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沐云道：“在京城里查几乎是不会有结果的。”
其实邵樱那天也亲耳听了刘大人的话，她心里不赞成是不赞成，但这并不代表她现在要赞成萧沐云的话，尤其是当面做出恭顺的样子。
萧沐云对刘大人的查案不赞同，可以和圣上说呀，现在私下搞些小动作，这可是大忌！
理是这么个理儿，但邵樱还是伸手拿过了那些文卷，她也说不清楚是个什么心态，总觉得上次面圣听见的毁脸狂魔让人心里不舒服，还是早点抓到比较好。
细细将那些文卷看下来，越看越心惊。
“这、这……毁容的女子大都自尽了？”
邵樱脸色不太好看。
“对，除了杜家的女子，剩下三件案子里的女子已经死了两个。”萧沐云的声音也异常冰冷。
“可有查过，这两个女子的确是死于本人之手？”
邵樱总觉得，那文卷上图像所标记的女子脸上受伤的伤口数量和文字描述，看起来并不是难以愈合的，如果用心诊疗，虽然会留下些难以除去的，但大多数应该还是能除掉的吧。
萧沐云没再说话，将手边另一份文卷递过来。邵樱接过一看，这份文卷不是描述案件细节的，而是记录的有关受害女子日常起居的。
邵樱翻了翻，心里的疑问大致有了答案。这些记录表明被毁脸的女子在之后的生活当中心情都不怎么好，饮食睡眠都是一团糟。用现在的话说，就是这些女子经历了极度抑郁的一段时间。
原本花季的少女们，身份都是京城显贵，本可以凭借这些找到一个合适满意的归宿，继续后半生的荣华富贵，但……一切都被毁脸狂魔打断了，她们从小养尊处优，受了这种重创，除非有着极其坚强的心志，否则崩溃是肯定的，最终难免走向绝路。
这两个已死去的女子其中之一，是京城官员家里的嫡女，仆从丫头们看得再牢，还是被这位受害的贵女钻了空子，等家人发现的时候，该女子已经连尸身都凉了。
另外一个豆腐店的女子同样如此。
等等，邵樱似乎发现了什么，她看了看豆腐店女子的尸体记录，这怎么还是切腹自杀的？
文卷上能看出信息较为准确，应当是仵作验尸的结果，但验尸文卷的签章一概没有。邵樱抖了抖文卷，前后翻看了一遍，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问卷……难道是从什么地方手抄过来的？
邵樱抬头，正对上萧沐云的目光，邵樱问道：“敢问将军，您这几份文书……”
不等她把话详细说完，萧沐云就点头道：“如你所见，并不是官府的原件，是我找人抄过来的。”
随意抄刑侦案件的查案卷宗，这可是违法的，放在大盛国，更要严重得多！在这个时代，这不仅仅是泄密，更主要的是你在挑战掌权者的权威。
邵樱盯着萧沐云那一脸波澜不惊的表情，看样子他也不会跟她多解释什么。
这样也好，她也算是有了他的把柄。若是他想利用完她再过河拆桥，把她卖了，那她也可以卖他。
光是这么架势十足欺上瞒下地私下调查，就够他砍几遍脑袋了。
邵樱心里有了点底，干脆坐在萧沐云旁边，将那文卷上的记载细细捋了一遍。半晌，萧沐云问道：“都看好了吗？”
他话里有话，邵樱说道：“是，看好了。将军的意思是？”打算让她先做什么？
萧沐云道：“如今明面上再去调查豆腐店是行不通的，唯独暗中找找门路。”看样子萧沐云也是熟读了这文卷，然后看法和她一样，对豆腐点女尸的自杀手法有点疑惑。
此外，另外一个没有自杀的贵女，也需要密切关注。
据萧沐云所说，现在还活着的那个贵女已经被家人看管到了寸步不离人的地步，连此贵女如厕都是在房里，无时无刻都有人在她身旁。
如果不出意外，这个贵女生命暂时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邵樱听见这些，心里松了一口气，但也有些惆怅，人给看成那个样子，恐怕精神状况就更不好了吧。若是早点抓到狂魔，斩之，该贵女也许心里还能好过一些。
这事真是刻不容缓，像刘延尉那种在京城里漫无目的地搜查的查法，还真是不好说什么时候才能有结果。邵樱不晓得刘大人的水平，仅仅在面圣的时候听这位大人说过一些有关对案子的看法，仅此而已。但也说不定，万一人家廷尉有廷尉的办案手法呢！
管他是谁，能快点找到凶手就好。
邵樱正心里碎碎念，忽然听见萧沐云说道：“你即刻去拜访杜雨晴，从她嘴里套套线索。”
“什么？”邵樱大惊，“我？我去拜访杜雨晴？”
