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寒风如刀,苏砚在柴房角落蜷作一团。单薄衣衫挡不住凛冽的寒风,浑身伤口火辣辣地疼。她稍一动弹,肩颈处便传来撕裂般的痛楚,提醒这身子不久前经历过什么。
“真是倒了八辈子霉。”她喃喃自语,呼出的气在寒冷中凝成白雾。想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奶茶店老板娘,不过是通宵打了把麻将,一觉醒来竟成了这个被关在柴房、遍体鳞伤的古代小姐。
原主与她同名苏砚,因不愿嫁给城中恶名昭彰的富商曹哲,在柴房中自尽未遂。她的继母陈栀发现后,不但不救她,反将人痛打一顿泄愤——恰是这时,现代的苏砚穿了过来。
“横竖都是死。”苏砚望着门缝透进的微光,此时伤口发炎引发高热,她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
想是熬不过这夜了。
门外忽传来开锁声响。
苏砚立即闭眼装死。只听得耳畔脚步声渐近,终于停在她身旁,一股清冷药香飘入鼻腔。
“还活着。”男声平静无波,如在陈述寻常事。
苏勉力睁眼来看,只见朦胧月光中,一身形挺拔的男子蹲在面前,正打开他随身携带的药箱。他眉目如画,一双眼睛却冷若冰霜,仿佛眼前不是重伤之人,而是待修物件。
“阎王爷派来的?”苏砚哑声问,发热让她脑子不清醒,“长得倒俊。”
“顾寒声,来治伤。”男子瞥她一眼,一脸漠然。
顾寒声?原主记忆中有这号人:此人城里最有名的大夫,医术高超却要价不菲,且从不赊账。据说此人性格孤高,不近人情,但一手医术确是出神入化。
苏砚感到凉凉药膏涂在伤口上,痛楚顿时减轻。她稍松警惕,看来这人不是来补刀的。
“陈夫人答应付双倍诊金,”顾寒声仿佛看穿她的心思,一边包扎一边说,“条件是治好你,卖个好价钱。”
苏砚心一沉:原来如此。
“曹哲那老变态,死过三个妻子,你还助纣为虐?”她忍不住讥讽,却见顾寒声手上动作丝毫不停。
“我行医,不问私事。”他声音平淡,手下却极稳,包扎手法娴熟老练。
好个不问私事!苏砚气得伤口更疼。这般好看的人竟是个冷血的!她眼珠一转,忽生一计。
“顾大夫,“她声气虚弱得恰到好处,“我...喘不过气...胸口闷得慌...”
顾寒声皱眉,重新蹲下为她把脉。他指尖微凉,触在腕上却意外地温热。苏砚偷偷打量他,见他眉目低垂,长睫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倒是好看得紧。
顾寒声淡然道:“脉象虽弱,但无大碍。”
“可我实在...难受得很...”苏砚演技爆发,咳嗽几声,似下一刻就要断气,期期艾艾道:“浑身发冷...头昏眼花...”
顾寒声凝视她片刻,那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能看透人心。苏砚不由得心虚,却强撑着继续装病。顾寒声当即从药箱取出一粒药丸,递到她唇边。
“服下这个,会好些。”
苏砚乖乖吞药,仍作奄奄一息状。待顾寒声离开,她才悄悄吐出口中药丸。
想快点治好我换钱?没门!
既然这世道不仁,就别怪她耍赖装病。横竖她一个现代人,还能被古人拿捏了不成?
往后数日,苏砚将装病进行到底。顾寒声每次来换药,她都一副快要归西的模样,气喘吁吁,有气无力,甚至“虚弱“到药都喝不下。
“奇怪,”第三次复诊时,顾寒声自语,“伤口愈合尚可,元气为何迟迟不恢复?”
苏砚心中暗笑,表面咳嗽连连:“许是...伤及根本了...顾大夫,我是不是...没救了?”
顾寒声不语,只若有所思地看她。那目光锐利,仿佛能穿透皮囊直抵灵魂。苏砚被看得心虚,忙转话题:“继母说...等我能下床,就送我去曹府...”
“你好生休息。”顾寒声收拾药箱,眉间微蹙。他起身时衣袂飘动,带起一阵药香。
等他离开,苏砚立刻从草堆上坐起。几日休养和偷藏的食物让她恢复不少气力。她轻轻活动筋骨,生怕真躺废了。这顾寒声虽然冷面,医术却当真了得,那么重的伤,不过几日便好了七七八八。
柴房门突然被推开!苏砚吓得魂飞魄散,瞬间躺回原处闭眼装死。
“姑娘?苏姑娘?”小丫鬟探头探脑地进来,“夫人让我送水来。”
苏砚缓缓“醒转”,气若游丝:“多、多谢...”
小丫鬟放下水碗,同情地看她一眼,而后匆匆离去。
好险!苏砚拍拍胸口。这装病也是技术活,得时刻提防突袭。她苏砚在大学时候可是话剧社顶梁柱,演个病美人还不是手到擒来?
