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围猎竟是照常进行,除了少了柔贵妃和连溪以外,就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只是,听说宣平侯白日照常参加围猎,晚上却要被软禁在寝宫中,禁卫军看守,不得迈出一步。
事到如今,不论宣平侯究竟有没有参与,皇帝都可能以谋反罪论处他,到时候……
连溪不敢细想,他要想办法控制自己的心疾,就要努力控制情绪。
并且,见云轻尘听后无甚波澜,他便没有提起此事,也全然当做没有发生。
又过了三日,连溪虽然仍旧虚弱,但已然可以下床在屋内走上几圈,而这时,苏贵妃派人告知柔贵妃那边现在可以探望。
连溪明白了苏贵妃的意思,纵使云轻尘希望他再休息几天,但是他不能等。
他大概理解母亲的意思。
皇帝生性多疑,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一直试探开国功臣宣平侯的原因,这一次柔贵妃舍身相救,后位空缺,恐怕柔贵妃已然在皇帝处胜利,若是立后,柔贵妃定然被立。
作为柔贵妃最大的竞争对手,连溪知道,柔贵妃一直将他们母子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加上还有七皇子在一边煽风点火,柔贵妃本就性子跋扈,哪怕不能拿一个已经长大了皇子怎么样,倒是也能让他过得不舒服。
他多在柔贵妃面前刷一刷脸,外界看来也算是嫡母与庶子情深,柔贵妃再有什么小动作就不那么好做了。
连溪在云轻尘的搀扶下,还是忍不住脚下一滑,幸而云轻尘及时接住了他。
连溪在他的怀里,就像是一块轻飘飘的棉花糖,这一场大病下来,他瘦了很多。
但云轻尘却很快放开他,他尊重连溪的选择,也明白对方为什么要这么选。
只是,他心疼连溪。
他轻轻叹了口气。
宣平侯事发,无论最后皇帝如何处理,他定会受到牵连,不知,还能留在连溪身边多久。
只希望,不要连累他的小殿下。
柔贵妃的寝宫距离连溪的并不远,因为正好坐落在博隐湖畔,而后就算是内设较为简陋,柔贵妃伤势却不太乐观,自然不可能迁宫,便一直拖到了现在。
寝宫门前,坤秀宫的大宫女馥芸守着,她随了主子的性子,目中无人,但到底主仆情深,柔贵妃伤重昏迷时,她几乎忙瞎了一双眼,幸而柔贵妃很快转危为安,馥芸一双眼睛才保了下来,但现在每天仍旧要敷药三次,就这样,她仍旧主动侍奉到柔贵妃身边,还是柔贵妃体恤她,遣她到门外守着。
看起来,在屋外要比在屋内难捱,实则不然,馥芸做到了大宫女的位置,在宫女中的地位已然算是个小主子了,除了她手下的众多徒弟,不少小宫女还在巴结着她,小宫女们一口一个“姑姑”“干妈”的,叫得甜得很,柔贵妃一声令下,这些机灵的小宫女自然知道怎么做,自然不可能让馥芸觉得不舒服了。
这边是皇宫,离权力最近的地方,机灵聪明者众多,自然陷阱多争斗多。
在这里,想保命、安宁,不是只顺其自然就能完成目的的。
纵使皇帝刚登基时便已经立了元后养子、大皇子为太子,但皇子间的明争暗斗仍旧没有少过。
算起来,这元后也是福薄命薄,陪着皇帝共患难二十载,一天皇后没有当过,皇后之名来自死后追封,虽然皇帝至今对这位患难妻子恋恋不忘,但毕竟斯人已逝,死后来这么多福气有何用呢?
况且,元后生前,随着丈夫权势越来越大、一个个妾室被纳入府中、妾先她生出了长子,唯一的女儿又常年病弱,在夭折的边缘徘徊,终是郁郁寡欢,郁结所至难产,生下如今的二皇子便撒手而去了。
唏嘘的是,她死后,大公主的病逐渐好转,现在早就开公主府,生下的孩子也有连溪那么大了。
想到这,连溪忍不住叹了口气。
虽然他从未见过元后一面,但在沁常在那里看过元后的画像,总觉得元后非常亲和温柔,生出几分好感来。
只是,他至今也不明白,为何在皇帝称帝近二十年后才入宫的沁常在手中会有元后的画像。
现在来不及细想这些,随着馥芸请他们进去,他就有些紧张地握住了云轻尘的袖子。
他长这么大,只见过柔贵妃三次,其中两次是在宫中宴会所见,只有一次是私下见面,但那次,非常不愉快。
虽然,柔贵妃犯不得对一个小娃娃做些什么,但她和苏贵妃暗中的剑拔弩张,让连溪现在都觉得十分胆寒。
云轻尘轻轻覆住了他的手,握了握,却让连溪渐渐松了一口气。
起码,现在他身边有着云轻尘。
进入寝宫,连溪努力控制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变化太多,只是,他仍旧有些惊讶,柔贵妃竟是坐在椅子上,嘴边还沾着桂花糕的渣子,宛若毫发无损。
“来了?”她抬起眼皮看了连溪一眼,随后继续一脸认真啃着桂花糕。
连溪更加疑惑了,对方从前从来不是这种语气。
他有些紧张,行了大礼,以免柔贵妃在礼仪上挑错,一旁的云轻尘见他如此,也同样跪拜柔贵妃。
“行如此大礼做什么?盼我早死?”柔贵妃慵懒地眯着一双眼,这次倒是有点像她了,连溪打消了疑虑。
她不说,连溪不敢自行起身,便接着说:“贵妃娘娘救驾有功,儿臣当行此大礼。”
