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休沐结束,迟远也终于到衙署上值,正式就任大司马一职。
而柳茵茵则如火如荼地准备着以粮票收购余粮一事。
是日夜里,迟家三人一如往常将正事过完,才用了晚膳。
饭毕,迟远接过侍女递来的巾帕,又用过漱口汤,忽地朝徐氏说道:
“为庆贺丰收,皇后娘娘要在东校场主持一场马球赛,下了请帖给侯府。”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茵茵,又重新看向徐氏,继续道:
“请帖里,也有茵茵的名字。”
茵茵一怔,顿时放下手中碗筷,瞪大了眼睛,往迟远那方倾身而去,言语颇为激动:
“真的?茵茵也可以去看马球赛?”
要知道,因着迟家中立,不便与过多朝臣来往,茵茵住在建都这几年,几乎没参加过一场像样的贵族宴会,更别提马球赛了。
想来是因为昨日与太子殿下献了计策,得了赏识,才有了这机会吧?
谁料,柳茵茵的高兴还未维持半晌,徐氏沉肃的声音便传来:“你不能去。”
茵茵的小脸登时垮拉下来,视线投向严肃的姨母,委屈巴巴地抗议道:
“那请帖上都写着茵茵的名字,茵茵为什么不能去?”
“你莫忘了柳老夫人的叮嘱,不能与皇族有过多往来。”徐氏搬出茵茵的祖母压她。
当初柳家将柳茵茵送来建都时,为数不多的一个要求便是不能让茵茵卷入国事纷争。
即便是偶尔支持迟远的镇北军北伐,茵茵所做也不过是正经的买卖,从没有徇私之举。
如今皇族举办赛事,多有借此拉近与世家大族关系的意思,迟家出面可算是一贯的支持,但柳家出面则容易引人猜测。
茵茵是知晓祖母底线的。
但她仍是不服气,遂气鼓鼓地解释道:
“是不能过多来往,又不是不能来往,更何况,不过是看看马球赛,只要茵茵把握分寸,那便都算不上往来,为何不能去?”
徐氏看她焦灼,却不为所动,只沉声回她:“此事没得商量。”
柳茵茵见抗议无果,又将哀求的视线投向迟远,朝他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他说上两句。
然迟远像是支持姨母的说法一般,先是不动声色。
柳茵茵急了,顿时抬脚在桌底下往他小腿肚踢去。
力量悬殊,柳茵茵这一踢自然伤不到迟远,然他还是浑身一颤,小腿猛地一缩,随即蹙眉瞪了她一眼。
只见柳茵茵对着口型:快帮我说两句。
好半晌,迟远才忍住拿手去按住那双乱蹬小腿的冲动,终于朝徐氏开了口,声音略微沙哑:
“确实只是场简单的赛事,届时,我看顾好茵茵便是,还望母亲同意茵茵同去。”
本是要商量的意思,但这话被表哥说得像是命令,柳茵茵心中便暗暗窃喜起来:表哥出面大抵是能成的。
于是她霎时满怀感激地勾起桃花眸去看表哥,然他侧脸线条紧绷,根本不看她,只与姨母对视。
“那些世家都是吃人的,你看得住吗?”徐氏瞪了迟远一眼,又道:“就你天天纵容她。”
迟远却不以为意,只道:“区区世家,难道母亲觉得茵茵应付不来吗?”
“是呀是呀。”柳茵茵听罢,也忙加入辩驳,点头附和,“祖母不也常让我多与人交流交流嘛?那都是锻炼。”
说罢,她又将身子腾挪到徐氏的身旁,缠着她的胳膊,甜软地撒着娇:
“姨母,你就让我去吧,好不好?”
长长的尾音拖得徐氏浑身鸡皮疙瘩直冒,她微愠扫过帮着胡闹的儿子一眼,最终还是服了软,挑眉看向柳茵茵:
“我是不去的,但你须得跟紧你表哥,不许逞强,知道了?”
柳茵茵当即点头如蒜。
*
马球赛这日,应姨母的要求,柳茵茵是故意做了朴素打扮的。
一身素青色裙衫,平平无奇,一件雪白大氅,毫无点缀,就连头上的珠钗也没用,只插了一支简单的木簪。
若说着装,最多不过十分平常的官宦人家女子打扮。
然姨母看过后,还是有些不满,遂塞了一把团扇在她手里,只说今日不便戴幂篱出门,但可用团扇遮面,莫让人老盯着看才是。
此外,姨母又添了一箩筐的嘱咐,茵茵为了看马球赛,自是没有不答应的。
待她随迟远抵达东校场时,看台上已坐满宾客,通道也皆被堵住。
他们便只能由宫人引着绕道看台之下,去往迟家所在的观赛亭,也正因如此,倒让她能更近距离地看清赛场上的布局。
东西两侧各有黑色球门一个。
球门之后则是一排旗栏,东侧为红,西侧为黑,大抵是作计分用的。
北侧中位支着一个大棚,那处坐着不少人正写写画画,应当是裁判员的位置。
其两边则是参赛球员的休息区,放置着不少打马球的器具,还有拴着的马。
眼下,分列两队球员正挥舞球杆,估摸都是在做赛前练习。
仔细一看,竟还是男女混战。
这种种新奇模样皆让团扇之下的柳茵茵啧啧惊叹......
