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莱本以为当眼前重新出现光时,会和以往一样“附身”在李墨的身上,然后借着他的眼睛看到那边的情况。
然而当他聚拢意识后,才发现这次似乎有所不同,他感觉到自己依然身处黑暗之中,从四面八方浸入骨髓的寒意正在撕扯他的身体,和呆在盘古的“茧”内很像,但是掌控身体的状况也说明他并没有借着昏迷进入李墨的视角。
“嘶,好冷,这是哪里?”伊莱打了个寒战,他努力克制着想要缩成一团的冲动,舞动着四肢试图移动,没错,他的身体似乎是因为失重漂浮在某个空间里,这样的经历伊莱倒也算熟悉,所以他很肯定这与“茧”内极为相似的没有任何光源的黑暗之地绝对不是“茧”。
这里的寒意蚀骨却又若有若无的轻飘飘,它们并不在身体上,而是纠缠与灵魂之上。
那一头,也并没有李墨等着与他并肩作战。
就在伊莱满腹疑惑时,他觉察到身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滑过然后试图朝着更远的方向移动。
来不及想别的,伊莱转身凭着感觉伸手一抓,入手却是人类皮肤的触感,他似乎是抓到了人类的胳膊。
“谁!”虽然抓到了人,可伊莱却依然看不到近在咫尺的某人,他大声的问,手上也抓得更紧。
对方被抓住的瞬间明显是要挣扎逃跑,也不知道是伊莱在惊疑的状态下力量得到了加强,还是对方实在是弱,挣了好几下也没能从伊莱的手下逃掉。
“你是谁!”伊莱提高了声调,手指持续收紧,如果是正常情况,对方被抓住的地方肯定已经泛白了。
伊莱才不管自己怎么变得力大无穷,虽然自己也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但他相信对方也是一样,自然是绝不给对方溜走的机会的,他直觉这个想要逃跑的人一定知道什么。
没等第二个问题话音落下,伊莱的另一只手已经钳了上去,他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对方逃掉,所以把全部的力量都集中在了双手。
而对方眼见甩不掉锁住自己的人,转而动起手来——
看不见的伊莱却神奇的感知到了那人的动作,直接向左侧身,被袭来的拳头推动的气体拂过他的脸,真实得让人难以置信。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古怪,伊莱就是再笨也反应了过来,这里大概并不是真实的世界,而是在某个混沌意识世界中,所以他才会在清醒后完全没有感觉到自己双腿骨折的疼痛,直到现在因为想了起来,登时两条小腿骨折处再次剧痛让他几乎站不住。
伊莱的异样自然也被他抓住的人觉察到,趁着这时猛地朝他扑过来,竟是打算扭转形势反过来把伊莱给压制住。
情急之下,伊莱抬脚踢了过去——
这会儿,忘记自己腿伤的伊莱倒是想起来了,如果真的把对方给踢走那岂不是正好如了他想要逃跑的意。
瞬时的懊悔让伊莱满心只想着自己如果能有一张网把对方给兜回来就好了,此时的他完全没有一点双腿严重骨折的样子,结结实实踢到人体后,听得一声闷响和呼痛声,对方已经被他踢飞出去。
“啊!”因为自己失策造成这个错误,伊莱啊了一声,满是苦恼于现在这里什么也看不清实在太难受了。
下一秒,世界陡然亮了起来,一片洁白之地浑然一体根本分不出来天地,远处有人正被张凭空出现的大网给兜住悬空无法动弹。
被困住的人显然在世界重回光明之后看到了伊莱,他把手从网眼里伸出来朝伊莱挥了挥:“是我,小点。”
陡然间,伊莱明白了,这里应该就是自己的精神世界,小点试图对他发起精神冲击时,因为某种原因被拖入了这儿。
光明或是黑暗,身体的伤时有时无,都在他一念之间。
然而就算他猜到目前是在自己的意识世界,但却对这里一无所知,更别提离开这里的方法。反之,同样出现在这里的小点却很有可能知道些什么。
所以即使两个人现在处境颠倒了一番,伊莱也根本没心思报复小点之前明晃晃的捉弄,他只想快点联系到达达和李墨两人告知他们那个追踪器信号是个陷阱。
更何况,对方的恶劣不过是处于对他的欺骗的不满——以前的伊莱才不会管这些,要把自己经受的完完全全还回去才会罢休。
他很清楚,现在的敌人不是眼前这个。为了重要的人,他必须要取得小点的帮助。
伊莱试着想象自己收回那张大网,但什么都没发生,而小点已经完全没有之前那有些欠揍的嚣张气息,可怜兮兮的被困在半空动弹不得,只能对着伊莱嘿嘿笑,看得出有些心虚。
“要怎么从这里出去?”伊莱习惯地在脑海中询问,然而远处网中的小点却毫无反应,这让他突然意识到在这里对方读心的能力起不了作用。
这个发现让精神一直紧绷的他小小的松了口气,虽然还惦记着李墨和达达,但终于不会被窥视内心想法这种喜悦还是涌上心头。
长舒一口气,伊莱开口问道:“要怎么从这里出去?”
