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生石疑惑全摆在脸上，孟婆眼神飘忽抿嘴，山途视线在三人身上来回换得飞快，尉回则是微微低头扶额。
都是在地府叫得上名号的家伙，消息居然没有在麻辣烫店吃饭的客人灵通。
说出去怕是要被鬼笑死。
好在有别的客人也没听说过，马上就追问：“那里是哪里啊？地方有什么地方加那里吗？”
先前说话的鬼也不嫌弃，好心给他介绍道：“前些日子地府天降巨石，把好多地方都给砸穿了。恶狗岭到野**中间不是有一片荒地，那山那石头那杂草野树的，平时根本没鬼会往那里去，好巧不巧被巨石砸了一大个坑，差点把山都砸塌了。”
“有的鬼胆子大，非要去那里看看是个什么情况。好嘛，这一去就没几个回来的，全折在半路上。幸存的几个都说那地方简直不是鬼呆的，不仅暗无天日还到处都是鬼火烧山，可吓鬼了！”
边说着，这个鬼打了个颤，仿佛亲眼所见一样。
尉回倒是想不通，明明这么吓鬼的地方，孔景怎么还会去呢？他看起来胆子也不大，前段时间还捡了个小鬼，不会也带着去了吧？
“那地方大家是都不愿意去，但架不住胆小事多的家伙。地府好不容易出现点新鲜事，这些千年老鬼肯定愿意去尝尝鲜，不怕的就自己去，自己害怕就雇别的鬼，一出手就是一千功德，这还算少的，甚至有的鬼拿金元宝来买。换谁谁不心动。”有鬼正想给尉回解释，被别的鬼抢了话口。
有需求就有市场，很合理。
尉回第一次见孔景他就是带旅游团在地府各个地方走，碰到这种差事，既不费时费力还能大赚一笔，孔景肯定不会拒绝。
从黄泉街到恶狗岭距离颇长，脚程稍微快点都需要十多天才能到，走个一来一回就要花上一个多月时间，还不算在那个地方里面转悠，孔景至今没出现也算是正常。
尉回在心里且记下，估算着山途那一锅煮下去的时间差不多该到了，撇下还在和客人聊天的山途去到后厨。
九孔煮面炉已经跟不上店里的客流量和翻台率，尉回又找之前的工作鬼员新加了两口煮面炉，整整齐齐摆成一排，沸水翻滚烟雾缭绕，光是从旁边走一趟都觉得自己身上多了几分沉重的水汽。
尉回勾着手指提起一个漏斗查看，确认食材已经煮到能换到汤底锅的程度，对照着上面夹着的牌子一一取出换成对应的汤底锅，数出要用碗的数量过水摆好，盯着墙上的时间等麻辣烫出锅。
前厅传来熟悉的声响，尉回抱着双臂靠在岛台侧耳听。
孟婆和三生石因为常年住在黄泉街上，和挺多客人相熟，大家也不拘谨，聊天内容五花八门各不相同。山途一边招呼新来的客人一边和已经点好菜的客人聊天，两头顾也不在话下。
很普通的一个晚上。
店主闻着混杂各种味道的水汽，背对热闹的鬼群，眼神温柔，嘴角轻轻勾起些许。
似乎又有了别的动静，尉回却没来得及细细分辨，忙着把每一份麻辣烫盛出来端到出餐口按响出餐铃。一碗碗麻辣烫被端走，很快就有新的盆被山途端进来。
尉回重复所有动作，在山途神秘的笑里，端盆倒食材的动作顿住，目光停留在最新一份食材的夹子上。
圆饼宽面，三块萝卜，多加麻酱不要芝麻，不要香菜不要蒜。
密密麻麻的小字挤满了小牌子，和旁边只写着“麻辣”/“番茄”两个字的牌子完全不同，格格不入，分外突兀。
很熟悉的菜单，尉回记得自己曾经见过一次，虽然只有一回却印象很深。
当时那位客人半身红裙，还问自己能不能加联系方式。
尉回猛地回头，撞进山途满含笑意的眼睛里，似乎又有几分不明显的爱一闪而过。
山途知道尉回认出来了，朝门口做了个“请”的动作，然后上前接过尉回还没放下的夹子，轻轻推了他一把：“去见见，你的病人。”
白金色的脑袋愣在原地半晌，突然低声笑了一声，出厨房前不忘拍拍新晋主厨的背以示鼓励。
并不是久别重逢，短短几个月时间，却已经跨过生死之间。
明明尉回和李子书只是店主和食客的关系，萍水相逢缘已尽，不过是因为尉回一念摇摆而救一人。
在位子上和孟婆畅谈的小姑娘小动作很多，眼神不时地往同一个方向跑，一眼就和背手站在不远处的救命恩人对上视线，不由自主红了眼眶。
当时被送到十八狱的时候还残留些许理智，加上十八狱压制怨气的手段十分有用，李子书躺在木台上迷迷糊糊间还能睁开点眼睛看看周围情况。
两个黑衣鬼出现在她那间房里时几乎没有发出声音，莫名感觉到有人靠近的李子书下意识眯起眼装作自己依然昏迷。
直到金光遍布全身，怨气剥离之际疼痛和畅快交织，灵魂变得轻盈，李子书看到其中一个穿着黑披风、手上动作不断的鬼踉跄倒下，被另一个鬼扶住，帽子滑落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几乎是看清的瞬间，疼痛让李子书又晕了过去，等她再次醒来，那两鬼已经不见。
接下去的日子，由地府的职工陪同着做了一系列笔录、辨认，耗时费力，好在结果不错。
