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千云楼大吃了一顿补充能量后,沈泽就愉快地告别了钱满多。
手里有了钱,心里才真正不用慌,也可以想想后路了。
第一件事当然是还债!
沈泽自小和爷爷相依为命,与人情世故上不说精通,也属于很有眼色了。他打听了盛安坊的几个老字号,询问掌柜的后,分别买了八色糕点、布匹绸缎、茶叶等礼品,又雇了一辆马车,然后才晃晃悠悠地到了桃花里一座宅子门前,上前敲了敲门。
门房出来后,就看到一个小公子,提着一个礼盒笑吟吟地朝他看。
“在下工部观政进士沈泽,特来拜访柳大人,烦请通传一下。”
“沈大人请稍等。”门房说着一溜烟儿地往里面跑去。
等了大约十来分钟,就见一个穿着深色常服的中年男人疾步朝门口走来。
沈泽立刻朝他行了一礼,“下官不请自来,打扰大人了。”
接着脸上又带上了一丝赧然,“只因时时记挂大人援助之恩,不亲自道谢总归过意不去,故身体略有好转,来不及递拜帖就贸然上门,还请大人见谅。”这一番话说得他有点别扭,但身在官场,他也只能尽量融入。
柳大人名昇,是正五品工部都水清吏司的郎中,他身形清瘦,神情微微严肃,带着一股学者的儒雅和端方,有点像他前世学院的院长。沈泽无形中对他感到了亲近。
尤其毫不犹豫地救助沈泽,且帮人帮到底的行为上看,他是一个相当热忱细致的人。
所以,无论是出于天生的好感,救助自己的情谊,以及能由此切入今后的工作圈子,沈泽都要好好感谢柳昇。
柳昇果然摆了摆手,“今日旬休,无碍。你身子不好,先进来坐吧。”
沈泽将手里的东西交给柳家的下人,就跟着柳大人来到了待客的厅堂。
有一种说法是,人们更喜欢那些被自己帮助过的人,这是他们能力和良好品德的体现,如果还因此得到了正面的反馈,则更是会让他们感到由衷的愉悦。
沈泽知恩的表现,就是这样一种正面的反馈,再加上沈泽身上少年进士才华横溢(原主)的光环,更是进一步放大了这种愉悦感。
所以,向来严肃、不苟言笑的柳昇,在面对沈泽时,态度可以说是颇为和煦,不仅关心了他的身体,还指点了他一番工部衙门的事情。
“你既然已休养得差不多了,就早些回衙门销假,你们这一批连同你在内,共有五位观政进士,皆已进入各司学习司务,你须得尽快将进度赶上来。此外,你还可租赁部里空余的屋舍作为落脚之处,这样每日上职也能近便些。”
“多谢柳大人指点。”这些消息对沈泽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他真心感谢,又顺势诚恳地问了些衙门的规章制度等等,听得柳昇直点头,认为沈泽是个务实的。
“下官是从小地方来的,不知道京城衙门的规矩,让大人见笑了。”沈泽笑得腼腆,微微露出了一口小虎牙。
柳昇心中有些触动,突然开口问到,“你算学如何?”
沈泽眉心一跳,心中一喜,稍稍思索了一番后才回答,“不瞒大人,小子对算学甚是喜爱,习过《万象算经》和《数典》第一卷,但有些题目还是不甚理解。”
快来问我吧,我可是有真才实学的!
沈泽是应用数学系毕业的,而原主本人,确实也爱好数学,接触过一些数学典籍,打算完成科举目标后再细细研究,没想到就发生了意外。基于这些,他自认为数学能力吊打普通古人还是没问题的。
然后……他就被真大佬打脸了。
柳昇一听他说完两本数学典籍的名字,毫不夸张地说,双眼瞬间亮得骇人,拉起沈泽就要往书房走,“没想到蕴章(沈泽的字)你还研究过这两本呢哈哈哈哈,来来来,我们一起探讨探讨。”
这就从疏远的小沈大人变成蕴章了。
果然,共同的爱好才是感情开始的基础……不是,良好同僚关系的开端!
沈泽是有真功底的,再加上现代数学的熏陶,跟古代朴素数学大佬的交流那叫一个畅快淋漓。书房内时不时传出哈哈大笑声和夸赞声:
柳昇:“蕴章你这思路很新奇,让人大开眼界啊哈哈哈。”
沈泽:“原来还可以这样解!大人这么一说在下就茅塞顿开了。”
柳昇:“这个模型如果扩大,可以用到整体材料的计算上,能比现有的实物估算方法精确……”
沈泽:“三成以上!”
