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彩听到阿南的话,瞬间没了方才的惊慌恐惧,一把扔了篮子,气咻咻撸起袖子:“他欺负小孩!阿南别怕,姐帮你报仇去!”
阿南隐隐感觉到朱老头的碰触很古怪,不是单纯想掐他,也不像大人对小孩的喜爱,阿南心里有点不舒服,甚至觉得羞耻,可他自己说不清楚,很怕彩彩贸然去帮自己报仇,又被朱阿婆骂,更怕她也被朱老头拉扯住。
他赶忙把彩彩拽住:“阿姐,那个阿公好吓人,我们先告诉二姨,问她应该怎么办吧,你不要过去,他虽然老了,但也是大人啊。”
两人回家和美芝讲了事情经过,对待小朋友的问题一向从容的美芝,竟有些不知所措。这是非常严肃的一件事,美芝决定认真教给两个孩子一些知识。
朱家是后街的老住户,但不大走动邻居,美芝对他家并不熟,偶尔听说过他家儿子女儿结婚后从不回这边的传闻,早年朱家阿婆和人哭诉过,她去看孙子孙女,小孩连亲阿嬷都不认得。
或许缘故就在这个朱老头身上。
美芝把彩彩爸叫回来,两人耳语了一阵,领着彩彩和阿南来了街对面阿梅的服装店里。
店门口有两个小孩的塑料模特,一男一女两个外国小孩,阿梅抱了一个进店,放在俩孩子面前:“彩彩,三姨问你,小孩子身上哪些地方是别人不能碰的。”
妈妈教过很多回,彩彩拿手比划了一下:“肩膀下面,膝盖上面,都不可以。”
美芝先轻轻拍了拍小人的肩膀,问道:“有大人这样和你们打招呼,可以吗?”
阿南点了点头:“我不喜欢,但可以吧。”
美芝又像阿南刚才描述的那样,在小人肩头摩挲,手掌滑到后背,久久不离开:“这样呢?除了妈妈,别人可以这样抚摸小朋友吗?”
阿南和彩彩直摇头,美芝继续说,“除了妈妈以外的任何人,无论是男是女,是大人还是和你们差不多大的,都不可以这样摸你们,不止肩膀下面膝盖上面,身体任何地方都不可以。
我们的身体很宝贵,也很脆弱,容易受伤,有人这样摸你们,并不是喜欢,而是想要伤害你们,如果遇到,一定要大声喊叫出来,严厉地制止他,说这样不可以,很讨厌,也必须第一时间告诉老师,告诉爸爸妈妈,知道吗?”
阿南点头,还补充了一句:“老师也不可以。”
美芝问彩彩:“阿妹记住了吗?”
彩彩听完妈妈的话,隐约有些明白过来,刚才那个姓朱的老头子,想用很坏很恶心的手段欺负阿南,她心里好难过,抿着嘴巴憋泪,听到妈妈问自己,终究还是没忍住,张嘴嚎啕大哭起来:“咩,咩……我记住了。”
美芝搂住女儿:“不哭不哭,跟妈妈说,怎么这么伤心啊?是不是以前遇到过这样的人?别怕,什么都可以告诉妈妈。”
彩彩爸心里一沉,握着拳头走近了,彩彩抽噎着摇头:“妈妈,我没有保护好阿南,是我说要把多的bua送给朱家阿婆,可我胆小鬼,阿南帮我去的,我是一个坏阿姐。”
美芝松了口气,正要安慰她,阿南探过脑袋来,伸手给彩彩擦眼泪:“阿姐好,彩彩是一个好阿姐,我们跑开了,以后就知道了嘛。”
彩彩吸了吸鼻子,抬手抹了把泪:“妹仔,我们一定要报仇!”
这件事并不好处理,莽撞上门质问,那老头根本不会承认,不反咬一口算他有脸皮的。让小孩们自己处理,大人们可能不会提高警觉,但孩子之间都会知道那家人有问题,不再接触靠近。
彩彩集合了老街所有小伙伴,告诉他们后巷朱家坐轮椅的老头是个坏人,比葫芦娃里的蝎子精还坏,大家不可以一个人去后巷玩,千万不要被他抓住。
有些家长不许家里小孩再去后巷,也有全然不当回事的。彩彩用水彩笔做了好多张宣传单,几乎每家商户都送到,上面写了一首顺口溜:
后巷有只猪,瘫腿不走路。专吃小朋友,家长要记住。
看她忙前忙后,阿南有些舍不得,又暗暗开心,趴在桌边看她一张接着一张复制传单:“阿姐,你还生气呐?”
彩彩看了他一眼:“还笑呢,小妹仔,你不生气吗?”
阿南笑笑:“每家店里都有啦,不用再画了喔。”
彩彩却觉得不够:“后面好多栋楼呢,万一有小朋友迷路怎么办。”
“不是为了我吗?”
“第一为你,最最为你。”
阿南高兴了,也拿水彩笔一起画。
小孩的想法很认真,可难免幼稚,大人们更加理性,街道干部的走访和派出所领导的问话,才更具威慑力。
阿南和彩彩遇见的事,好像小得不能再小了,美芝原本想着去街道反映一下,报警警察哪会管呢。
直到她在水果摊遇见朱阿婆的女儿,知道那老头的确是一个潜在罪犯,甚至他就是一个罪犯,美芝才去派出所也反映了情况。
那天还是朱高慧先认出了美芝:“阿美姐,怎么来这边买水果?买得很多喔,你好搬回家不?”
