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剧组都在等待一场大雪。这场大雪,将成就剧情的**,不可谓不重要。所以它必须是一场大得壮丽的雪。
孟许要求严苛,要等待一场天时地利人和兼备的大雪。剧组在北省待了半个月,好在天公作美,他们终究是不负众望地等到了。
檀岁捧着场务从当地购买的奶茶,汲取着一点暖意:“一个星期前还没这么冷,现在造型老师做的头发都要有结晶了。”
“是啊,确实冷。”
“所以,这个天气,这个距离,你为什么还要来探班?”他横了一眼兀自笑出笑眼的男大。
曲一燃坦然道:“我是替叔叔阿姨来看你的。而且我正好来北省旅游,这离我要去的景点很近,我顺路来看看你啊,不欢迎我吗?”
此人动机成谜,但是理由又站得住脚。
“你要在这里待多久?”
他沉吟片刻,无辜道:“我不是以老板你的助理名义才被放进来的吗?助理当然是要跟着老板啦!而且这里地势这么危险,风雪又这么大,我要好好守护你的人身安全啊!”他说得信誓旦旦,檀岁无语了片刻,埋头看剧本去了。
这场戏他的戏份并不重,但更重要的是,濒临关键的剧情节点。
按照原剧情的走向,谢斯年和孟亦阳会一起被困在雪山中一个晚上。在性命攸关的时刻,两个人报团取暖,最终被救援队找到。攻受的单独相处的一个夜晚,加上吊桥效应,在大雪中他们互相剖白心意,将所有的误会都说开,剧情从此开始走向甜蜜。
【在冰天雪地中将隐晦爱意说到最尽兴,不浪漫吗?】
他捂着冻红的鼻子,浪漫……个头哇!
檀岁:很好,但是传说中的追妻火葬场呢?
929:【精神上的犹豫和煎熬不算火葬场吗?看主角受亲和力满分和别的男人走得近不算追妻火葬场吗?】
呵呵,要是有人敢让他酸涩暗恋一整个青春,又误会重重长了嘴不说清楚,那如果不达到□□和精神的双重痛苦的话,就别叫什么追妻火葬场了吧?
929:【别忘了,主角受现在喜欢你。我们不求他们表白心迹,至少在单独相处中重拾年少的感情。所以,这一段剧情,绝对!不能!出错!】
檀岁哑火了。
时至今日,他明明什么都没做,甚至兢兢业业地走剧情,却还要为感情线殚精竭虑,原来他才是真正的火葬场……
待机时间,孟亦阳笑着走来:“岁岁,我这里有刚灌好的热水壶。瞧你,脸都冻红了。”他看了眼委委屈屈坐在小马扎上的曲一燃,“这是你的新助理?想必刚到岗业务还很不熟练吧?怎么连个暖手的都不为你准备?”
孟亦阳的喜欢太过明显,曲一燃像被、侵犯了领地一般马上站起来,冷哼一声:“不敢劳您费心,我会为哥安排好的。”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什么想法都挂在脸上。
“不费心的。毕竟我和岁岁之前就是搭档,现在对手戏又这么多,难免在意一些。不过,曲助理在剧组还是要注意些,态度不好留下话柄就不好了。毕竟你一个助理,也无权干涉雇主的交友吧?”孟亦阳笑意不减,“还是,你对我这样的追求者格外在意?”
他的笑意带着明晃晃的意味:你是什么身份?你有什么资格?
“你!”
檀岁迅速拿剧本敲了一下他的头:“好啦,孟老师也是好心。谢谢孟老师的热水袋。”
这不经意的举动令隐隐剑拔弩张的两个人都很满意。
曲一燃觉得檀岁话语亲昵,还是和他更亲近些,只是在外人(重音)面前要顾及面子,委屈他一下罢了。唉,谁让他是自己人,只能忍忍了。
孟亦阳则想着前一阵子说的话果然有效果,檀岁果然需要他,你看,他现在不就没拒绝他的好意吗?还为他说话,申饬这个毛头小子,偏向谁一目了然。一想到檀岁偏向自己,他的心里就充满甜意。
檀岁才不想理会他们的机锋呢,只是觉得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太吵闹,他还要专注走剧情,不能分心。
曲一燃立马像熄火了一半,低垂下头:“我听哥的。”
孟亦阳笑眯眯约定:”晚饭后我找你对戏。”
……
“action!”
白茫茫的雪地之间,男人一身骑装,驾着一匹白马,从山间疾驰而过。枪上的红缨是雪地间唯一的一片亮色。
虽然是逃命,但是他也在关注着怀中人的状况。
雪下得太大,令人睁不开眼睛。
“子歇,你别管我了。”萧却被披风包裹得严严实实,“后头追兵众多,如此危局,你舍弃了我,也不要紧。”
窦临把他的头望怀中拨了拨:“靠好了,我们定能逃出去!”
