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很快到了一月底，大部分课程作业的deadline都堆积在最后一周，姜喃在尽可能完善自己个人的report时，还要催促着小组的进度。
她很少出门玩，自然在时间上宽裕很多，也没有拖延症，今日事今日毕。
彼时的陈望在忙着和导师确认最后的论文，估摸着不出意外，今年就能顺利毕业回国。
姜喃会在第二日早上睡醒时，会看见他在凌晨时分在微信里留下的晚安，快持续整整一周。她不厌其烦地劝他要早点休息，陈望都会应下，后一天尽量比前一天早了十分钟睡觉。
话是听的，但是听得不多。
命是惜的，但是惜得不多。
他们也会偶尔约在图书馆一起写作业，陈望会给姜喃转发很多相关的学习资料，每每看到她两眼昏花，脑袋发怵。
姜喃身体板正，默默伸出五根手指：“我自愿，成为合法的‘学术废物’。”
两人约好，寒假一起去先去槟城，再去马六甲。
**
二月中上旬，姜喃考完最后一门线下期末考试。
走出教学楼，心中舒坦之余，却隐约有些惴惴不安。
之前不管再怎么忙，陈望也会和她分享这几天里发生地一些趣事，或是说句早安，晚安，不过好像很久都是她单方面的消息，极少收到对方的回音。
姜喃拿出手机，一边滑动着屏幕，一边回想最后一次互相回聊是什么时候。
指尖停在了那个彩虹的头像，姜喃深吸口气，尽量压住自己狂跳的心脏，点进。
是三天前。
陈望的最后一句[晚安。]
再往后就是她每天的[早上好]、[早点休息]，以及今早发出的消息依旧石沉大海。
就连他原本一天一更的朋友圈也停止了更新。
博士生没有固定的教室，即使她凭着记忆力去了陈望说他经常会和导师一起讨论的办公室，那里也依旧没有人。
姜喃的睫羽扑簌，加快了脚步，想起他先前说的是替他的室友同学来的带班，换了个方向往便利店走去。
因为陈望的经常秒回，所以她也并未在意去留下他的手机号码，她后悔了。
右手握住店门把手的那刻，一股寒意直流入脚底。她侧身，看见收银台前面坐着的是位新面孔，皮肤黝黑。姜喃恍惚了下，强压着与陌生人交流的恐惧，有些退缩，但还是咬咬牙走了上去，点开手机屏幕，调出张比较清晰的照片。
“Hello, is this boy still coming to work these days?”（你好，请问这个男生这几天还有来上班吗？）她问得很慢。
“No, I don't know this person very well, but there is a new person coming tonight, maybe you can ask that person.”（没有，我不太认识这个人，不过晚上有新的人来，或许你可以问一下那个人。）
收银员吐字很快，但是那个no，让姜喃心凉了半截。
“Thank you.”
出了门，燥热的傍晚，忽地开始落下零星的毛毛雨，她没带伞，只能小跑回家。
有些人出现得很快，离开的也同样猝不及防，悄无声息。
他们之间几乎所有的关系靠着现在没有半点讯息的微信支撑着，现在，支撑点没了动静，她好像真的就找不到他了。
说不上来什么感觉。
她只是希望结果不是她一开始猜测的那样，宁可是他不想理她，要么手机坏了、被偷了……
**
晚上，姜喃如期重回便利店。
她慢慢走进，刚想开口，对方先一步抬眸，对上了她的眼。
姜喃的心倏地一空，眼前的人高鼻深眸，清朗俊秀，眉目间如此相似，面庞却比那个人稚嫩了许多。
她脱口而出，“Are you Chinese?”（你是中国人吗？）
对方微微点头，似乎又是想起了什么，打开手机看了起来。
“那你认识这个男生吗？”姜喃胆子大了些，直觉告诉她，眼前的这个人肯定和陈望相识。
“嗯，他是我哥。”
“那他——”眼前的人在她的眼里变得生动了起来，他认识他。
“他……”
男生欲言又止。
他想到他哥说的，哪天看到照片上的这个女生来店里，不用主动提起，如果万一问起他，就说他提早回国了，不方便联系，他们长得相像，难免会给人留印象，最好是忘了，就当他绝情。
姜喃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默默地看着男生，等待他地开口。
“他……回国了。”男生被盯得不好意思，伸手摸了摸后脖颈，连动作和神情都和陈望跨年那天一模一样。
“是不是，”姜喃顿了下，神色凝重，“已经……？”
其实那晚。
她在看到他倒在掌心上的金色小药丸的时候，就知道那个药究竟是什么了；在看到之后几次见面时，他嘴唇发白地双手用力着自己心脏的位置时，姜喃就已经大概猜出了现在的结果。
只是这个结果，怎么来得这么快。
“几天前的事？”她的声音有些哑，不想去相信，但又不得不相信。
“三天。”男生的双眸间染上了些雾气，重重叹了口气。
他从抽屉里拿出两本厚厚的书，递了上来，“这是我哥让我给你的。”
姜喃双手接过，脑袋晕晕的，看见上面的大字英文‘Quantitative’，这是她之间想借，问陈望有没有的书，他说目前家里没有的。她说那没事，我自己去买。
两本书很重，放在手掌心时，她腿软差点没站稳。喉咙很干，眼睛很涩，明明拿到书应该很开心，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扯出来个很难看的弧度。
“替我谢谢你哥。”她再也无法当面感谢了。
**
回去的路上，姜喃将两本书牢牢捧在怀里，抱得越紧，越有安全感。
她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停留在微信上那天的数字。
诉不清的情愫，这些日子就好似如同一阵温柔的风，慢慢拂开她快要闭塞的心，好不容易如鱼得水般有了生机，却又再次掐住了她的脖颈。
他是她认识了几个月的人，她是他认识了半年的人。
他是她还没来得及好好道别的人，她是他还没来得及好好道谢的人。
等不及春天，要留遗憾了。
姜喃翻开书的首页，看着俊秀的字迹留下的那段话，开始哽咽。
——“你一句春不晚，我便到了真江南。”
——“姜喃，新年快乐，一直快乐。”
她提笔，续下。
——“陈望，认识你的这几个月，是我的幸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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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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