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什么玩笑!”江鹤卿一拳砸在桌上,木制的桌子被他砸出一个深陷的坑,周围的将军齐刷刷跪了一片。
他面色难看,手臂上的伤口再次崩开,整个营帐中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几天前,北方匈人带人连夜突袭,江鹤卿立刻排兵布阵,生擒了带头的将领,然而他自己也被流矢命中。
匈族十三部的四大首领,三个被永安侯拿下,最后一个被江鹤卿生擒,如今他们的王成了光杆司令,倘若能够乘胜追击,未必不能在年内拿下匈族。
然而三日前,江鹤卿向朝廷提出物资补给的申请,朝中竟然以前些日子刚封了国师,接下来又需要准备太子的册封大典,没有可用之将运输辎重为理由驳回了。
“陛下怎会做出如此荒谬之事?眼下的情形,怎么想都不适合进行什么册封大典。”
“怕是朝中有奸佞怂恿,真让人难以置信......”
“只需要一点物资,哪怕从江南调一些来,若我们能够一举拿下匈人首领......圣上此举,真是把我们架在火上烤。”
将军们七嘴八舌的说开了,军医进来给江鹤卿重新包扎伤口。换做平日,江鹤卿一定会制止他们说那些动摇军心的话,只是此时此刻,就连他自己心中也不免产生了动摇。
江鹤卿知道,所谓太子的册封大典不过是个幌子,正值战乱,怎么可能动用最重要的军需物资。他不明白为什么,明眼人都知道在这个节骨眼上,北方战场不能退,为什么朝中要替敌人釜底抽薪?
难道就是因为兰惜之前提到的宫闱秘事?
江鹤卿其实有查到一些消息,甚至朝中也一直有流言。
因为江鹤卿并非中宫嫡出,而是出于贵妃。当年皇上因为贵妃母家的权势,为了让贵妃一家站在他这边,设计毁了贵妃的清白,又在此后施以援手,贵妃母家才匆匆将她嫁了过去。
后来即使他们已经知道自己被算计,皇上也已经坐稳了江山,贵妃也诞下一子,为了孩子,再多的苦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然而皇上他并不放心,生怕自己的算计哪天暴露,皇位不稳,于是借着带大殿下微服私访的借口,想要杀死自己的孩子。贵妃知道大殿下失踪的消息后,身体每况愈下,不日便香消玉殒。
贵妃身死,皇上表面上痛苦万分,又私下处理了贵妃母家,鸟尽弓藏。
他深吸了一口气,对众人道:“都先下去,各司其职,物资的事......我再想想。”
如今三大军团,其一是江鹤卿接任的永安侯留下来的旧部,第二是兰惜带的江南水军,再就是中原驻军。江南与东瀛人对峙,中原驻军轻易动不得,江鹤卿一时陷入困境,不知如何是好。
“殿下!朝中派国师前来支援,人已经到了。”帐外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一名士兵的身影在营帐上晃了晃。
“进。”江鹤卿朗声道,坐直身子,国师是前些日子方才册封的,据说是个有些实力的道士。然而这样大的一场战役,并不因为一个人的力量而改变,他只得考虑收缩兵力,并且向中原发出求救。
“鹤卿。”来人的外袍洗的有些发白,袖口多了不少补丁。江鹤卿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顿时抬起头,死死盯着他。
“......师傅。”等看请来人的脸后,江鹤卿控制不住冲了上去,捉住了师傅的衣襟,仔细看他。师傅的下巴上生了不少胡茬,眉峰上多了一道疤,狭长的眼尾透出了满身疲惫。
“你都长这么大了,”师傅任由江鹤卿扯着,将他从头到尾细细打量了一番,看到他身上添了不少伤,眼神黯淡了一些,“你师兄师姐们要是看见你这样,指不定要怎么痛心。”
“徒儿这两年派了无数人寻找师傅,一直没有消息,没想到还有能和师傅重逢的日子......”江鹤卿这样说着,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哽咽。
师傅温柔的伸手摸了摸江鹤卿的发:“傻孩子,哭什么。”
江鹤卿抹去了不存在的泪:“清风观一别,不知师傅是碰到什么事了吗?”
