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穿透玻璃落进来的光线晕着七彩的梦幻光晕,斜斜落在那张摆放点心的精致小几边,由上至下切在实木一脚。
脚步踉跄的雄虫歪歪斜斜在地毯上走着,大短裤露出两只发软的膝盖,就这样往右侧一倾,半途像是被拽了一下,又朝左撞,堪堪保持平衡往前挪。
侍从绷着一张脸,双臂不近不远地展在雄虫身周。眼见着那两只雪白的脚踝相互亲密缠绕了一阵,雄虫前倾着往地上摔。
“阁下!”侍从惊呼着往前一捞。
雄虫的脑门距离小几只有半个拳头,惊得侍从满头大汗。
“没事。”林隽拍拍紧紧箍着自己的雌虫。那两条手臂活像两条大蟒蛇,绞得他有点喘不上气。
“您太心急了!”
抹了下巴的汗,林隽随意在裤子上蹭,眯着眼看向窗外。
蓝天白云,绿水青山,小溪瀑布。
谁能想到,这一幕辽阔的自然景象竟然会存在帝国寸土寸金的繁华中心。
贵族这日子过得可真好啊。
虽然林隽不知道为什么出院以后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小别墅,而是被里昂带来这里,但他习惯了。他总是这样身不由己,除了托勒密,没有人真的愿意采纳他的意见。哦,超市的收费小机器虫倒也是愿意的。
侍从将他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温柔的揉着他的小腿和膝盖,紧绷的肌肉和腿筋得到放松,没有那么难受了。
医生说,这是正常现象,活动几天就会恢复,但林隽有点心急。
毕竟他躺了一个月,现在又身处陌生的地方,迫切的需要获得一些安全感。
侍从捏着他的脚踝揉捏,宽大的手掌像个大蒲扇,和托勒密一样,热烘烘的,但没托勒密那么粗鲁,小心翼翼的,好像他是什么易碎品。
这种感觉并不那么好。
林隽仰靠着沙发靠背,目光落在华丽的墙上壁画,上面还有一只栩栩如生的鹿头,宛如树杈的鹿角非常雄伟。听说是里昂亲手猎的,不是通过热武器或者传统箭矢,仅仅只用了双手。
提起那一场狩猎,侍从们的表情变得憧憬崇拜,他们手舞足蹈地呈现里昂如何掀翻那只个头堪比悬浮车的雄壮雄鹿,如何在乱踹的鹿蹄中掏了心,如何压着鹿头保下完好无损的鹿角。
听起来,就像是在直播一场虐sha,展现着那并不光彩的技术。林隽听得有点恶心,抿嘴,看着那鹿角很不爽。
活在树林中的精灵因为虫族的一己私欲,被斩了首挂在这里当装饰,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阁下?”侍从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抓着林隽的小臂摇了两下。
“嗯?”林隽回过神,低头看他。那是个长相幼态的雌虫,眼睛很大很圆,鼻头脸蛋下巴都圆圆的,钝得有点憨,看着林隽的神态像个半大不大的青少年,但他却壮得像头牛,胸肌鼓囊囊地把淡蓝色护理服撑得仿佛要裂开了。与林隽四目相对的他忽然结巴,脸颊和耳根泛红,断断续续好半晌才把一句话说完。
仔细辨认了一会儿,林隽才明白他在询问他中午想吃什么。
吃什么。
也没什么想吃的。
再说了,他想吃的,这里的厨师也不会做。所以随便吃吃,不饿死就行了。在别人的地盘里,要什么自行车。
“我的光脑呢?”这是醒来后第十七次询问。林隽不停向任何看见的虫族询问,但他们都说不知道,包括里昂,仿佛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光脑。
眼前的侍从也一样。他低下头,仔细给林隽套上鞋,又细心地摸了摸林隽的膝盖,发觉有点儿凉,拎了张小毯子盖上。
通过联络器和厨房点餐后,西奥安安静静坐在林隽身后的小凳上,像抹沉默地影子看着他。
近一年前,西奥就见过眼前的雄虫。那时他凑热闹去了星港。挤在虫群里,往前看是大片的记者和各种设备,往后看是密密麻麻的脑袋,一张张脸上浮现着好奇,愤怒,期待。
西奥说不上来自己是因为什么来的,他就这么来了。可能是因为正好有假期,又没地方去,来凑凑热闹,回到岗位后能和同事们分享。
他们在星港等了很久,日头大得要把他的虫甲都晒出来了。首都星的天气比雄虫的脸色还变得快,出门前刚下了一场大雨,紧接着晒得头晕,没一会儿又刮了风,接着下了场阵雨,最后又成了大太阳。周边的虫遭了罪,说是因为从垃圾星来了个祸害,所以连天气都翻脸了。但没虫离开。
等得饥肠辘辘的时候,游型星舰来了。
他们注视着那抹影子俯冲而下在星港落定,呲一声,舱门在白烟里打开。
身穿帝**服的军雌身后是衣服破破烂烂,满是脏污和血迹的雄虫。
可真狼狈啊。
一头黑色长卷发像深海里被海流摧残的海藻,凌乱地拢在微微缩起的肩头,苍白的脸上黑色眼睛像两个被掏空的黑洞,无助又惶然,然而他却没有像西奥所认识的那些雄虫一样哭泣,更没有理所当然的寻求雌虫的庇护,他静静站在那低着头,依靠那点错位躲避闪光灯和尖锐的提问,浑身都是与周遭一切格格不入的落魄。
耳边的讨论和斥骂很杂乱,西奥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心想,这只雄虫一定吃了很多苦。因为吃的苦太多了,所以再吃苦的时候都不知道求助。
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关注他。每日忙着工作,忙着考证,科室里的同事们也卯足了劲赚钱,没空说那些派不上用场的八卦。
再后来,他被调来照料他。
再一次看见这只雄虫,没了第一次见面的落魄,却有着另一种狼狈。精神力损伤使他身体并不那么健康了。
西奥近距离看见了他。剪掉那头黑色长卷发后,很精神,虽然现在微微长长了点,也不妨碍那双黑色眼睛熠熠生辉。他喜欢安静,常常一呆就是两三个小时,就像现在这样,静静地坐在那,仿佛睡着了。虽然不怎么爱笑,但从来不给脸色看,也从来不闹。脾气很好。原来他生得这样好,这样温和。
怎么会有雌虫舍得把他弄得那么狼狈呢?
