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云蒸霞蔚

“七羽村是宝山山脚下,靠近南海一岸的村落。这个村落说来也奇,古往今来都没见过有多少人住在这里。但据说三年前,有个男子常常在夜里出没在七羽村沿海一岸,每次离开还会在海滩留下一串黑色的痕迹。”

开启观旬之境前,从渊便从宝山坊间卖布匹的琳琅堂的一个太婆那里,打听来七羽村的消息。

这龙虽说时而都在划水寻懒,但不得不说,他在侦察能力方面非常靠谱。

她本欲与从渊赶在观旬前来此侦察,但乃至子时,她们开启观旬之境后,仍未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未曾想,事态会发生成这样,与她想得如此不同。

宵明看着眼前人,手指控制不住地颤抖:“你怎地……做出这样的事!这可不是有损一人的福报,而是十余人的福报!”

从渊半张脸都沾染了血污,令人看不清他的容貌。他低着眼眸看向地面,仍木讷重复道:“仙君若要怪,就怪我罢。”

“你对不住的不是我,是那些死去的人!你跪我作甚,你起来!即便他们再罪不可赦,也由不得你我去收割他们的性命!”

她一下推开从渊,跌跌撞撞向前去。

满海岸都是血。一眼望去,尽是触目惊心的血。

宵明奔回来,抓住从渊的衣襟恨声道:“若是我才到手的功德就栽在你这,我定饶不了你!你拿功德毫无用处,但我是一定要去赎我阿姊的!”

从渊再次低声道:“仙君怪我罢。”

宵明恨恨盯他一眼,忙去神识查验功德——二万四千三十二。

开启观旬之境之前,她是一万四千三十二功德,现下加上第一次成功观旬取得的一万,正好是二万四千三十二。

这般算来——在境中杀人还真是不会有损功德?

她瞟一眼那些七零八落的尸体,又瞅瞅低眉顺眼的从渊,倏地觉得兴许他也是在知道幻境伤人无碍的前提下,才为她出气的。

不过,回想起方才从渊那刀刀致命的架势,和杀人如麻的场景,宵明难以想象从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之前没看出来,他竟是这般好斗之人?

自从在灵榇药观再遇他后,她就愈发觉得他不大一样了。

她万万想不到,有一日,他竟会为了她杀掉这么多人。

她也万万想不到,他竟会在她面前半跪,只求她怪罪于他,原谅自己。

她分明就只是他的同僚——他为何要如此?

这一切,都好魔幻,就像一场梦一般。

宵明恍若未闻,既没有开口原谅他,也没有开口再言说什么,只是淡淡饶过他。

从渊立即起身跟上。

她冷冷丢下一句:“不要跟着我。我要……自个儿待着。”

身后的脚步声确是停下了。

霎时,她听见一道刀刃刺进肉里的闷响声,和随即而来身体倒在平地上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失声喊道——“从渊!”

从渊胸膛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把长刀。

这刀尖如同沾染了桑葚汁液一般黑,像是浸了毒。

他身旁有一人尚未气绝,在拼尽全力刺他一刀后,扬起恶狠狠的笑意,像是大仇已报一般。

宵明心头震怒,三两下便给那人敲晕了,连忙蹲下关怀从渊的伤势,恨声道:“方才见你杀人如麻,怎地这会儿身后有刀剑也觉察不出?我!我真是不知该怎样看待你这臭龙才好!”

从渊轻咳一声,嘴里逐渐涌出鲜血,摇摇头小声道:“无碍。待我歇息会,便就自个儿好了。仙君无需担心我。”

他虽气喘吁吁,看起来甚是虚弱,但眼睛仍晶亮晶亮地将宵明看着。

“仙君……你可否还生我的气?”

宵明哪里还顾得上这些,双手按住他胸口止不住流血的伤:“你就闭上你的龙嘴罢,待我寻个地方带你医治!”

若是她现下就取出从渊胸口的伤,定会更加血流不止。还是得赶快寻个药观才好。

要不回灵榇药观去?

她也顾不得于宝山山脚寻巫相救仙栾那日留下的蛛丝马迹了。

想来也有其他法子寻求真相。

*

宝山坊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满山都是让人难熬的热气,触目都是奔腾的火焰,从山头蔓延而下,火舌几欲要吞没整个坊间。

灵榇药观的门匾也被烧得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

坊间的各大铺子都关了门面。

人们都惊慌失措地背着包袱四处逃窜,让宵明不由得响起之前在有易国的时候,风起云涌间,百姓也纷纷拾掇包袱准备迁徙赤水。

不过,眼前的景象与之前的有易又有些许不同。

有易的百姓是怀揣希望,做好了从异地迁徙至另处的准备;而宝山坊间此刻却弥漫着人心惶惶的氛围,人们心里生出巨大的惶恐,奔走相告。

宵明甚是不解,这境中怎地变化如此大?

难不成,这就是不久后的宝山?

*

灵榇药观的门已关上了。

但宵明依稀听见门里有些许动静,便叩门问道:“有人吗?有个患者急需救治!”