师傅将之后的事娓娓道来,原来那天他引走匈人后,冲进了法器封印的密室,想要开启法器、赶走匈人,却被那强劲的力量击晕,在地下密室昏睡了几年。
出来后他才知道兰惜与江鹤卿都已认祖归宗,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为了和二人相认,他偶然得到机会进入朝中,在国主面前露脸,封为国师尘缘,并向国主请命向北。
尘缘道:“那日被匈人突袭,没能及时开启法器,击退匈人,是为师的错,没有保护好你的师兄师姐们......还有你。如今清风观只剩你我二人,鹤卿,为师不想再失去你。”
江鹤卿摇头:“师傅这说的是什么话?谁也不知道匈人会在那个时间突然偷袭,只是师傅,鹤卿不明白,我那日听到那群匈人的话,他们上山应当是为了争夺仙家法器,我在山上几年,从未听说过什么法器。”
尘缘思索片刻,只叹了声气:“为师也不知,法器乃是清风观历代传下来的东西,上一任师祖不知道为什么选择了封印它。为师也是第一次见,这才没能受住那股力量。”
他挽起袖子,示意江鹤卿看自己的手臂。他手臂上盘着一条张牙舞爪的黑龙,黑龙像是有生命一般,在缓慢生长着。感受到江鹤卿的视线,巨龙张开了血盆大口,露出满口的獠牙,像是在对江鹤卿示威。
以自身血肉养育所谓的仙家法器,江鹤卿皱了皱眉,只有邪器才会需要人的血气,他只怕师傅被仇恨蒙蔽双眼,为邪器所利用。但巨龙身上除了血腥气,并没有邪器带有的怨气,叫江鹤卿有些犹豫。
然而没等他说出自己的担忧,便有士兵来报敌袭。
江鹤卿身上还带着伤,听到这句话,立刻抄起佩剑,却被尘缘按住了:“鹤卿只管养伤,为师正好叫你见识见识法器的威力。”
话虽如此,江鹤卿还是跟着来到了城墙之上,对其他将军下达命令后,各位将军各司其职,他本人站在城楼上,看着孤身一人站在城门外的尘缘。
尘缘拒绝了江鹤卿派兵支援的建议,天气渐冷,刺骨的寒风吹起了他破旧的外袍,匈人的军队推着战车,气势汹汹地来了。
城墙之上,江鹤卿握剑的手心逐渐冒汗,心中有些后悔。他初次领兵的时候,也想过在凡人的战场用上仙术法术,应该能够轻松获得胜利,却发现事情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排兵布阵,明里暗里的算计,哪一样都耗费了他的心神,剑术和灵力不过锦上添花,并没有传说中力挽狂澜的作用。
然而下一秒,巨大的灵力白光从尘缘的左手臂凝聚,他身后有一条巨大黑龙的幻影,黑龙仰天长啸,灵力冲波也随之应声而出。
最前排的匈人被巨浪一冲,顿时倒下了一大片,更有身材瘦小的,直接被灵力波炸开。后排的匈人显然没有反应过来,同伴的身躯就从眼前炸成四分五裂,血肉都溅到了后排人的脸上,尤为可怖。
第一个人惊恐地叫了起来,而后所有人都连滚带爬往回跑,直呼中原人掌控了上古银白雪魔的邪恶之力。
江鹤卿低头,看到尘缘原本乌黑浓密的发从发尾开始已经隐隐有些发白了。周围士兵欢呼雀跃,就连将军也连连称赞,表示今后北方战场有了指望,江鹤卿却没有半分喜悦,反而有些担心师傅的身体。
捷报发到朝中时,皇上大喜,允诺了国师不少东西。只是拥护庆贺的人千千万,江鹤卿心中反而更添了几分忧心,只怕眼下说出来太过扫兴,只能强忍了下去。
为了庆祝此番胜利,军中难得设宴,算作为国师接风洗尘。
将军们难得有机会喝上几口,几年来他们都忙的心力憔悴,如今有了国师这样一员大将,想必不出一年,便能收复北方。
江鹤卿被众人拉着要喝一杯,拗不过这般热情,于是坐下来喝了几口热茶。
对未来的期盼总是要越过等待的迷茫,只是江鹤卿大概命中带煞,坏事总缠着他,好事却总停留片刻。
一名士兵骑马闯了进来,马儿被人群搬到,跌在人身上,把几个醉鬼压扁了。士兵连滚带爬到了江鹤卿身旁,将一封加急信递给了他。
江鹤卿接过信的时候,心中不知道为何空了片刻,没来得及问是什么东西,他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本人却努力压下心中的不安,勉强打开了信。
一颗绿色宝玉率先从信封中掉了出来,正是江鹤卿离开时送给溪云的那枚。
溪云并未得到国师救援北方的消息,他只知道江鹤卿物资匮乏,左右为难,没有朝中相助,正在筹算着收缩战场,所以他做了和永安侯一样的事。
最近卡文有点严重,给自己打打气。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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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松心契(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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