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檀岁不是一个喜欢麻烦人的性格，但对于亲近的人他是特别的麻烦。
“谢斯年”当然并不属于亲近的人的范围。
衬衫和裤子檀岁并不陌生，他作为画家出席各种展会的时候也经常穿，只是……没穿过这么短的款式。
最让他头疼的是刚刚掉下来的两个不明环状物。
应该是什么装饰物？
他没有带手机进来，想搜索一下是什么都做不到。
“需要我帮忙吗？我担心时间太久后续的拍摄会来不及。”谢斯年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遍，像是公事公办的语气。
一个小小的装饰并不值得他进退两难。
“进来吧。”半晌，他小声回答。
谢斯年于是轻轻敲了一下隔间的门，细细的解锁声后，檀岁探出来脑袋，做出邀请的手势。
他极力想装作平静，可是这副装扮实在是有些奇怪。
谢斯年合上门，微笑赞美：“很适合你。”
适合他吗？这么短的裤子。
祝施琅临时找来的衣服在檀岁身上是意外的合适。
不如说是太合适了。
纤细的脖颈被木耳边立领遮掩，下方坠了一条宫廷风的领结，窄而有弧度的腰身被高腰的西装裤紧紧包裹住，四个金属纽扣点缀在腰间，金属的光华在试衣间微暗的灯光下流转。腿上的西装裤是介于三分裤到五分裤之间，到膝盖上方一点，下面就是笔直的小腿，带着洛丽塔风的格子长袜将大部分的小腿包裹住，只露出透出粉红色的圆润膝盖。穿着黑色漆皮小皮鞋的双脚因为来人的靠近显得有些紧张而无处安放。
像是谢斯年留学时夜谈朋友和他说到的吸血鬼。是异于常人的惑人物种。
不过这只吸血鬼毫不可怕，反而是意外的漂亮。
如果他饿了，必定有许多人排队等着他吸血。他会屈尊降贵地挑选看得过眼的，比起被吸血的痛楚，想必更难以忍耐的对方嘴唇的温度。
……他到底在想什么。
谢斯年夸了一句后便沉默了，深邃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你看，就是这个，我不知道怎么戴。”檀岁将手上的东西递过去。
“像是腰带，可是也太窄太短了。”他的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烦恼。
“这是袖箍，是用来固定袖子的。不过若是祝施琅给的话……大多是没用的装饰品。”谢斯年不吝于表达对祝施琅的嫌弃，伸出手接过，“我帮你戴吧，单手戴的话不太好操作。你坐在凳子上。”
谢斯年有一种莫名令人信服的气质。檀岁不知不觉就依言照做了。
皮质的矮脚凳有些凉，檀岁不自觉挪动了一下，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小腿的薄薄的肌肉在没有发力的情况下就是一团软肉，跟随着他的动作被挤压出一点弧度。
如果握上去会是什么滋味呢？
但他没想到的是，见他坐好了，谢斯年面对着他蹲下。
说是蹲，不如说是单膝跪地。
“裤子会脏……”
谢斯年埋头帮他固定这个皮质的小装饰：“没关系。”
其实地上一点也不脏，檀岁只是想找借口阻止对方的靠近。
他有些后悔。他现在的心理性感官过载非常麻烦，他不知道和别人靠近的尺度到底在哪里，以至于经常不知所措、头脑发昏。
谢斯年的手指节修长，扣袖箍这种细致的活也丝毫不显笨拙。他的脸几乎要贴近在檀岁的领结上。
【不用担心哦宿主，谢斯年是直男，啊不对，应该说是薛定谔的直男，只有面对孟亦阳他才会有那种想法的~】929突然开口。
被这无机制的机械音吓了一下，檀岁抖了一下，引来谢斯年询问的目光：“没事，我们快点弄好吧，待会还要拍摄。”他的语气很冷酷。
【929，你不许在我面对主角的时候说话！】
【宿主你不许和男孩子讲话!】929学着他的语气说。机械音带着撒娇般的跌宕起伏，格外滑稽。
檀岁消气了，或者说是根本没空生929的气。
因为谢斯年扣好后，握着他的手臂调整了一下。几乎是一瞬间的事情，檀岁睁大眼睛，他尽量忽视身体上几乎是片刻起来的鸡皮疙瘩。
“好了，试一下会不会勒？”谢斯年站起来。
檀岁才发现谢斯年实在是很高，他站着而他坐着，简直是对他身高的侮辱。
他赶忙站起来：“谢谢你哦。”
懂礼貌的小吸血鬼。谢斯年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走吧。”
祝施琅围着檀岁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得不得了。
“简直是太合适了！像是量身定做的！”
“檀岁！小岁！要不你做我们专属模特吧？”
“你这张脸不拍画报简直是暴餮天物！”