柔贵妃这才说道:“行了,起来吧。”
“八皇子刚刚病愈,赐座。”同时,她瞥了一眼云轻尘,接着道,“那边那个小公子……一样坐吧。”
大概是为了面子上能过过得去,只是连溪自然不打算多待,便开口谢绝。
“多谢贵妃娘娘,只是儿臣的确刚刚病愈,出来许久,已是有些头晕,儿臣告退。”
柔贵妃却忽然一笑,刻意加重语气说道:“那便退下吧。”
“八皇子可要好好养病,以免苏妹妹太过担忧。”
提到母妃,连溪忍不住心下一颤,脚步一顿,但随后,他加快脚步走出柔贵妃的寝宫。
这一遭,连溪刚刚出来,迎了猛烈的日头,顿时体力透支,倒在云轻尘怀中。
他这一下,结结实实,云轻尘险些没有承受住。
连溪在他怀中缓了一小会,便立刻同他会到寝宫,真正回到寝宫,他才敢稍微有所放松。
他小心翼翼拉开云轻尘的衣袖,看到上面的红棱,心中愧疚不已。
他轻轻用指尖碰了一下,见云轻尘面上不显,但实际上很小地瑟缩一下,更是心疼。
“疼吗?哥哥。”
因为太医不好支动,那位已经升级成为医女学徒的宫女送来了一个小盒子,里面是备不时之需的常见药物,连溪从中拿出药膏,亲自为云轻尘涂上。
药膏清清凉凉,连溪的指尖也软白得像是棉花糖,云轻尘的心一下子软了下来。
只是这样温情的画面未持续多久,忽然,来了皇帝的一道圣旨。
刚刚得了几分休息的连溪不得不跪受圣旨,他跪下的一瞬间眼前发黑,险些失仪,幸好云轻尘拉住了他的手。
一开始,圣旨的内容还算平常,大致是明日便要启程回宫,但因为连溪和柔贵妃的伤势,他们先在行宫歇上半月再回宫。
皇帝这么着急回宫的原因连溪也明白,肯定是因为这次行刺。
但下面一条,就让连溪有些震惊。
皇帝下旨收云轻尘为养子,不改姓,但要求云轻尘从宣平侯家族族谱除名,择吉日上玉碟,记到元后李簪泠名下,但不必称母子,一切如常。
除此之外,招他为连溪的伴读,常伴连溪身边。
按理说,皇子伴读与皇子年龄相仿才可一起读书生活,不是同龄也差不过一两岁,但云轻尘同他差了整整五岁,显然是不得已下为之。
连溪和云轻尘都心情复杂接了旨意。
连溪总觉得,皇帝要对宣平侯一家做些什么了。
皇帝的这道旨意,让他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机之感。
行宫半月过去,他与柔贵妃井水不犯河水,倒也算是相安无事,柔贵妃偶尔找的几个小麻烦,也被他化解,并未出什么岔子。
连溪的病好上许多,但心疾仍旧有复发的可能,并且只能调养,没有完全痊愈的可能性。
也就是说,连溪的下半生都要喝药度过,不然很有可能忽然因为心疾失了命。
云轻尘知道后,虽然在连溪面前并不显示什么,但是连溪看他眼睛都红了许多,甚至带上几丝血丝,显然是没有休息好。
他虽然不甘,但也当宿命接受了,只是他的心情自然不能全部传给云轻尘,便只好努力慢慢影响着云轻尘。
每次他喝完药,云轻尘都会拿来一块蜜饯。
只是,他一直很好奇,云轻尘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蜜饯。
后来他才知道,一开始是拜托那位医女学徒所给,但后来,云轻尘不敢再将这些事情交给别人,能够自己做便全然自己动手,于是后来连溪吃的蜜饯全部都是云轻尘亲手做的。
连溪嚼着蜜饯,忍不住笑出一对小酒窝,心中也像是蜜饯一样涌出几分甜意。
而时日一道,他们正准备回宫,却收到了来自京城快马加鞭的消息。
皇帝下令以谋反罪论处宣平侯,判处宣平侯凌迟之刑,并以满门抄斩。
算起来,皇帝忽然收云轻尘为养子,显然是在保云轻尘。
想到云轻尘因此安全,连溪微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转向另外一个方面去想,纵使因为宣平侯的所作所为、云轻尘和白姨娘的处境而厌恶宣平侯的连溪,得知此事也忍不住胆寒。
即便宣平侯个人作风如何,但他也的确是个将才,替皇帝打下了江山,此后在对暨族的北伐中也屡获全胜,如今后宫有名的端希氏便是因为暨族战败而进宫和亲的暨族公主,皇帝这样判处,未免令人寒心。
只不过,也只能唏嘘罢了。
皇帝一向这样,雷霆手段,才坐稳了这个位置。
只是联想曾被敬重却因为夫君宠妾灭妻而郁郁寡欢的元后李簪泠。
连溪忍不住又想到桂春。
这边是权……对一个人的改变吗?
章纲已经写到二十章啦,开心心
想着好久没发红包了,24h内留言发红包~(希望不要一个人没有嘤嘤嘤,要是一个人没有我……我只能默默删掉这个作话)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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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钟离连溪x云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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