被问到的小点脸上闪过意外,似乎是没想到伊莱并未借机嘲笑自己。当然一直紧盯着对方的他同样也注意到了伊莱的表情变化,自然是猜出伊莱已经意识到他无法在这里读心了。
一时没有得到回答,心急如焚的伊莱长吸一口气,也借机整理了自己的乱糟糟的脑子,重新说:“我们之间,算是朋友。没有放开你,只是我不知道怎么才能做到。现在,告诉我,怎么离开,你也不想被困在这里吧?”
伊莱觉得自己已经展现了足够的善意,可小点不像是领情的样子,原本丧着脸放弃抵抗的他闻言后又摆出了之前那副让人很不舒服的笑,反问:“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知道?凭什么认为我会告诉你?”
咔哒——
伊莱觉得似乎有某一根线断掉了。
等他回过神时,已经骑在小点身上左右开弓用拳头狂揍对方。
怎么成功把网给弄没的伊莱不知道,怎么制住对方的伊莱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抬起的右拳指关节有些痛。
小点则用还能活动的右手护着自己的肿起来的脸,虽然不敢直视对手,但嘴里还是不认输的喊着:“哈,有本事你自己出去呀,等出去的,我——”
声音戛然而止。
伊莱拉开他的手,拳头再次落在小点的脸上,发出一声闷响。
“如果你帮我,我们还是朋友。否则,就在这里,打死你!”伊莱收回拳头,一字一顿的说着,眼中的凶狠根本掩不住,他也没想要遮掩。
已经被逼到绝路的他,是会亮出利齿咬人的。
话落,拳头再一次落下。
小点右手被扯住没法挡,左臂也被伊莱的膝盖压在身侧,只能尽力偏过头试图躲开这一击。
这次,见了血。
伊莱的手指关节上鲜血淋漓,应该是被小点的牙齿给蹭的长口子。
被揍的小点也好不到哪里去,嘴角上的血也不知道是来自唇上的伤还是嘴里的伤口。
“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能帮我?!”伊莱受伤的手正在迅速愈合,血和伤口都在迅速消失,但他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只是举手之劳就能帮到我,非要这样子!如果你就这副样子,那永远也不可能会有朋友!你以为你是谁?仗着自己可以透视人心操控别人就是神了吗?现在不也被我揍得惨兮兮的,我最后再问你一次,要做朋友还是要被打死?”
此时的伊莱,小小的身躯迸发出了从未有过的气势,眼中的光芒逼得对方无法直视。
小点躲闪的眼神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伊莱内心窃喜,刚刚他也是靠一直憋着的那口气劈头盖脸的把小点收拾了一顿,对方的样子让他突然意识到,一味委屈自己迎合对方是不可能达到自己目的的。
那样一个能够看透人心的,必定见多了各种口蜜腹剑,为达目的卑膝屈恭在小点的眼里早就看腻了,不可能让他真的听进去的。
嘴巴说不清道理的时候,只能用拳头。
在真实世界,应该是没有人能够伤害到小点,他要么早早的觉察到然后避开,要么就直接抢先发动精神控制先发制人。
伊莱猜测小点在自己的世界里时便暂时失去了与生俱来的能力,否则不会在一开始想着偷偷避开自己,更不可能任由那个大网把他困住。
所以答案便是,他知道这里是伊莱的世界,也知道自己在这里是处于弱势,关于这里,他一定知道什么。
所以才会在被网住后乖乖认怂,又会在伊莱不计前嫌表示善意并且坦白自己一无所知后态度迅速转变。
只不过,这次他错了。
他看到的伊莱,要么是个善于用自己小聪明和外表获取他人帮助的小滑头,要么在几近绝望时还不肯放弃的小倔头子,要么是个为达到目的可以用尽一切办法的小泥鳅,但绝对不会是个一言不合就敢动手的暴力分子。
可是,奶狗也是会咬人的。
原本以为还不清楚这个世界规则的伊莱可以再次被自己摆布,下一秒对方却直接动起手来。
现在,小点就算没有勇气直视,却也清楚感知到那双黑眼睛像是要吃人的深渊那般锁定了自己,如果答得不对,深渊中躲藏的巨兽便会伸出巨大的爪子把自己撕碎——这是灵魂层面的威胁。
“我,我是朋友!”
小点重新把自己放回了低位,就像一开始被拖入这个世界时的那样。
他的话,成功让伊莱重新变回了灿烂少年。
“那好,告诉我,要怎么回去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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