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静谧无声，此刻的裴悠南是克制着嘴角扬起的笑走过去的。
江鸢安的肩膀被人拍了拍，她以为是路人要帮忙或者问路的，于是她连着回头一块儿问：“怎么了？”
“嗯－－”裴悠南沉吟道：“我找个人，她叫江江大小姐。”
闻声，她眼神一亮。
“你…”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裴悠南不正经的手插着口袋，微微扬起头对天呼出一口气随即闪过一抹笑容。
“你猜。”
他那眼神还挺自豪的，仿佛在说：我藏的真厉害。
江鸢安浅笑，佯装生气地捶了下他。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啊。”
“我这人就这样。”裴悠南亲亲她的脸颊，拉住她的手。
江鸢安有些害羞地低了低头，大庭广众之下呢。
“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江鸢安脸上布满笑意。
“等等，还有个人。”
“嗯？”
钟可珞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等待，她看着这俩孩子眼眸弯起笑的温柔。
衣摆被风吹起，她站在灯下，看他们一齐走过来。
“妈，这是鸢安。”
钟可珞笑，轻声道：“我们见过。”
江鸢安没什么印象，于是钟可珞提醒。
九年前的一天，钟可珞出门去买水果，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忽然冲上来把她给撞了，导致水果掉了一地。
她有些恼的看眼那孩子，蹲下去把水果重新捡起。
江鸢安路过，帮着一起给捡了。
果子烂了几个，她就拿着帮钟可珞给扔掉，钟可珞当时还给她道了声谢谢。
讲述完那件事，江鸢安大脑飞速转动，恍然大悟地“哦－－”了声。
顺手帮的事情，她不是会记得很久。
但钟可珞却记了很久，当时就瞧着这孩子投缘，没想到她还是裴悠南喜欢的那个姑娘。
裴悠南捏捏江鸢安的脸颊，“做好事不留名啊。”
江鸢安白他一眼，“你做好事就应该给你上个新闻。”
他们两个打打闹闹的，像极了一对欢喜冤家。
钟可珞笑的拍拍裴悠南的肩，“时间不早了，有什么的回去说。”
裴悠南牵起江鸢安的手，从钟可珞手中接过行李箱。
江鸢安好奇问一声，“我也要和你回去啊？”
裴悠南笑意灌满眼底，“也可以不和我一起，就是…”
他假装不经意地说：“某人可能会错过我今晚亲自下厨的美味。”
“你什么时候会做饭了？”
“学的。”
“为谁学的。”
她语气警惕，谁知道他这九年有没有和别人在一起过。
裴悠南：“醋了？”
江鸢安：“才没有。”
说完，她挣开裴悠南的手去挽钟可珞的胳膊，又换了副样子。
“我最喜欢和阿姨待了。”
裴悠南的脸一路黑到底。
“……”这一点给人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裴家大宅。
这所宅子一直有人打扫，所以不需要他们再做什么。
裴悠南在厨房忙活，江鸢安就陪钟可珞在客厅处聊天。
不一会儿，她就把裴悠南在国外的往事给大概了解了个遍，以及在此之前车祸的那件事。
江鸢安听完，有些沉默。
那么多年以来，裴悠南都没有和她有过任何联系，甚至当时连他出国的消息都是从别人口中知道的。她一度怀疑当时的自己是自作多情才落得这种下场。
被排挤、被非议、再到转学。
反正我也没有多喜欢他。
他也没说过喜欢我。
都是我的自作多情。
伤心了一整个假期，她才把情绪给调转过来的，连陆璟赎都夸她拿的起、放得下。
拿是拿得起。
但放不放得下，这份心被她掩埋在布满霜雪的土地中。当积雪融化，还是会再次裸露于地面，叫人看个明白。
等旁人再提及时，她表面只会笑不达眼。
她比谁都知道，自己心中其实就像一道已经好了的伤疤，再被撕开还是会鲜血淋漓。
每每想起他，也总会是在深夜。
后来，进入到社会，工作忙的再无心思想任何东西时，她才觉得自己是真放下了。
直到那场墨映中学的同学聚会，她才又重新想起。
周妍：好好好。
一个视频，当年的努力白干。
因为当年她没少安慰她这个被伤透心的闺蜜。
江鸢安每次无聊提及他时，她就会在他耳旁念叨。