祝施琅眼神发亮，表情十分狂热，彩虹屁不要钱一样地往外跑。
他的眼神檀岁再熟悉不过了。他还是绘画工作者的时候，那些看到漂亮的人体的同行就是这样。
像看到羊肉的狼。
祝施琅指导着檀岁的动作。他虽然个性过于鲜明，但是进入工作状态的态度没法让人指摘。
“对看这里，你很忧郁，非常忧郁，你是一只蓝色的羊！”
檀岁：“不要玩英文烂梗啊……还有你是不是去我超话围观了？”
“什么超话？”祝施琅佯作不知，“是‘小羊宝宝的观察日志’那个超话吗？”
……
檀岁早就发现他的粉丝背着他建了好多个发疯超话。“小羊宝宝的观察日志”更是重量级，里面全都是一些奇怪的不堪入目的言论。
似是回想到什么，他的面上浮现出一丝薄红，出现似恼非恼的神色。
他和祝施琅的互动太过于自然。谢斯年知道，祝施琅就是有这种魔力，他对于他感兴趣的人快速拉进距离的能力简直是天赋异禀。
“看着我。”他突然说。
刺眼的闪光灯下，他英俊深邃的外貌吸引了檀岁的注意力。他绝对是身材很好的类型，锻炼得很好的肌肉将古板的西装外套撑得硬挺。
如果檀岁还在画画的话，他会是他感兴趣的人体模特。
檀岁比谢斯年要矮一些，他仰起头来看他，露出恍惚的神色。意识到还在拍摄，他有些羞恼地扬起下巴。
该死！现在是想身材的时候吗？
谢斯年伸出手，手指放在他的领结上，离檀岁小巧的喉结仅仅一步之遥。
因为在拍摄，他稍微亲近一点，也不过分吧？
因为这个动作，檀岁的瞳孔放大了。他瞪远了眼睛，仿佛在谴责绅士先生突然的失礼。他们一个英俊，一个俊美，这样的两张脸出现在一个取景框里，使得画面充满难以言喻的美感。
谢斯年的助理在一旁拍着，一边拍一边忍住笑意。
“对！就是这样！就是这种感觉！”祝施琅激动地站在镜头前，几乎要手舞足蹈了。
“天啊可爱多我怎么现在才遇见你，我真的要爱上你了！”艺术家的表达总是这么热烈，在场的所有人都已经习以为常。
接下来的拍摄十分顺利，结束前祝施琅还递给了檀岁一张名片，他眨了一下眼睛：“答应你的写真，我不会忘，今天太晚了，之后随时来找我吧。亲爱的～”
他果然不像个直男。
与此同时，檀岁在来的路上随手换的头像，在“小羊宝宝的观察日志”超话掀起了轩然大波。
孟如璋随手拍的照片的构图十分简单。落地窗旁边的懒人沙发上，青年回过头，露出姣好的容颜。漂亮的眼睛带着笑意和轻易能察觉到的依赖。像是某个午后，悠闲的时光中被主人轻轻抚弄的猫咪。
照片很好看，但是只有檀岁好看。粉丝觉得碍眼的是落地窗隐隐反射出反射出一个男人的身影。
男人很高，看不清面目，但是能看见在笑，正随意地举起手机抓拍。
虽然是很浅的倒影，但是抵不过人均放大镜的粉丝把檀岁的每一张照片拿放大镜看。
纯正羊羊饲养员：【我受不了了，是谁可以被小羊宝宝那么盯着看！我要破防了！还是个小帅，我不活了啊！】
咸鱼梦想家：【前面的你不是上次还说是妈粉吗？披好你的妈粉皮！】
羊门永存：【有可能是工作人员。去过现场，小羊身上香香的。真的很伟大的一张脸。】
TIME二次方：【一想到这样一只香香的宝宝就贴在旁边，有可能贴太近了还会被扇巴掌，那么，众所周知，首先过来的是香气……要是能被这样的宝宝亲一口，让我和宝宝领结婚证也可以啊！呜哇哇哇，奸夫是谁！】
岁岁平安：【有没有可能不是奸夫？万一是亲人呢？比如说哥哥？】
TIME二次方：【此男的哥哥檀某的长相早已被我这样古早粉烂熟于心。檀某实在是和小羊长得很像，这个绝对不是！】
岁岁平安回复：【有没有可能是认识的哥哥？】
羊门永存：【经常请吃饭的认识的哥哥吗？是哥哥还是老公？不要说了，再说我也要破防了……对了，平安哥你作为梦男为什么这么平静？】
TIME二次方：【歪楼了。但是不是亲哥却让我宝喊哥哥的统一视为暗恋哥哈】
孟如璋猛地收回打字的手。这群人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认识檀岁的时候，他还是个爱哭的臭屁小孩儿，什么暗恋？
他真的是被这群人绕进去了。
他打开相册，一个单独的分类中满满当当都是青年的身影。从青涩的校服一直到爱豆的舞蹈服。他出道夜的那天，他接到檀岁的电话，青年的声音带着好听的笑意：“哥我出道了！我是大明星了诶！”青年的喜悦通过振动的手机麦克风慢慢传达到他心尖，他没有意识到此刻的自己也是一脸微笑。
从十四岁到二十八岁，他就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填满了他的整个世界。
而孟如璋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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