冷,呼吸都是扎人的雪粒。
萧却没体力再说话,但是大脑却空前活跃。
萧氏有意向祁侯借兵,但先等来的不是佳音,而是蹒跚的天子。晋王一路狼狈逃窜,诸侯们要么推拒他的到来,要么就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天下之大,没有他的安身之处。他只能一路南逃,逃到临猗。
天下人恨不得把他杀之而后快,天子一路逃跑,跑掉了威仪。
看到临猗的界碑上有他父王亲手提名的诗词时,他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
他又记得文正公的铮铮铁骨,自然地忘了当初是怎么将肱骨老臣一步步贬谪到远地,忘了忠臣拼死劝谏的鲜血。他只记得,萧氏的清骨。
他在何地能够得到一夕安眠?萧氏,只有萧氏。
便以这骨,作为他的安寝之地吧。
祁侯紧追不放:“要么杀,要么死。”
萧氏不愿杀天子。
杀天子不要紧,要紧的是这骂名不能让萧氏来担。文正公一身清誉,不能葬送在天下人的唾沫之中。
兄长在祁侯的压力下,向周边诸侯求助,连续修书十八封,只有丹朱的窦临给了回信。其余人皆是视若无睹,保全自身。
人之常情,无需介怀。兄长摸摸他的头,眉眼少了许多锐气,不忘宽慰道:“我们没有兵力,但有不少武卫,怯奴,兄长定能保全你。”
自天子到来之后,临猗多了许多自绝的商户,他们哭嚎:“我们没有活路了……”
金玉满堂,莫之能守。
在这样的日子里,萧却捻起一片飞来的黄花。现在是桂花开发的季节吗?
他低头,恍然。
原来不是桂花,是丧仪用的纸绢花。
看着兄长两鬓的斑白,他喉头哽咽。
他后悔了,他不该斥责兄长。兄长为全族殚精竭虑,周旋至此,而他仗着战火还没踏进来,用所谓的“文人清名”斥责他们,实在是轻狂。
长兄对他,如兄如父,只要是他的要求,他未有不应的。
“兄长,怯奴错了……”
他伏在兄长膝头,一遍遍说着自己错了,眼泪坠入衣袍间,很快就没了踪影。
九九重阳。九为阳数,而日月并应,俗嘉其名,以为宜与长久,故以享宴高会。天子到此地仍不忘享乐,彻夜宴饮。
家仆在打盹之间,隐约听见酒杯倒地和刀剑出鞘的声音。
天明后,天子被发现吊死在前厅,萧氏护佑天子不力只能罪己,全族无一活口。
萧却被赶来的窦临带走,一直逃到丹朱边界的玉骨山。
前朝一场大战发生于此,此地埋了不少人的骸骨,这里也会成为他们的埋骨之地吗?
萧却捏紧了手心的纸笺,上头是兄长留给他的一句话:稚子何辜,君须珍重。
他也传信给了燕行之。文正公座下弟子三千,其中就有昔日燕侯。他乞求他能够看在父辈的交情之下施以援手。
“君若应言,我必顿首叩拜。”
庭院中月光如水,他搁笔,郑重地朝都城的方向拜了三拜。他没等到燕行之的回信,却等到了窦临的回信。
在萧却的印象中,他一贯风流,没心没肺地活着,一点也不像个正经人。
为什么偏偏是他?
“你怎么敢就带着一小队人马就来淌这趟浑水的?”萧却问。
窦临拉紧了缰绳,轻描淡写道:“我的阿姆,是丹朱最好的舞姬。因为王喜欢她,她被藏入深宫,再也不能跳舞了。春日宴一舞,别致非常。这种舞,还是不要失传了得好。”
“放心,我们丹朱人身姿矫健,最擅长逃跑,我们必定死不了的。”
萧却在漫天风雪中抬眼。
前方,有吊桥。
萧却透过茫茫风雪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燕行之,他来接应了?
燕行之若有所觉地回望,嘴角无声翕动了一下。
他说,我来迟了。
……
檀岁和萧却一样冷,不如说此刻,他就是萧却。
看到那人身影的时候,他心间一动,真像是看见了曙光。
【就是这座桥!你们渡桥过后,雪崩到来,萧却的扮演者钟廷敬,现在也就是你,会被孟亦阳推开,他和谢斯年一起被卷入雪中。】
初:【宿主不必害怕,我们完全保证宿主的人身安全。一切都是为了剧情。】
一切都是为了剧情吗?包括汹涌而来的雪?
在不可抗力的剧情之下,他深刻地感知了自己的渺小。巨大的荒谬感席卷而来。
耳边传来的轰隆声淹没了他的所思所想。
孟亦阳惊呼:“小心!”
他紧紧把檀岁捞入怀中。
大雪顷刻而来,淹没了三人的身影。
原来,在剧情面前,他和主角,也没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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