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阔本以为自己锋芒毕露的冷笑会激怒Cindy，但结果人家根本没有理会她。
姜阔也以为自己能潇洒地关上电脑，去楼下花一支烟的时间在手机上编辑好辞职报告，发给HR，然后潇洒走人。
但姜阔像吞午餐时的那杯Dirty一样，把心头的怒火一口吞了下去。
她在回工位的短短几步就做好了心理建设。
这不是她一直好奇与向往的时尚杂志行业吗？既然她可以接受它的光鲜华丽，那也要忍受它的冷漠刻薄。
见姜阔沉着脸回到工位，一言不发地开始改PPT，旁边的Leon赶紧挨过来小心翼翼地询问：“Cindy姐说你了？”
HN的办公室是开放式工位，姜阔知道Leon但凡没有聋掉，那必然是听到了她们刚才的对话，因此她忽视了这个问题，转而问：“咱们的品牌结案报告PPT模版在系统的哪里？”
Leon直接在他的电脑桌面上拖拽了一个名为【8.24 Chanel结案报告】的文件，发送到和姜阔的聊天窗口。
“Sandra上个礼拜让我做的，你可以按照我这个来做。”
比起被“授人以鱼”，姜阔一向是更喜欢被“授人以渔”的，她耐着性子又对Leon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但Leon摊摊手表示他也并不知道。
“我一开始也做错了，然后Sandra直接把这个模版发给了我，我也不知道模版在系统的哪里。”
姜阔按鼠标的手指一下子僵在了半空中，但同时又神经性地轻微抖动着。她转过头盯着Leon一字一句地问：“你之前也做错了？”
Leon被姜阔充满侵略性的眼神以及格外严肃的表情吓得往后一仰。
随后，他才面带不悦地掰直了身子，耸耸肩说：“River，你懂的，我是男生，再怎么被骂也不会比你被骂得凶的。”
听到Leon这么真诚的剖白，姜阔突然觉得像被打了一支内啡肽那样愉悦和满足。
并且但凡Leon的口气不是如此的不耐烦，而是充满了抱歉，她都不会感到如此愉悦。
姜阔能意识到，他对她愤怒的原因是如此的理解，却又不想花心思去感同身受。Leon的这种反应如此的真诚，甚至比她在NH杂志工作期间，听到的所有“亲爱的”“宝贝”“姐妹”都真实。
姜阔也礼尚往来的，还给了Leon一个真诚的冷笑。
傍晚的南城大学澈园宿舍内，已经收拾完入学行李的苏一鸣再次点开和姜阔的聊天窗口。
姜阔：【今晚我们要一起吃饭，庆祝岑淼找到实习工作】
苏一鸣：【那你们聚吧，下次我带她出来玩】
苏一鸣用齿缘啮着下嘴唇，心里疑惑不解。他从微信界面里退出又点进去，循环往复了好多次。
认识姜阔这么久了，他知道姜阔不会在这样的聊天“气口”上，突然就不回消息了，除非就是有事耽搁了。
‘什么事要忙一下午，连手机都来不及看？’
苏一鸣用手在发间胡乱地揉了两把，然后突然醍醐灌顶般地站起来在屋内故作潇洒地转了个圈。
“不会吧……她是不是吃醋了！”
从不内耗的苏一鸣立刻给姜阔打了个电话，可没等铃声响到三秒，微信电话就被挂断了。
苏一鸣刚挂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逆着撸了一把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神情紧张地给岑淼打了电话。
“喂，淼姐，姜阔一下午都联系不上，她是有什么事儿吗？”
岑淼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她很想先反问一句“你干嘛给我打电话？”，但她还是友善地回答苏一鸣她也不知道。
饶是夏末，傍晚六点多的天幕也已经染上了深深的靛蓝色。
昏暗寂静的男生宿舍里，苏一鸣怅然地垂下头，无声地自嘲了一下自己突然上头的关心则乱。
已经率先到达餐厅的雅婷和握着手机的岑淼互相交换了个询问的眼神。
岑淼微蹙着眉问：“你和你……女朋友，要不一起来吃饭啊？我把定位发你。”
苏一鸣按照导航来到餐厅，被服务员引进包厢时，姜阔她们四个已经都到了。
他在姜阔边上的空位坐下，同时将祝贺岑淼找到工作的礼物递给她。
岑淼惊讶又喜悦地拿出礼盒里的工牌卡套端详了一番，这种骚粉色带小碎钻的小物件她自己是不会买的，但送工牌卡套也的确能看出苏一鸣是有心了。