“别拿以前比现在，你值得更好的男人，姐妹。”
谁知道他会不会长残了呢，
该说不说周妍真是失恋疗愈大师。
江鸢安抿抿唇，站起。
“阿姨，我进去看看他。”
厨房内，裴悠南围着围裙炒菜，太过于专注就没注意到身后的门口被人拉开。
江鸢安从身后搂着他的腰，把他给吓了一跳。
江鸢安：“仙女，什么时候好啊。”
裴悠南：“仙女正在施展魔法，快好了。”
她闹他就陪着她闹，这迟来的九年他会慢慢补回来。
不会在与她分开了。
话说又说了回来，江鸢安手痒地在他的腹部上悄悄摸了几下，有腹肌！
我嘞个老天爷，谢谢你的恩赐。
要不是这会裴悠南两只手都抽不出空，不然早把她给收拾了。
揩完油，她就打算悄咪咪地离开厨房。
“来了就帮忙，不然没饭吃。”裴悠南伸腿抵住门口，轻挑着眉。
此时的江鸢安就像是被抓住的嫌疑犯，不敢动。
也不感动。
“噢，帮就帮。”她说着过来替他擦起了桌子，嘴巴还小声地说：“我也会做饭，厨房就是我第二个一番天地。”
“更何况是打下手。”
裴悠南听见了，笑了下。
“我听见了。”
他转过身到洗手池洗手，抽出纸巾擦干，弹了把她的脸颊。
江鸢安看着递到自己手上的锅铲，无语。
“我来啊？”
“不然？”裴悠南靠在旁边，双手环臂。
“……”好，毒不死你我不姓江。
她做的饭色香味弃权，能吃微死。
她咬着牙。
饭后，钟可珞上了楼，客厅中就只剩他们两人。
江鸢安靠在一边，看手机。
给你煮粥下个毒：［你爸妈明天的表情就是：我的女儿真的带了个女婿回来，真是太高兴了哈哈哈。］
发的是语音，很好笑。
江鸢安笑的颤抖，回：［那你什么时候也给爸妈带个女婿？］
她这话老成。
周妍听完语音，沉默一瞬。半晌，她才发语音过去。
［我要和孤独作伴。］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我享福。］
清醒大师上线。
江鸢安给她鼓掌，“好清醒的一句话。”
“我听不了。”
江鸢安靠到裴悠南那边，继续看手机。
裴悠南余光中瞥见她和周妍在发消息，江鸢安想起了周妍说的一句话，但是是哪句却记不得了。
她去找了找聊天记录。
是10月份的日期。
［红豆生南国，他乡有男模。］
她笑了下。
转头时与裴悠南四目相对。
“……”你怎么偷看。
裴悠南明明醋意满满，但还是装不在意地扭过头。
我一点也不在意。
江鸢安倒是来了乐趣，眨巴着眼看着裴悠南。
“你知道的我只喜欢过你。”
他还是没转过来。
“醋了？”她学着他的语气。
“没有。”裴悠南干果盘那里拿了颗梅子放进嘴里，声音淡淡的。
他这样像极了一只生气了哄不好的小狗，傲娇鬼。
江鸢安也装作没看到，自顾自地从干果盘中拿了瓜子磕了起来。
真不安慰安慰我？
裴悠南更气了，一把搂过她的腰将她放到自己的腿上，眼神灼灼地看着她。
“干嘛。”江鸢安佯装一副平静的样子，其实内心已经闪过一万句：啊啊啊，这是干什么。
小狗委屈了是要安慰的，人也是一样。
裴悠南抱住她，下颚抵着她的肩轻嗅着她身上的香味，一股白茶清欢淡淡的幽香。
他沉着声，把她的手放到自己的腰间，“红豆生南国，他乡有男模。”
“我比不比得过那些男模？”
他细声软语，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
江鸢安怦怦响的心跳真的快要跳出胸膛了。
江鸢安脸红到都想整个人嵌进沙发里，从墙壁扒开一条缝隙给钻进去。
“不是…”她想解释，可话到嘴边还是说不出口。
羞的一批，甚至抓住裴悠南双肩的手这会儿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感受到来自她胸膛猛烈的心跳，裴悠南笑了下子。
“不是什么。”他继续问。
“这…我…啊啊啊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江鸢安整个人都快僵在了那里。
“是男模好，还是我好。”又抛出一个死亡问题。
“我真不知道……”她捂住脸声音一低再低。
“我又没试过…”
话还没说完，她叫被裴悠南一把抱起。
“干嘛！”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她慌了，语气都变得断断续续。
“试一试。”
“……”我可不可以说完那句话。
我又没试过去那些地方，我怎么知道他们好不好…
