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接吻了。”
“Jesus Christ！”姜阔手一抖，那颗还没来得及送到嘴里的馄饨重新掉回碗里，汤汁溅到了她的浴袍上。
岑淼从电脑后抬起头，皱着眉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
“然后呢？”姜阔放下筷子，倾身凑近岑淼，催促她快点继续往下交代昨晚的事，“你忙活什么呢？快说呀！”
“然后他说要回临城，就先走了。”岑淼面色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临走前我和他说，‘咱们学校项目经费的报销规定，高铁只给报二等座，记得三十天内在软件上开电子发票，不然就过期了。一毛钱都不能便宜了学校。’”
“……”姜阔且等了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没了！？”
岑淼的视线从电脑文档里的《王安石传》上收回来，她疲惫地蜷缩在椅子里，转过脸透过宝格丽酒店巨大的落地窗，看向冷雨中的南城。
得到岑淼无声的回答，姜阔悻悻地重新拿起筷子，她戳起一颗馄饨，指向对面的岑淼，笃定地说：“看来你真的对凌肖有兴趣。”
“很可惜，我虽然也很喜欢双子，但是他是弟弟。”
听到岑淼表达对双子座的喜爱，生于六月十六日的姜阔用一副娇媚的表情朝她抛了个飞吻。
而对于“弟弟”这一点，在前段时间，姜阔听到袁凌和她们回忆凌肖的生日时间后，她就知道岑淼和凌肖这个恋爱谈不成了。
岑淼伸手触了触放在桌上冒着热气的玻璃杯，感觉温度已经凉到可以入口后，她从包里掏出止痛药，挤了两粒在手心里。
“你现在痛经痛到要吃两颗止疼片了？”
“嗯。”岑淼送服完手心的药，将温暖的玻璃杯贴在小腹上。
姜阔又一次提醒她少吃点薄荷味的东西。尽管同样的话从她们认识到现在，姜阔说了很多次了，但她也知道岑淼是不会听话的。
“中午好，淼姐。”
洗完澡的苏一鸣从卫生间里出来，对着今天凌晨收留他在浴缸里过夜的岑淼打了个招呼，又冲姜阔扬了扬下巴。
岑淼将桌上的菜单抽出来：“要吃什么自己打电话点。”
“我准备麦当当。”苏一鸣裹紧浴袍，走到姜阔身边，大大咧咧地坐在她座椅的扶手上，将手机递给她们，“你们要加点什么吗？”
姜阔拿着他的手机加餐，同时不忘继续刚才的话题。
“你为什么不谈弟弟？”
“我喜欢成熟稳重的。”看着对面两人脸上遗憾的表情，岑淼笑着问出了她一直很好奇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要嗑我和他的CP？”
姜阔纠正道：“我没嗑，是雅婷说‘拽姐和酷哥很配’的。我只是单纯地想看你谈恋爱的样子。非常好奇。”
苏一鸣接过姜阔还回来的手机，又要递给对面的岑淼，却得到了婉拒。
他边结账支付边说：“昨天我见他，他和人说话的时候就看对方，不说话的时候就看你……”
话还没说完，苏一鸣忙着低头回微信信息了，只剩下姜阔和岑淼两人面面相觑。
姜阔问：“有吗？”
“不知道啊？没注意过。”
回完消息，苏一鸣换了衣服准备去酒店大堂拿外卖。
“要喊雅婷和袁凌吗？”
姜阔看了眼时间，料想袁凌这个点应该还没醒。
“你问问雅婷吧，要是她们醒了，就上来一起吃。”
今天凌晨，他们一群人将喝完深水炸弹后立马断片的姜阔送来时，已经凌晨三点多了。
袁凌既不方便回寝室，又无法在那个时间点回家，于是雅婷干脆也在酒店开了间房陪她住下。
等苏一鸣走开，思考过后的岑淼才开诚布公地坦白：“你知道我谈恋爱很难保持热情，不满一个月，就会对男朋友感到厌烦。凌肖是属于那种，我分手后会舍不得和他形同陌路的男人。谈恋爱太可惜了，把他拉进我们圈子里做朋友吧，友情比爱情更长久。”
姜阔认同岑淼的观点，却也依然忍不住调侃：“没有朋友会接吻的，好吗？”
岑淼闭上眼睛尴尬地笑了笑。只要一回想起昨晚的吻，她的胃就会传来酸酸的下坠感。
“也没有朋友会像你和老苏这样的，好吗？”岑淼目光看向苏一鸣离开的方向，“他是不是又分手了？”
没想到话题兜兜转转居然落到自己头上，姜阔立马放下碗筷，示意岑淼打住。
她慵懒地靠着椅背，欣赏打在落地窗上的雨水，同时用慢条斯理到近乎戏谑的语气诚实地说：“咱们俩都是更爱自己的，都是缘神和财神掉进河里，选择先救财神的。像我们这种绝对的利己主义者，根本谈不了恋爱。”
岑淼没有说话，只是赞同地笑了笑。她把一直捂在小腹上、已经逐渐变冷的玻璃杯拿开，放回桌上。
在她们俩理解的浪漫爱情叙事里，爱情需要彼此的付出，这不仅意味着要抽出精力和时间给伴侣，还要在选择上考虑对方的意愿和需求。
但对她们俩来说，爱情的优先级甚至没有学业和工作来得高，匀出时间来给男朋友更是需要精打细算。
而爱情能够给予她们俩的幸福和快感，也远远不比上她们得知自己拿到国家奖学金，或是打开教务系统，发现绩点排名全院第一时来得浓烈。
“但我最近……”姜阔接连冒出几句掷地有声的脏话，惊了岑淼一跳，“是事业么事业也没搞好，爱情么爱情也没有。”
岑淼很快用早有预料的表情代替了惊讶。
“说说吧，你最近怎么回事，状态这么差。”