“咄咄咄”三声敲门声,餐食到了。
西奥打开门,从侍从手里接过餐车。对方用眼神瞥瞥门里,无声问询——怎么样?
西奥做出口型——还得几天。
——他在闹脾气?
西奥摇摇头
——那你怎么看起来要哭了。
西奥一怔,无措地挠挠头——想家了。
对方了然地拍拍他的肩膀——这次任务结束了,医院给你批假。
——谢了。
门合上。
西奥在眼前的房门上看到了精致的手雕纹。
这真是座精美的笼子……
用餐的时间比其他时间更安静。
这只雄虫吃东西很香,动静不大,但大口大口地咀嚼,腮帮子微微鼓起来。唇边粘着酱汁和汤水。这是不合规矩的,尤其对一位有教养的雄虫而言,这是非常不雅的举止。
然而,西奥吞了口唾沫,觉得也有点儿饿了。
这么一想,眼前递来一根沾满辣奶油和芝士的鸡腿。
这个世界真疯狂。西奥惊得一耸肩膀。虫神在上!
“别愣着,吃啊。”林隽又往前递了递鸡腿。里昂看来不是个好雇主。这么大块头的侍从饿得直吞口水,怕不是吃不饱吧。
“不用——”
废话真多。林隽把鸡腿塞进那张吞吞吐吐的嘴里。
天天吃西餐,吃得都快有蛀牙了。不是奶油就是糖,不是牛排就是鹅肝,不是炸物就是蛋糕。连个下饭的辣椒炒肉都不会。里昂家的菜单还是有待扩展。
“阁下?”西奥不明白林隽为什么突然傻傻地愣在那,更不知道林隽在想什么。他捏着咬了一口的鸡腿,视线不自觉落在那鼓起来的腮帮子上。小小的,鼓鼓的。想戳。
林隽舔舔嘴角的辣奶油,“干嘛?”
这小年轻整天阁下阁下的叫,怪别扭的,搞得他好像改了名。
小年轻不说话,捏着鸡腿只顾着笑,憨气扑面而来,有点像拉了皮的…宝强王。林隽咧嘴笑起来。
怎么还看出点“故人”影呢?
看见林隽笑,小年轻笑得更憨了。
林隽被逗得眉开眼笑。
吃饱了就容易犯困。
大约是晕碳。
林隽懒洋洋窝在沙发里,眼皮沉甸甸的,上下来回扇了几回,就闭上了。
西奥蹲在沙发旁,为他捻好毛毯,调整好靠枕。
他可真好看。
哪怕偏头压扁了一侧脸颊,也好看。犹豫了一会,西奥伸出食指,轻轻戳了一下软软的脸颊。
林隽还没睡沉,被这样骚扰,眉头微微蹙起,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西奥做贼心虚地收回手指等了一会儿。
没醒,眉头也松开了。
西奥蠢蠢欲动地又伸出食指。
这时,房门推开了。西奥惊得原地弹起来。
一回头,皮子都绷紧了。
正准备张嘴问候,被对方一挥手阻止了。西奥立马闭紧嘴,头皮发麻地退到角落。
那个让虫族敬畏的帝王心情很好地脱下外套和手套搭在沙发另一头靠背上。随后坐在沙发边温柔抚开雄虫鬓发。
西奥这时才发现雄虫有些热,鬓角里有薄汗。
帝王动作自然地将手指插入那头乌黑的卷发里抖动透气。
但被打扰的雄虫有点不高兴地蹙眉,偏了偏脑袋,把那只手压在下面。
西奥魂都跟着皮紧了。生怕陛下一巴掌把雄虫扇到地上。
可陛下没有这样做,他轻笑着将雄虫打横抱起,抱进那间西奥不被允许进入的卧房。
门在眼前合上。
西奥下意识往前跟了两步,立即就被陛下的近卫阻止。
这时他似乎才恍然大悟,那是……陛下的雄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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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寄人篱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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