看视频我倒是觉得挺好的，几个人围在你身边给你端茶倒水，给你跳舞。
大饱眼福。
卧室拉着窗帘，光源还是从走道里传出的。
江鸢安被放到床边，他的动作既轻又小心翼翼。
门被关上时，里面安静的她都能听到裴悠南隐隐的呼吸声，还有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裴悠南走了过来，为她撩起耳边的碎发，一道利落的吻倾了下来。
江鸢安知道，他这是较劲上了。
来真的。
他缓缓附身，蜻蜓点水般从嘴唇一直往下到脖颈处，她发痒的缩了下脖子，睁眼间与他视线交叠。
他的眼神带着戾与柔，手落在她的衣角边。
“江江大小姐，可以吗。”
“嗯……”她的手与他的手指勾在一块，缱绻十分。
得到答复，他也还是依旧动作轻柔。
房间昏暗，寂静到只听见轻微与沉重的呼吸声，窗外月光与薄云交汇，倾泻下了微光到后院的花丛中。
夜间露水重，连花叶都止不住往下低了几分，时不时挂过的风让它摇曳，落地窗下尽是散落的衣物。
…
次日。
累的过头了，导致她睡的也沉，快中午了她都没有想醒的意思。
倒是裴悠南起的早，去后院坐了会儿又回宅子里忙里忙外，虽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窗帘被人拉起，光如剑羽般射进床前。
江鸢安半睁着，看向窗口。
“你干嘛－－”
她努力把声音提高，倔强带着妥协。
裴悠南走到床前把她抱起，可她还是不想起，整个人的脑袋埋进他的胸口，声音含糊。
“我又困又累。”
两只手臂都不想抬起来，只好环住裴悠南的腰，像只小猫一样蹭着他的胸口。
“我的错。”裴悠南由着她再继续靠一会儿。
我都不想说你。
她狠瞪他一眼。
今天过节，她肯定是要回去吃饭的。
约莫躺了一下，她才穿鞋起身，裴悠南在后面整理被子对她投去一个笑。
“洗漱用品呢？”
“底下。”
“你哪里来的睡衣给我换？”
“之前就买有的，看着可爱。”
“噢，有眼光。”
对着镜子照，江鸢安刷牙愣起了神，想到昨夜那些画面她就又羞了起来。
刷牙足足用了十分钟。
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里面尖叫。
出来时，裴悠南在外面等，手上拿着她的衣服。
江鸢安越想越气，扯过衣服就想走到旁边换起来。
意识到还有个裴悠南，她转头：“咳咳，我要换衣服，你…”
裴悠南懒懒走到她的身边，在她耳边轻道。
“你衣服都是我换的，这有什么。”
江鸢安替自己尴尬的毛病犯了，她扯着嘴角哭笑不得，对天长叹一口气。
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裴悠南摸摸她的头，“好了，不和你开玩笑了。”
说完，他就走出了门口，关上了门。
江鸢安暗暗发誓。
自己以后再也不会在裴悠南面前提什么‘红豆生南国’什么的了。
周妍说了也要框框给她两大嘴巴。
不对，这就是她说的。
回头她要把周妍暴打一顿，就这样愉快的决定了。
开门出去，她往外瞧了瞧，身后却被人拥住。
他真的很黏人。
江鸢安扭头睨一眼，还是气。
裴悠南亲下她的脸颊，“我错了－－”
回想起昨夜，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问。
“我好还是那些好。”
她嗓子沙哑，但还是回答。
“你…好。”
连解释的话语都在那一瞬间编织不起来了。
“……”她轻声叹气，妥协住。
她歪起脑袋，双手捂住他的手。
“嗯。”江鸢安转身面对他，“你想不想和我回家？”
问的直接，话完全没过脑就直接说了出来。
原本她是想在手机上问，也不知道怎的，脱口而出了。
裴悠裴笑意浅浅且温柔。
“想，想很久了。”
“那就走吧。”江鸢安笑的甜甜的，就像小向日葵朝着暖阳。
…
沙发上，江鸢安尴尬的毛病又起了，她搓着双腿一时间分不清到底是谁带谁来见家长了。
他倒是与爸妈聊的来，有说有笑的。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建筑设计。”
“正好和我家丫头是差不多的。”
“是啊，我看过她的作品。”
“你们高中就认识了对吗。”
“是，高中就认识。”
一套问题下来，他都对答如流。
江鸢安见自己一句话都说不上，就站起想去旁边找凌宣梦。