杜雨晴那头别人不晓得，她可是一清二楚的，杜雨晴脸上的墨色笔迹就是她亲手画上去的，跟狂魔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不，不是……将军大人，刚才您不是说从豆腐店的那件案子开始想办法吗？怎么又扯上杜雨晴了？”
见萧沐云没表态，邵樱镇定了一下，继续说道：“再说这也不合适吧，我、我又不熟悉杜小姐，我拜访她，怎么说也不太合适，我觉得。”
萧沐云道：“没什么不合适的，听说你之前在淡竹阁和她闲聊了好一会儿，既然私事都能分享，有了这种关系，她现在生病，你去探望，有哪里不合适呢？”
邵樱心道，你还说！还不是你招蜂引蝶，惹得怀阳公主来将军府，再惹得一干想攀龙附凤的贵女趋之若鹜都往她这里赶着打听八卦。
萧沐云对邵樱的锅底脸色视而不见，说道：“现在案件涉及的四个人，两个已经死了，剩下一个家里看得严严实实，就只杜家一个女儿是个豁口。”
“可是，将军大人，刘大人也许正在调查杜玉晴，我这一过去，撞见延尉的人，怕是不太好吧？”
“廷尉那边已经调查完了，这些文卷就是结果。”萧沐云用手指敲了敲案几上的卷宗，“刘大人认为案犯已经畏罪潜逃，虽然潜逃但未逃远，因此守住各个城门，即可捉拿到案犯。”
邵樱低头看了眼面前的卷宗，的确如此，卷宗上的记录分析写道案犯疑似在三个官员家里作案后，沿路途径豆腐店，犯下第四件案子，然后在城郊附近逃亡……文卷带着一幅城图，标记了三个官员的府邸地址和豆腐店的地址，还有四个案件的案发时间。
“将军为什么觉得延尉分析的有问题呢？”邵樱故意反问，尽管她心里也觉得这罪犯古怪之处颇多，能在京城高官家里反复横跳，作案针对的女子身份也没有规律，看着绝对不是那种像卷宗上写的为了掀起某些反动势力而做的单纯的反社会行为。
萧沐云思索了一会儿，正当邵樱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深邃震慑人心的言论的时候，他轻轻来了一句。
“我猜的。”
“……”
萧沐云道：“这个案犯不能按照普通的案件来侦破，总之我说什么，你就照做。”
解释不通就摆出将军的威严了是吧，真没意思，邵樱心道，但其实她也没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只是单纯的直觉这案子不像刘大人分析的那么直白。
回到淡竹阁的时候，邵樱还在想着卷宗上的记录。听见春喜进来，邵樱吩咐道：“给我更一个拜访贵女的服饰，我要去探望生病的杜雨晴了。”
“啊？”春喜显然也是一头雾水。邵樱把书房里萧沐云说的话给春喜说了，春喜奇道：“将军大人倒真是不怕得罪人。”
邵樱已经懒得想什么了，既然人家“老板”都说了让你说什么你就做什么，她还费什么脑筋去想，跟着做就好了，反正师傅他们也没让她监视萧沐云，只要不和他搞翻脸，她就能一直赖在将军府里探听消息。
杜府？去一趟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午时一过，将军府的马车准时停在了门口。邵樱从淡竹阁一路走过去，正要上车，忽然发现林甫也在。
“怎么，林大人要跟着我一起去杜府吗？”
邵樱心里不痛快，忍不住多说了一句，平时她可是对萧沐云身边的人都敬而远之的。
林甫向邵樱行了礼，说道：“将军让我在家里等着，他和殿下您一起去杜府。”
“啊？”
马车帘子掀开以后，邵樱这才看见车里的人，萧沐云已经端正坐好了。
邵樱闭上了嘴，老老实实上了车。
春喜和林甫在门口恭送马车离开。
邵樱又不知道萧沐云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了，一路上什么话也没说，就这么静静地等马车到了杜府。
大概是跟着车的小厮已经提前通报过杜家了，杜大人竟然亲自在门口迎接。
邵樱和萧沐云被一路迎到内厅，寒暄了几句之后，萧沐云提起正事，杜大人一听杜雨晴的事，还红了眼眶。
“多谢将军大人关心，侄女不幸，被那贼人骚扰，幸得圣恩庇佑，身子无碍，只是现在精神还是不济。”
萧沐云看向邵樱，邵樱意会，萧沐云大概是想亲眼见见杜雨晴，从她口中问出点什么。因此对杜大人说道：“杜小姐与我在将军府就熟识，这次听闻杜小姐生病，我惦记得很，要是方便的话，我想看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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