李子书怀疑过那天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尉回一个麻辣烫老板怎么会出现在十八狱这种地方，而且还救了自己。
她旁敲侧击问了许多鬼，每一个都说自己不知道不清楚，全都把一个快要变成厉鬼的家伙能醒过来、怨气几日就消这件事当成一个奇迹。
只有零星几个鬼听到她的询问露出过高深莫测的表情，然后告诉她不该问的事别问。
李子书最终还是在一个慎司的鬼那，讨到了只言片语：“等这边事情结束你可以去黄泉街看看，那里的麻辣烫很好吃。”
突然得到模棱两可的答案，李子书想要追问进行确认，那个鬼却带着职业微笑婉拒了她的请求。
于是在自己能自由出十八狱的第一时间，李子书就赶到黄泉街。她站在麻辣烫店门口抬头看那块龙飞凤舞的招牌，突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恍惚，推开门听到的木片敲击声又把魂紧紧拽了回来。
屋里欢声笑语，麻辣烫还没上桌，所有鬼都围在一起聊天。李子书在鬼群中看见一个出挑的红头发男鬼，第一眼看到自己时目光还带着几分疑虑，不过须臾立刻全都变成了高兴。
这下换成李子书疑惑，她并不记得自己见过这个好看的鬼，她上次见到这么好看的男鬼还是第一次来麻辣烫店看见尉回的时候。
孟婆和三生石见到李子书也高兴，孟婆拉着她“这好不好”长“那好不好”短的，还是三生石拦住才让她把菜选完。李子书边正惊奇那个红头发男鬼居然是店里的服务员，和大家寒暄过程中边时不时往后厨方向瞥，在她装作不经意看向后厨走廊的第二十三次，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眼睛。
“怎么还哭了？”尉回笑着上前，递给李子书一张纸巾。
小姑娘的半身红裙已经变回原本的颜色，天蓝的裙摆像地府不曾看见的澄澈天空，他手疾眼快扶住慌乱起身跌跌撞撞的小鬼，嘴角弧度变得无奈。
“是你吗？”李子书记得十八狱的鬼闭口不提的事，问得很小心。
尉回看着小姑娘都哭成这样子还记得拿捏分寸，有些心软。他扶正椅子让李子书坐下，手轻轻在她头顶拍了拍：“所见即真实，所见不为实。现在不是好好的吗？是不是其实没那么重要。”
李子书抹着眼泪一个劲点头。
即使尉回不明说，李子书心里也有自己的答案。
孟婆见不得小姑娘哭，放下筷子又掏出自己捣鼓的试验品来哄小鬼，再次被三生石拦下。几鬼相视而笑，气氛其乐融融。
尉回坐在一旁静静地看，嘴角含着些许笑。
李子书是他到黄泉街之后救的第一个鬼，那天晚上边顾着审问她的两个同伴，边记着要封客人的口，尉回根本没时间去想要不要救。
当送走了一屋子鬼后，周遭变得格外安静，连带着忙碌一晚上的脑子也安静下来。
更多的思绪如潮水涌出，救不救李子书变成他面临的最大议题。
封印之后，尉回就尽可能减少了自己的消耗，忽略掉在黄泉街开麻辣烫这件事，基本状态说是隐居也不为过。选择救，就又要消耗自己一部分力量，这会让本来有所宽裕立刻变得紧绷。
选择不救，尉回眨眨眼，在心里摇头，不救似乎有悖自己长久以来的做事原则。无论如何都会救，他只是在给自己找点光冕堂皇的借口。
李子书是店里的客人，他作为店主，救一救客人应该没什么问题吧？就当作是店里随即赠送的免费服务了。
他可真是个有良心的商家。
不过这件事似乎山途也知道了。尉回想起刚才山途在后厨说的话，手指在膝盖上一下下轻点。
“你接下去打算做什么？”孟婆见李子书的麻辣烫还没做好，特地分了一个丸子给她。
李子书张嘴接住，边嚼边道谢：“我也不知道诶，我还是想投胎，但是那个大人跟我说，我这种情况投胎要等的时间很长，让我在地府先找份差事糊口。住的话可以住鬼……鬼什么堡，我忘记叫什么了。”
“鬼界堡。”尉回听到出餐口的铃声，站起身帮李子书端来她的麻辣烫，“离这不远。如果需要的话，你找到工作之前可以先在我这里帮厨，我按市价付你工资。”
“可以吗？”
“什么！”
尉回听到声音回头，看见刚从厨房出来的山途蹙眉抿嘴，一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的表情。
32：不敢睁开耳希望是我的幻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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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Chapter 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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