“恭喜淼姐加入我们社畜的行列。”苏一鸣见岑淼好像挺满意这礼物的，内心登时有点小得意，“虽然没有你上个月送我的生日礼物贵重，但骚粉色和bull** jobs绝配。”
“谢谢苏哥的馈赠。”岑淼笑眯眯地将粉色卡套收好，并在心里提醒自己牢记，千万不要告诉苏一鸣，他的生日礼物是她拿SKP的积分换的。
见苏一鸣也把礼物送完了，姜阔脸上浮现出狂狷邪魅的笑容。她非常拿起桌上的西餐刀，用非常drama的姿态在高脚杯上敲了敲。
“各位，下面有请我的礼物隆重登场。”
姜阔将刀放下，手在空中非常夸张地翻飞了两下，最后放在胸前做了个弯腰鞠躬的动作。
伴随着这一系列动作，苏一鸣闻到了她身上快腌入味了的烟草味，他不易察觉地皱了皱眉头，然后和其他人一样，换上了打趣且期待的笑容。
“砰——”姜阔将她的大号托特包艰难地拎上了桌，整桌的餐具都为之颤抖了一下。
接着在众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姜阔依次从包里拿出了两瓶红酒、一瓶白葡萄酒、一瓶伏特加和一瓶茅台。
一直安静坐着的袁凌率先开口问：“姐妹，你这茅台合法吗？拿来的？”
“不合家法，因为是偷我爸的。”
姜阔毫不在意地朝袁凌抛了个媚眼，然后开门让服务员进来把酒拿去全部打开。
岑淼带头赶紧把那瓶茅台拦下来，并示意雅婷把茅台赶紧藏好。包厢内一片混乱中，倒是苏一鸣全程没有阻拦姜阔。
待到姜阔空着肚子灌了几杯酒下肚，岑淼算是看明白了，她今天似乎是想把自己喝死在餐厅。
“姜阔，姜阔！”岑淼推搡着姜阔边上的苏一鸣和自己换个位置，同时她还要分出手来拦着灌自己酒的姜阔。
雅婷担忧地问：“你是不是工作遇到烦心事了？”
“哈哈！烦心事？！”姜阔举着酒杯笑得左摇右晃。
直到她笑得泪花都出来了，她才渐渐安静下来，直至安静地坐在那里，目光空洞地说：“你们知道吗？这工作做得……我感受不到作为人的价值了……”
“我刚进公司的第一天，他们让我介绍自己的英文名字。我就想：‘没错，时尚行业都喜欢用英文名称呼对方。’”姜阔苦笑着喝掉了杯底的红酒，“于是，我就告诉他们，我叫River。
然后她们就指出这个英文名很奇怪，于是我就解释，我的名字取自‘江横渡阔烟波晚’，所以我的英文名叫River。”
她用高脚杯口指着雅婷问：“你知道Cindy和Sandra什么反应吗？”
她又依次用高脚杯口指着岑淼和袁凌问：“你知道她俩什么反应吗？”
等到她把高脚杯口转向苏一鸣时，还没等她开口，苏一鸣直接拿起酒瓶，帮她往酒杯里倒满了红酒。
姜阔抿起唇对他嫣然一笑，然后转头轻轻地放下酒杯。
她突然换上狂笑的表情说：“她们俩对视了一眼，然后用很戏谑的语气问我：‘江横……什么？’。接着她们就互相交换了一个非——常！非——常！Mean的笑！”
闻言，雅婷直接破口大骂起姜阔的leader。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去NH呢？”岑淼问。
“因为时尚行业有钱啊！”
“品牌更有钱，你为什么不直接去品牌、去做甲方？”
精神亢奋的姜阔突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塌下腰来，低垂着眼不说话。
包厢内安静了片刻，她才弯腰从桌底的托特包里拿出一本NH杂志，她翻开到某一页扔到桌上说：“因为NH杂志经常会请很多女权主义研究学者、新女性icon、女性创作者接受专访。我曾经真的很喜欢这本杂志。”
（本书为架空背景，其中涉及的人物和情节无现实原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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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生长痛（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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