正值津津有味之时,柳茵茵忽听见前方传来一声大喊:“小心!”
还未待反应过来,她只觉腰上一紧,脚下一轻,人已被身旁之人腾空抱起。
手里的团扇霎时被强大的力道带飞了出去,失重的感觉让她在慌乱中胡乱寻找支撑点,一双手便顺其自然地缠到了迟远的肩膀上。
待身形稳住,她才看见一个圆滚滚的马球在表哥的身后越滚越远。
“好险。”柳茵茵半张脸露在迟远的肩上,眼睛睁得大大地盯着前方,惊叹气息则恰恰喷洒在眼前人的耳根上。
愣神的她浑然不觉眼下自己正如一只树熊般,挂在表哥身上,更未察觉与她紧贴的瞬间僵直的身体。
“抱歉,让大司马与姑娘受惊了。”
一道局促的声音自背后响起,柳茵茵一怔,忙抬头去看迟远的脸。
只见他脸色微沉,下颌线绷紧,一双凤眸半眯,正危险地盯着前方。
柳茵茵见状,一思量,便挣扎着要从他身上下来。
迟远收回视线瞥了柳茵茵一眼,半晌,才松开了禁锢她的大掌,手指蜷了蜷,背到身后去。
得了自由的柳茵茵偏头看他满脸沉肃,又转头去看眼前那战战兢兢垂首而立的少年,略一琢磨,忙又重新凑近迟远,扯了扯他的衣袖,低声说道:
“表哥,没伤着,便别计较了,姨母说了要低调的。”
迟远本就深沉的眼神对上柳茵茵那张因方才的慌张还微微泛红的脸时,眸色又暗了几分。
半晌,他似才压下心头火气一般,抬眸朝那少年瞪了一眼,沉声道:“下次当心。”
说罢,他便侧开一步,去捡柳茵茵方才甩飞了的团扇。
而那少年则如获大赦,忙抬头言谢,然甫一看见柳茵茵的脸,又瞬间愣住,直到那惊人的芙蓉面被一个高大的黑影遮住,才又忙咳嗽掩盖困窘,连连说了好几声“失礼”。
柳茵茵的视线一直追随着表哥的身影,本未察觉异样,然一听那少年言语,又见表哥愈发阴沉的脸色,心下了然。
她忙接过迟远递来的团扇,重新遮挡自己的大半面容。
多年来鲜少露面,她其实也不太习惯被人盯着看的,遂匆匆躲在在表哥身后。
只见那少年在迟远刀人的目光中,匆匆忙忙告退,备赛去了。
看台下的小闹剧散去,然看台上的看客却是回味无穷。
虽不过惊鸿一瞥,但众人多已多确定大司马身旁女子的身份。
于是开始为这柳家大姑娘愿意出席皇族举办的赛事而纷纷议论,然最让人笑谈的还属她的仙人之姿。
从前只道传言过于夸张,如今得见,只觉言犹未及,还想多看几眼。
忽地,那团扇又微微一动,隐于其下的明亮桃花眸倏地跃出,往台上这处瞥来,灵动得如一头初生小鹿的眼睛,正好奇天真又有些小心翼翼地窥探外头的风光。
众人正屏息窥探之际,那团扇又被抬了起来,隐去了才看见几息的面容,到让人将视线转到了她身旁的迟远脸上。
本穿着低调,一身黑衣冷沉且木块脸的迟远,此时正目露关切地看向身旁人,狭长的凤眸半眯,添了几分摄人心神的生动,放在他精雕细刻的脸上,甚为勾人。
不愧是徐家出的,都是美人胚子。
......
“将扇子拿好。”见柳茵茵东张西望,迟远冷不丁伸手来,将她放低了的团扇抬了抬,也将她才露出的半张脸挡住。
柳茵茵微微蹙眉,自团扇底下,转头去看表哥神色不明的脸,嘟哝道:
“只瞧一眼嘛。”
方才她只觉看台上有许多视线往他们这处来,古怪难受,便想偷偷看一眼。
哪知才瞧见台上那些人个个正襟危坐,便被表哥拦住了她的动作,让团扇重又遮住了她的视线。
“你是来看马球赛的,不是来看人的。”见柳茵茵还要挪团扇的动作,迟远冷哼一声,干脆端着她的胳膊走起来。
下一瞬,他的眉眼又不经意地扫了一眼看台之上,甚为凌厉。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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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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