又过两日,苏砚觉得筋骨僵硬,决意趁夜深人静活动活动。她确认外面无动静,于是慢慢起身,在狭窄柴房中轻轻走动,伸展四肢。
“生命在于运动。”她小声自语,做了套简化太极拳。动作间牵动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却仍坚持活动。忽然窗外一声轻响,苏砚瞬间僵住,细听却只有风声。
错觉?她不敢大意,忙爬回草堆继续装死。
窗外,顾寒声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去,月光照在他清冷的侧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原来如此。
次日顾寒声准时到来,苏砚准备好继续表演“垂死病中惊坐不起”的戏码。
然而今日顾寒声未直接换药,而是立于她面前,居高临下。
“苏姑娘,戏演够了?”声音格外冰冷,一时叫人如坠冰窟。
苏砚心一惊,仍坚持装到底:“顾大夫...何出此言...我是真的...”
“我昨夜看见了,“顾寒声打断她,“你活动自如,根本无病。“
完了!被逮个正着!苏砚脑中飞转,思量如何圆谎。却见顾寒声蹲下身,与她平视。
“为何装病?”
苏砚咬唇不答。
见苏砚一言不发,他又道:“你以为我与陈夫人是一伙的?她确欠我诊金,答应曹哲付了买你的钱就还债。但我治病救人,从不做交易。”
苏砚一时怔住,抬眼看向顾寒声:那双眼神太过真诚,让她有一瞬相信。
良久,顾寒声终于开口:“曹哲此人,我也有所耳闻。你若不愿嫁,装病非长久计。”
“那我能如何?”苏砚脱口而出,“一无所有,任人宰割!”
顾寒声沉默片刻,道:“你先好生养伤,我会想办法。”他今日格外耐心,换药动作也轻柔许多。
苏砚几乎要信他是好人了。
顾寒声走后,苏砚正思量他的话有几分可信,忽听窗外两丫鬟低语。
“..……顾大夫真是仁心,这时还来看诊。”
“什么仁心!你不知他从前干过什么?”
“什么?”
“几年前,为赚钱,他以次充好,用廉价药材替名贵药,害死过人呢!”
“真假的?”
“千真万确!后来用钱摆平了。这种人,眼里只有钱!”
苏砚的心彻底冷了。果然天下乌鸦一般黑!顾寒声救她,只为能拿到曹哲的买妾钱和继母欠的诊金!
幸而未上当!
自此,苏砚“病情”急剧恶化。她不仅卧床不起,还添了“呕血”症状——其实是偷嚼烂柴房中寻到的红野果——又时常“昏厥”过去,任谁叫都不醒。
顾寒声来得越来越勤,眉头越皱越紧。
“脉象无异常,”他百思不解,“为何症状愈发严重?”
苏砚心中冷笑:姑奶奶的演技,岂是你一个古代大夫能识破?却见顾寒声时而凝神思索,时而翻查医书,那认真模样倒让她生出几分愧疚。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关乎性命的大事,马虎不得。
渐渐地,城中流言四起。
“听说顾大夫连个女儿家的病都治不好?”
“苏家小姐越治越重,怕是医术不精啊!”
“以前还道他神医再世,看来名不副实...”
顾寒声名声自此一落千丈。
他再来时,眼下有了乌青,想必备受压力。但苏砚不同情——这种唯利是图之人,活该!
这日,苏砚正盘算下一步如何演,柴房外忽然喧闹。
继母陈栀尖细嗓音响起:“曹老爷放心,这丫头就是身子弱些,养养便好……”
一油腻中年男声回道:“最好如此,我可是花了大价钱。”
苏砚顿时紧张。是曹哲!那死变态!
柴房门被推开,几人走入。除继母和曹哲外,还有顾寒声与一背药箱的陌生老者。
“就是这贱人?”曹哲眯着三角眼打量苏砚,目光令人作呕。
陈栀忙应道:“正是小女苏砚。顾大夫说就快治好了..……”
曹哲冷哼一声,瞥了顾寒声一眼,转头对苏砚道:“你是真装病呢还是故意躲我呢?你要是敢骗我,我立刻就把你贱卖到青楼,到时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苏砚心里一惊:“什么,这死变态竟然要把我卖到青楼!这怎么可以!”担忧之时,顾寒声却在众人不察时,疾步近前,迅速将一物塞入苏砚口中。药丸入喉即化,苏砚惊疑不定,正要开口,却见顾寒声微微摇头,目光中似有深意。
曹哲转向带来老者:“孙大夫,你去瞧瞧,这丫头究竟什么情况。”
孙大夫上前,打开药箱取出诊垫,即将为苏砚把脉。
苏砚忽觉一股灼热自丹田升起,瞬间窜遍四肢百骸,当下五脏六腑仿佛被投入沸水,经脉似有千万根银针穿刺。她浑身剧颤,额角渗出冷汗,这回是真的痛苦难当,连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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