论呢?杰罗姆不懂。
就算林隽不喜欢他买的宝石梳妆台,他也没有强迫他使用。为什么林隽要说这些话。杰罗姆瘪嘴,觉得委屈。他实在想不出答案。然后托勒密告诉了他答案。
林隽任由巢穴外的雌虫将他抱起检查鼻子。
托勒密坐在床边,将林隽面对面置在大腿上。林隽撇头,不让他拔掉塞着的纸团。
“我看看,万一鼻骨裂了。”
“疼。”林隽小声抱怨,没有再撇开。
轻轻揉过小巧的驼峰,托勒密笑了,“没事。一点没肿。八成是毛细血管破了。”
和雌虫对抗呛声的死样子不同,托勒密眉开眼笑哄着怀里狼狈的雄虫,一双手扶在那精瘦的后腰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这下好了,炸蘑菇不能吃了。”
一句话就让雄虫不高兴地坐直了,叉着腰生起闷起来,“我要吃!”
“不能吃。”托勒密寸步不让,但,“杨枝甘露,吃不吃?”
“吃!”
托勒密没有遮遮掩掩,手轻脚轻地对待怀里的雄虫。他望着林隽那渐渐舒开的眉眼,心里却异常沉重。
多看看吧,多看看吧。学着我对林隽好一点。
这一刻,托勒密没有丝毫的争夺之心,他只想让自己温柔点再温柔点,爱林隽爱得再明显一点。让那些天生没心的家伙知道该怎么正确对待林隽。
他抱起林隽走出卧房。将主卧留给不愿离开的雌虫们。
一楼客厅里亮着小夜灯。托勒密骑腰抱着林隽,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一面轻拍的他背,一面在客厅里溜达。
凌晨四点,窗外的天色已然有了点点灰青。傻鸟蜷在大棚上将脑袋埋进翅膀里熟睡。
林隽鼻子疼得有点睡不着,可是托勒密热烘烘的掌心在他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困倦就这样涌上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下楼的雌虫们与托勒密四目相对,随后注视靠着他肩头睡去的林隽。
眉眼舒展,孩子气地压扁了脸颊,嘴唇微微张开,手脚自然垂下,看起来很舒服,很安心。
格雷沃扶着扶手,注视着林隽的睡颜,紫罗兰的眼睛里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一言不发转头沿着楼梯走回主卧。
拜伦兄弟两张死人脸隐入阴暗中,只剩下杰罗姆傻傻站在楼梯口。良久他问,“你怎么做到的。”
没有争执没有对抗,托勒密和杰罗姆拉开了一场友好的交谈。
他们压低声音,轻声细语。林隽在这样细小白噪音里睡得更香甜了。
格雷沃靠着卧房门,拜伦兄弟缩在阴暗里都在仔细听着这场交谈。
第二天,林隽是在主卧里醒来的,鼻子上了药,不流血了。他顶着蓬松的小卷毛坐起来,发懵地看着窗外。
真是日上三竿啊。
窗外刺眼的白光透过白纱晕进来,有点子天堂的错觉。
今天真是出奇了,窗帘竟然拉开了。
林隽拨开白纱,看见傻鸟站在后院大棚上晒翅膀,傻得不行。他笑着推开窗往下喊,“傻鸟!”
傻鸟一听见他的声音就扇着翅膀回应,嘎嘎喊得粗犷。
闻声而来的托勒密端着早餐进来,“快刷牙去。”
林隽丢下傻鸟,噔噔噔跑进盥洗室。
握着牙刷柄的林隽后知后觉自己太听话了。他刷着牙含糊不清地嘀咕。此刻他完全没想到将会面临什么。
速度干掉一碗粥和六个汤包。林隽乖乖让托勒密给他换了药。
“这几天小心点,别乱跑又撞到了。”托勒密叮嘱,一面蹲下去摸摸他的脚。热呼呼的。这才放心地给他套上袜子。
林隽没回话,正在折腾他的衣服。那衣服有三个洞,他把脑袋套错地方了,正在调整。
给他穿好袜子的托勒密起身一看,笑得不行。天越来越热了,这款衣服在后背的兜帽下开了个洞通风,林隽脑袋就往那个洞里套了。又要小心鼻子,看起来像个小贼。
“好烦!”脑袋卡在洞里,像个紧箍咒。
托勒密笑着把衣服翻上去,露出“妈妈头发扎得太紧”的林隽脑门。气得林隽骂他王八羔子。
两人打打闹闹好一会儿,托勒密才出手拯救了他的脑门。
“小鸡还疼不疼?”
如果说疼,托勒密又要给他用按摩仪了。林隽有点不乐意回答,他假装自己很忙地在抽屉里翻找袜子,挑挑捡捡地转移话题,全然没发现脚上已经套上了。
托勒密也不拆穿他,想着今晚洗澡的时候安排一波,省得洗床单了。
完全成年后,量真不是一般的大,活像是水龙头坏掉了。
收拾妥当,他们下了楼。林隽惊奇地发现,另外四只雌虫不见了。
“咋的,他们终于想通了,回垃圾星了?”
“你想得美。”托勒密长叹一口气,整理林隽的兜帽,贱嗖嗖地往下方的洞里伸手,被林隽照着他的胸膛给了两拳。
跨上小背包,他们出发去了商场。去买托勒密想给他买的最新款星讯。
严格来算,这还是林隽第一次在首都星逛街。他的名声太臭了,生怕出门被认出来挨打,所以一直能不出就不出,但这次有了出门的理由,林隽为了一切顺利,也为了以防万一,全副武装,把长长的头发扎了个小啾啾,戴上鸭舌帽,口罩和墨镜。毕竟万人嫌,低调点保命。托勒密笑他像个偷情的明星。
原来每个地方的明星都是这样啊。林隽达成了新的人生体验。
白天的首都星车水马龙,虫来虫往,熙熙攘攘。魔幻的灯柱和悬浮车轨道在半空中格外瞩目。
这简直就是想象的科技世界。林隽兴致勃勃地被托勒密牵着东张西望。
他们尝了奇奇怪怪的食物,都是林隽没见过的。还有好多有趣的小机器虫。
有一只泰坦天牛和托勒密公寓里那只很像,林隽把它买下来,说是给大蟑螂找的媳妇。
托勒密反驳威震天是泰坦天牛,一面老老实实把小机器虫夹在腋下带走。
林隽玩得满头大汗,被琳琅满目的商品看花了眼,最新款星讯被抛在脑后。
“那个!你打那个!”林隽指着货架上的机甲模型让托勒密在游戏电屏上射击。
过五关斩六将,成功抵达最终关卡,拿下最大战利品。林隽原地蹦了三尺高,兴奋地抱着半人高的模型就要回家。
这时他们才发现,什么都买了就是没买星讯。
他们站在渐暗的天色里面面相觑。
“那个……明天再来?”
“也不是不行。”
林隽咧着嘴笑。额头的汗水在夜晚亮起的灯光下闪闪发光。
是啊,闪闪发光。
托勒密着迷地低头吻他。
那是一个一触即分的吻。
林隽轻声骂他臭流氓。
托勒密不语,一个劲地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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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闪闪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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