人都快走了几步，他们二老都没有投一个眼神过来。
她默默给裴悠南竖起大拇指，就快步跑到凌宣梦的身边，“我来啦。”
陆璟赎：“怎么过来了？”
江鸢安：“我说不上话，多余了。”
凌宣梦笑了下，歪过脑袋朝那边看眼又转回来。
“好尴尬啊嫂子，呜呜呜。”江鸢安也不知道怎的，一头栽进凌宣梦的怀里。
她捂脸，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陆璟赎弹下她的脑门。
“怎么了这是？”
江鸢安：“别问，问就是我替别人尴尬的毛病犯了，呜呜呜。”
陆璟赎和凌宣梦相互对视。
凌宣梦轻轻摇头，“我也不知道这小丫头怎么了。”
她有点困，在那坐了没一会儿就和陆璟赎说自己上楼休息一下。
陆璟赎干脆陪着一起。
位置一下子就空了。
江鸢安自己孤零零坐在那里，可怜又无助。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身边落座下一个人。
“很无聊？”
“嗯，无聊啊。”
她抱怨一句，“你可真的太能接话了。”
裴悠南环抱住她。
“四个人一起问，算我厉害。”
江鸢安点头，确实。
她掰起手指头数，“我妈说完，贾雯阿姨又说，陆叔叔说完，我爸又问。辛苦了，仙女。”
裴悠南贴着她的脸，“不辛苦。”
“值得。”他说。
“值得…”江鸢安听完，跟着念后面那两字，脸上也随之附上笑意。
饭后，除了说些家长里短，就是说说这些小辈的事。再到后面就是关于他们几个的，问完这个日子又问这个，果然回家吃个饭是逃不过结婚这个话题。
裴悠南在桌底揉搓江鸢安的手，看起来面色平淡毫无波澜，再看看陆璟赎他们，也是一样。
江鸢安凑近裴悠南，看他。
“你怎么都不带慌的。”
裴悠南摸摸她的手指，沉吟片刻。
“因为有一件事还没和你说。”
江鸢安:“什么事？”
裴悠南：“一会你就知道了。”
大家一齐坐在客厅处谈话说笑，气氛十分热闹，电视上传出的声音也作为这气氛的烘托。
江鸢安眼睛瞪的老大地到处瞟，声音小分贝说道：“你真的选择回国发展啦？”
裴悠南肯定地点头：“嗯，真的。”
江鸢安还想说什么，就被裴悠南一句话给把组织好的语言给全部打散。
“你不用去顾虑什么。因为是我想这样，而且已经打算很久了。”
他摩挲着她的脸颊，眼神犹如在看一件稀世珍宝般，情绪完完全全都写在了脸上。
然后，他凑到她耳边，声音小声到只有他们俩能听见。
“我可是个负责的男人。”
没个正经话！江鸢安抬手给了他一拳，注意到某一人的视线在朝这里看，她就假装了一下假动作讪笑一声。
他说对了。
自己还真会家暴这种东西。
不服就是一拳，再不服就再给一拳。
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裴悠南委屈及了，吃痛地揉住自己的肩膀，声音延长：“无论是高中还是现在，你打人的力道还是没变，还是一样的－－”
“疼。”
想起了高中时，在跑道上说过的那句话。
“打人那么疼，你这人该不会会家暴吧。”
兜兜转转，被‘家暴’的原来还是自己。
他笑了下子，傻傻的。
“你笑什么。”江鸢安问。
“笑当年的回旋镖正中眉心了。”裴悠南笑道。
“什么意思？”
“嗯－－”他思索一番，“不告诉你。”
出去时，江母还推了把江鸢安，“送送人家悠南，送到家也可以昂！”
江鸢安：“嗯？”
裴悠南这会子又装起来了，他一只手插口袋，一只手放在外边还是不是做着抓握的动作。
尽是一脸期待。
江鸢安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就伸手给他拉过去。
惯的他。
月光细细碎碎地洒落在树上，冷风吹起她鬓间的几缕发丝，他们漫步在一路夜色中，手牵手相互一笑。
青青南山中，只见一只纸鸢挂与树梢。
此后，常与山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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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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