姜阔张了两下嘴，却发现满腹心事不知该选哪一件先讲。
她苦涩地说：“先从Rubeus在南城的品牌活动开始讲起吧。”
十一月初，NH杂志将携手高级珠宝品牌Rubeus ，在南城当代艺术中心共同打造一场古董珠宝展。
NH集团中国董事总经理、Rubeus集团首席执行官、Rubeus亚太地区的品牌代言人和高级珠宝形象大使等明星嘉宾，都将出席本次活动。
为了筹备这场活动，整个十月，Leon 每周都要跟着Sandra线上线下地开会，对接不同的职能部门以及明星经纪公司。
根据活动策划，Rubeus珠宝特意在当代艺术中心内复刻了他们位于法国的珠宝工坊，为参展嘉宾展示珠宝制作的精湛工艺。
除此之外，Rubeus现任的工艺总监将会与NH的编辑总监以及品牌代言人、形象大使们在工作坊内，围绕“高级珠宝设计如何在更好的行业实践同时，使用更环保的材料”这一主题展开一场珠宝论坛。
爱豆歌手李镇昊和新生代女演员俞智侑作为Rubeus珠宝形象大使，也将会在论坛上分享自己的见解。
姜阔虽然对KPOP涉猎不多，但因李镇昊在全球范围内超高的知名度，她还是经常会在热搜上看到他的新闻。
相比之下，姜阔更熟悉提名去年威尼斯电影节最佳女演员的俞智侑。
“俞智侑都没有什么亮眼的获奖经历，她是怎么通过Rubeus的品牌考核的？”
这个问题从NH杂志竞标Rubeus珠宝项目的时候，Leon就已经问过两遍了。此刻他刚结束和品牌方的线上会议，点开工作群里策划案PPT时，他又用姜阔分不清是疑惑还是吐槽的语气问道。
姜阔刚收到Sandra让她去OA里提交审批的私信，她只抽空瞄了眼Leon的电脑屏幕。
倒是她对面的Rue想了想后和Leon分析说：“她真的很冷艳又很高级啊，你不觉得吗？像Rubeus这种顶奢珠宝品牌是很在乎自家的调性和文化内核的。Rubeus选择俞智侑，应该不是考虑了她的艺术成就和地位，而是考虑了品牌契合度吧。”
接收到Leon反驳的轻蔑笑容后，并不忙于手头工作的Rue和他就俞智侑继续展开了讨论。
姜阔看着刚刚陪leader从伦敦时装周回来的新同事，内心踌躇半天，终于还是放弃提醒她“别和Leon谈这个话题了，这个问题在你回来之前，他都提过不止一次了”。
‘因为俞智侑在拍摄这部电影之前就参演过多部韩国独立艺术电影，拿过两次韩国本土非常具有权威性的短片电影奖。
因为去年初次试水电视剧赛道，如果不是正好遇上大年，她参演的作品差点就可以拿到百想艺术大赏。
呵呵，一群只知道奥斯卡和戛纳，不知道忠武路的笨蛋，一群只认同获奖，不关心提名的势利眼。’
姜阔表面装得波澜不惊，内心却像她第一次听到Leon的这个问题时那样，忍不住平等地嫌弃NH杂志除编辑外的所有人。
尽管如此，但Leon第一次对俞智侑的商业价值产生疑惑，却是因为Sandra开内部会议时的一句点评。
“这个李镇昊长得真的蛮帅的，难怪你们年轻人都喜欢，但这个俞智侑……”Sandra停下来微笑着瘪瘪嘴，她用好似放低音量，却又使在场人都能清楚听到的声音说，“……我觉得她骚哒哒的，看上去就很会勾引人。”
在会议室微妙但不易察觉的尴尬气氛里，Leon恪尽职守地做了一个应声虫该有的接话任务。
“是呀，俞智侑都没有什么亮眼的获奖经历，她是怎么通过Rubeus的品牌考核的？”
姜阔沉默地坐在会议桌旁听着，在NH工作的这段时间，她的内心已经是千疮百孔。
Sandra对清清白白的女演员如此厌女的评价，就像一块小石子儿朝她漏风的心脏击出，却恰巧又从孔洞里穿过一般，虽然膈应，但已经造不成实质性的伤害了。
会议结束后，她才顾得上点开岑淼给她发来的三条微信链接。
一条是李镇昊练习生时期的朋友吸毒被抓的新闻，一条是李镇昊同所属社明星□□被抓的公司回应，最后一条是他最近更新的challenge舞蹈视频。
这些是岑淼对于她那条【李镇昊是谁啊？】微信的回复。
学新闻传播的姜阔有点不明白，Rubeus在选品牌大使之前难道不做风险评估了吗？
但是她点开李镇昊那条鬼迷日眼的challenge舞蹈视频，浏览了转赞评数据，基本可以断定，Rubeus看中了他的粉丝黏合性。
要是从前，姜阔本着职业素养，可能会咸吃萝卜淡操心地考虑本次活动的舆情监测，但在NH杂志工作后，她只会为品牌和艺人的每一次爆雷而雀跃。
虽然她也会同情为爆雷买单的所有打工人，但在她如今的心中，同情和雀跃并不冲突。
（本书为架空背景，其中涉及的人物和情节无现实原型）
1.本文中的珠宝品牌Rubeus为作者自设，与意大利珠宝品牌Rubeus Milano无关。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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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跳进染缸（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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