门纹丝不动,里面的动静安静了些。

无人给她开门。

宵明冷言道:“再不开门,我就烧了这店。”

里面又有动静了。

门被微微推开一条缝,两双眼睛悄悄探出。

“哎!姑娘!你不是前几日才来过吗!”其中一个小厮认出了宵明,见他背着一身血污的从渊,大吃一惊:“姑娘!我们店里正拾掇着呢!恐是没有地方安置伤患!姑娘,你去别处罢!”

他作势就要把宵明往外推。

宵明心想,若不是我不能在境中乱使用法术,哪里还有你说话的份?

她丢下两锭金子,冷冷道:“方圆百里,就这你一个药观,我不来你这处,又去何处?我劝你快些给我们留个床榻,再备些药材,你们要逃命便自个逃命。否则,休怪我刀剑无情。”

小厮见她手作势就要伸向腰间的佩刀,颤颤巍巍给她开门,哆嗦着旋开楠木药箱,取了些许遗留的药材,又仔细通过那条缝朝门外官网,确定不再有人后,再急忙关上门。

他摩挲着手,眼睛时不时扫向宵明腰间的配件,和面色不大好的从渊,哆嗦道:“姑娘,不是我们狠心不帮忙医治这位公子,实在是现下宝山遭遇火袭,又有奇形怪状的人在外面游荡,杀人!我们只能快些收拾逃命啊!”

宵明将从渊轻轻放在床榻上,见他微合着眼,面色依旧苍白,心里很是不好受。

一听小厮这般讲道,她倏地想起什么:“你方才说,奇形怪状的人,在哪里?”

“现下就在坊间游荡!手脚如同鱼鳍一般,满脸、满身都是青色的,听……听说,是从七羽村来的怪物!它们都已经了好多人了!一逮到个人,就咬断人的脖子!真真是吓人!姑娘,我们不同你们说了,先告辞了!”

宵明细细思量,赶在他俩着急忙慌想从后门溜走前,蓦地问出最后一个问题:“我有个很重要的问题,请你如实告知!距离上次你在药观遇见我,过了多少时日?”

小厮甩袖道:“哎!约莫五日!”

就见他和霎时走远了,一面走一面同另一小厮小声说道:“这姑娘莫不是魔怔了?都什么时候了,不想着跑,还救她的情郎?”

“你懂什么,小声些,切莫叫她听见了!”

宵明面色郝然,眼睛不自主扫向从渊,想见他伤势如何。

却见他已经醒了。

从渊不知何时睁眼,眼睛一瞬不顺地将宵明看着。

她心里顿时升起莫名的异样感。为何她会有些心虚?

他又不是真的她的情郎。

兴许只是怕他听见小厮的话,心生误会罢。

从渊无力扯开一个浅笑:“仙君,都怪在下不小心,误了仙君的正事。”

他话还未说完,就轻轻咳出一滩血。

黑得煞人。

宵明急忙扶他微微坐起来,轻缓拍拍他的背。

从渊的发丝、脖颈以及手上都沾上了些许水雾。

他开始出现体寒的症状了。

这究竟是什么毒,竟这般狠毒?

境中比不得境外,必须快些救治。

这算是工伤,即便是动用法力,也仅仅是对从渊一人使用,应当不会克扣她的功德罢。

她沉思片刻,心中下了一个决定。

“会有些疼,你忍着些。”

从渊无力开口,只是睫毛微颤,算是应允。

她双手合十,在她和从渊周身设下一堵无形的金黄结界,之后便取下流光旁的金铃画阵。

“云蒸霞蔚!”

从渊胸口的那具长刀忽地烟消云散,金铃的金光在他伤口外围温柔地将他包裹,洒下细细的药粉。

*

从渊气色好了许多。

见他呼吸趋于稳定,身体的虚寒已然消失,只有额间尚存些许水雾,宵明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放下了。

要真将这臭龙耽搁在境中,她还真不好将他拖回冥界给阎罗交差。

而且若没有从渊,她恐怕也寻不到另一个阴官,一起结阵出境。

司命那厮坐下的归终就什么都感应不到吗?开境之人都奄奄一息了,还不赶来相助?

待她出去,定要将司命洗刷得狗血淋头。

从渊微微睁眼,瞧见宵明坐在一侧,眼里渐渐恢复清明。

他撑起身子,又加重了咳嗽。

宵明急道:“你又坐起来作甚!快躺下罢!”

他唇间仍无血色,小声问道:“仙君,你……原谅我了吗?”

宵明心头一震。这厮元气大伤,尚未恢复,就颤颤巍巍撑着坐起来,只是想问她这么一个问题?

若不是他提及,她都难以将之前那个杀人如麻满脸厉色的七羽村魔头同他联系起来。

瞧见他这气喘吁吁,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别过头去,懒得同他多说:“嗯。此后别再犯,就成。”

从渊如获重释般笑了,又咳了声,认真道:“都听仙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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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赤石生栾(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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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阴官似与传闻不同
连载中南村喜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