美芝当然认识她,只是太久没见,愣了会儿才想起她的名字来:“哎呀,小慧,好久没见你了。阿华店里桔子卖得快,剩下的我嫌丑,到这边搬两箱,彩彩爸就在对面洗照片呢。”
朱高慧有些羞愧地低了低头:“阿美姐,我爸那事…我听说了,小孩子没事吧?”
美芝猜朱家兄妹两个和那老头不是一路人,看到她满脸愧疚,心里有了点数:“小慧,你跟姐说实话,你家里是不是知道他这样?”
那头彩彩爸办完了事过来,美芝朝他指了指买好的桔子,转头拉着小慧去僻静处说话,“不瞒你说,这回我把老街前后街坊都走遍了,我就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小题大做,有没有冤枉好人。小慧,你摸着心口告诉姐,我到底有没有冤枉他。”
朱高慧脸色煞白,既惭愧,也难堪:“阿美姐,我爸是被我哥打瘫的。那时候上山下乡,他有钱给我哥买工作的,不肯就不肯吧,我哥也认了,但他喝醉酒说了实话,要不是我哥不许他进我房间,他也不会对亲儿子这么狠心。我哥和他打起来,他腰撞了台阶…就瘫了。
我跟我哥岁数差得多,打小是他把我带大的,我哥小的时候……我妈不信他,直到有了我,我妈才明白哥哥小时候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如果你们要对付他,我妈不会拦的,她心里一直觉得对不起我哥,只是她没文化没见识,以为嫁了那个人,就只能熬一辈子。”
即便有心理准备,美芝依然感到震惊:“你哥……他有没有想过告他?那个畜生,应该去坐牢!”
小慧摇了摇头:“阿美姐,我哥已经亲手为自己报仇了,他现在过得很好,真的。”
美芝和高慧说完话,下定了报警的决心,没有人受到实际的伤害,公安当然立不了案,执不了法,美芝是以一个母亲,一个家长的身份,恳求派出所的领导去朱家走一趟,哪怕吓唬吓唬那老头也好。
这天值班的民警,家里孩子和阿南彩彩一般大,心软之下,和另一位同事一起去了趟朱家。
旁人不知道警察只是来走个过场,警示教育而已,都说这老头真犯法了,要被抓去坐牢。之前不大信他猥亵儿童的家长也有点信了。
看到警察过来,朱家隔壁租户的小孩跑回家,兴奋地告诉妈妈:“妈,臭猪公被抓走喽,我跟你说他是坏人嘛,他想把我吃掉,还说告诉阿妈就吃阿妈呢。”
阿鱼妈妈私下还笑吴美芝小题大做没事找事,隔壁老朱挺和善的,他身体都那样了,怎么可能还有什么龌龊心思。这下却觉得天塌了一般,哭喊着撞进朱家门,揪住朱老头一通扇:“X你北个嗨佬,歹你木嗨你,地不地啊你!警察,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老头这个新年是在派出所过的,年后判了两年拘役,因为瘫痪,生活不能自理,予以监外执行。后来又中了风,上半身也不能动了。人人都会啐一句活该报应,可又没有谁真正解气。
彩彩做的宣传单还有十几张没发出去,她要扔掉,被阿南拦住了:“阿姐,送给我吧。”
“要来干嘛,坏人都绳之以法了。”说着还是递给他,“你帮我扔。”
阿南数着还有多少张:“阿姐,其实我心里有点不痛快,那天我看到阿鱼妈妈打他,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不痛快,他掐疼我,我应该十倍百倍掐回去,那样我才解气。这样想是不是不好?和姨爹教的不一样。”
彩彩觉得这个问题很有深度,想了想回答他:“我不知道好不好,但是他欺负你,我也想打他,怕打不过才没去嘛,所以想以牙还牙,应该是很正常的吧。
我看电视剧里面,那些大侠都说杀人要偿命,可是皇帝杀了好人都不用偿命呢,我觉得我爸教得不对,不是没有办法了才可以用拳头,没有办法了,更加不能用拳头,要养精蓄锐,去当皇帝。”
阿南觉得彩彩比姨爹厉害,她的道理听上去更有道理:“可是现在都没有皇帝了。”
彩彩揉了揉阿南的脑袋:“阿妹笨哦,我们可以当语文皇帝,数学皇帝,武术皇帝,你看公安叔叔威不威风,最厉害的公安,就是公安皇帝嘛。”
阿南听了两眼放光:“对哦,我可以当公安,做最厉害最威风的公安,等我做了公安皇帝,就可以惩罚坏人,保护阿姐啦。”
彩彩给他竖大拇哥,好像他已经成功了:“阿妹不挑食,一定可以喔!”
阿南一直以来对父亲都没有太强烈的感情,不爱也不恨,但被父亲拖累,没法考军校警校这件事,让他第一次对亲生父亲感到憎恶。
总是在刷新对一些群体的认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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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08、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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