两人不由对视一笑。
不远处的院子里,柳夫人带着两个儿子看得面面相觑。
柳家老二:“这,里面那个确定是我一言不合就棍棒伺候,脸永远黑得跟阎王一样的,我亲爹柳昇柳大人本尊?”
柳家老大给了弟弟一个爆栗,但脸上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母亲,里面那位的确只是父亲的同僚?”
而不是什么真爱所生的私生子之类的?
柳夫人到底多了解丈夫一些,很快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轻轻咳嗽了一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谁让你们不争气,对算学一窍不通。行了,老大,去告诉你父亲,饭菜好了,怎么也得让客人先用完膳再讨论学问。”
这厢,面对打断他思路的大儿子,柳昇刚想挥手让他滚,就看到大儿子使劲给他使脸色,“父亲,小沈大人病体初愈,挨不得饿呀。”
柳昇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新晋小老弟脸色还有些苍白,于是摸了摸鼻子,对他说道,“蕴章啊,我们先去用餐吧,等会儿你如果没有其他事,我们再继续排一下这个模型?”
沈泽还真是饿了,闻言立刻点了点头,“那就叨扰大人和大公子了。”
餐桌上,沈泽得体的表现,不俗的谈吐,再加上早就为人所知的悲惨经历,很容易就激起了柳夫人的母爱,一个劲儿地让人给他添菜。
柳昇和柳夫人共生了一女两子,长女已经出嫁,两个儿子一个22一个16,此时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爹妈对沈泽那叫一个关照体贴,而沈泽也将两人哄得时不时笑出声来,场面温馨又美好,倒衬得他们哥俩就跟灯柱子一样。
老大柳时寒身为北城兵马司的副指挥使,通晓世事倒是接受良好,老二柳时予就不服气了,他身为小儿子都没受过这种和风细雨的待遇,沈泽他一个外人,凭什么啊?
吃完饭后,沈泽和柳昇继续往书房去了,柳时寒则叫住了拉着一张脸的弟弟。
柳时予闷闷道,“大哥你叫住我干什么?”
柳时寒:“父亲母亲待小沈大人这般亲厚,你是不是不开心了?”
柳时予别扭地哼了一声,“我才不在意呢。”
柳时寒:“那也不能在面上带出来,这会让人质疑我们府上的家教。”
柳时予:“……我知道了,反正父亲也不喜欢我,总是骂我不成器,我都习惯了,我只是没想到他也会对人那么好。”
柳时寒见弟弟还没转过弯来,也有些头痛。柳夫人生他时伤了身子,时隔多年才又有了小弟,所以从小娇惯他,导致他16岁了还文不成武不就,连个秀才都没考上。
柳昇呢又是传统严父,自然看不上小儿子的惫懒,对他颇为严厉,导致柳时予一看到柳昇就跟耗子见了猫一样。
可再怎么样也是亲父子,渴望父亲的疼爱与肯定是天性,要是没有对比就算了,可沈泽这一出现,着实引发了柳时予的嫉妒心。
柳时寒想了想,突然叹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怜悯之色。
柳时予:“大哥你怎么突然叹起气来?”
柳时寒:“我是在想,小沈大人也是个可怜人。”
柳时予撇撇嘴:“人家年纪轻轻就中了进士,哪里可怜了。”
柳时寒:“可他童年丧父,少年丧母,中进士后又丧了妻(未婚妻),还因此落下了病根身体孱弱,难道不令人唏嘘吗?”
柳时予没有关注过沈泽的身世,乍一听闻他的遭遇,不由惊呼出声,“他这么惨的啊!”
柳时寒:“他吐血昏倒时,父亲恰好下值碰上,便让人送他去了医馆,还找了人照顾他,据说将养了十来天身子才稍稍好些,就上门拜访来了。”
柳时予有些别扭:“怪不得他看起来风吹就倒的样儿。”
柳时寒微微一笑:“现在不生气了吧?”
柳时予:“谁生气了啊,他都那么可怜了,而且还知道上门道谢,人品,人品也算不错啦。”
柳时寒拍拍弟弟的脑袋,“刚刚你没吃多少东西,母亲估计早就在小厨房给你备好宵夜了,去吧。”
柳时予闻言脸色红了红,想到母亲随时关注着他,身上的气性已经完全消散了,脚步轻快地去了柳夫人的院子。
柳时寒微微一笑,然后交代管家备好了马车和宵夜。父亲端方整肃,难得碰到志趣相投的小友,想必会待得稍晚一些,到时候还得把人安全送到家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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