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就去争。”
“哥哥?”
“争不到就抢。”
“你怎么样?”
“我只想过更好的生活,有什么错?”
“哥哥?”
......
咿咿呀呀的唱戏声和溪云的呼唤声混杂在一起,吵得江鹤卿无法呼吸。他的眼前不断划过各种诡异的画面。
小四在宫中被公主抽打、下了雪的日子也不被允许回屋、缠绵病榻间只剩最后一口气,却在得知六哥中了探花后,还是强撑着喝下药,勉强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六哥亲历水患,疏散群众时被大水冲走,被村民从尸堆里捞了出来,整条腿都被泡发了,高热中念着小四的名字,才勉强睁开眼睛。
最后,甚至还有溪云。
少年单薄的身子站在大殿正中央,日光洒在他身上,仿佛给他镀了一层金。他沉默着向殿门走去,江鹤卿内心突然升起无限惶恐,好像今后、余生再也不会见到这个人了。江鹤卿朝少年飞奔,好不容易才搭住他的肩。
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把长剑刺穿了胸膛。
江鹤卿猛地惊醒,发觉自己躺在一张软榻上,溪云把头埋在臂弯里,靠在床边。
梦境中受到的伤仿佛残留在他的身上,江鹤卿皱眉捂住了自己胸膛,没有血腥气,而是摸到一手温热的皮肤。
我还活着,他想。
“哥哥?”溪云揉了揉眼睛,惊喜道,“你都睡了好几天了,终于醒了!”
江鹤卿脑袋还有些晕乎,于是问道:“我睡了多久?”
“三天。”
三天......难怪自己的脑袋好似被浆糊粘住一般,怎么睡了这么久?
“那青禾——”江鹤卿话还没问出口,溪云像是明白他要说什么,很快接上了话茬:“落羽阁派人来加固封印,萤火未能渡化,我让他们留下五日,五日后,彻底封印青禾。哥哥,还有时间。”
江鹤卿摇了摇头,试图把混沌的大脑摇匀,他强忍着不适,问道:“那个少年......柳扶光,他的身份你有去查么?”
“他虽然年纪和话本中的人物相差不大,但我查了他的底细,他曾在一座山头修行,只有他和他师尊两个人隐世修道,后来不知怎的,他入世后,做过官,也种过田,还学了不少手艺......真不知道他究竟想做什么。”
江鹤卿原先猜测少年可能是话本中的某个人物,甚至可能是小四,但既然同溪云所说,他不应该是其中任何一个角色。难道真的只是巧合?他在心中默念。
“哥哥,你准备怎么渡魂?”
溪云的问题把江鹤卿带回现世,他摇了摇头,渡魂在与达成人的生前所愿,然而六哥的愿望究竟是什么?他魂灵纯正,不该是那种想要仇人、或是曾经阻碍过他的人去死一类的邪恶诅咒,那么究竟是什么?
让他徘徊于世间的愿望究竟是什么?江鹤卿低头,看见手腕上,顾了了临走时送的镯子,陷入沉思。
“呜哇——!”门外突然传来东西坠落的声音,溪云指尖一弹,暴风飞旋,大门被飓风猛地吹开,一个小姑娘在门口抱头喊道:“师祖,是我,是了了呀!”
风把顾了了身上的银铃首饰吹的叮当响,小姑娘拨了拨自己凌乱的发,高高兴兴地跑了上来:“你终于醒啦,师祖!”
她正要往江鹤卿床上扑,却被溪云一把拉住后颈提了起来:“哥哥连着睡了许多日才醒,不要伤着他了。”
顾了了扑腾扑腾自己的小腿,有些郁闷地撅了撅嘴。
江鹤卿摆了摆手,示意溪云放下顾了了:“了了怎么来了?”
“了了好早就来啦!师祖先前醒来的时候,是因为听到了了身上的银心铃声吗?”
原来,先前他之所以能够清醒过来,还是因为顾了了身上挂着的银心铃唤醒了他。
溪云看着某个不速之客对着他的哥哥撒娇讨宠,嘴已经快要歪到天上去了。然而前一个不速之客还没走,下一位便接踵而至。
“兰惜,大事不好了!”有一名穿着与兰惜极为相似的少女跑了进来,“青禾的怨气,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暴涨,雪迎和雪遥已经赶了过去,你带的那个少年也——”
少女话音未落,江鹤卿早已抄起佩剑,与兰惜一同奔向木屋。徒留顾了了支着短腿也想跟上,江鹤卿像是知道她要做什么,回头喊道:“别跟过来!”
兰惜也吩咐少女:“薛流,别让她跟着。”
名为薛流的少女应了一声,伸手提起了顾了了的后颈。顾了了的小短腿正要迈出去,就被人当空卡住,只能悬在空中冲薛流撒娇:“姐姐,漂亮姐姐,放了了去吧,了了绝不会捣蛋!”
薛流柔声道:“乖了了,不要去打扰大人。”
顾了了心道:这么漂亮一个姐姐,心肠硬,手腕更像铁一般!
她继续发起攻势:“漂亮姐姐,求求你了,了了是个好孩子,只在边上看着!”
薛流这下不回答她了,兀自思考着怎么把这个小家伙找人看管着,便又来人汇报:“薛流师姐,情况不对劲,兰师兄的封印要破了!”
“什么?!”薛流一时不察,顾了了挣脱了她的束缚,风一般跑没影了。薛流咬牙,在找到顾了了和前去帮忙之前只犹豫了一瞬,很快作出决定:“我们走!”
江鹤卿来到木屋前时,大门紧闭着,只能从里面打开,周围无数怨灵怨气盘旋,江鹤卿预感不妙,一道剑气劈向从木屋缝隙中挤出来的一只小鬼,将它直接斩成两半。
突然,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一名黑衣少年跌跌撞撞地冲了出来。他一见到溪云,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兰师兄,里面......里面!”
大门旋即便要自动关上,江鹤卿不等门关牢,用剑抵着门缝,硬是将自己整个人塞了进去。只听砰一声巨响,大门又被重新关上了。
溪云看着他的背影,默道:“哥哥......”
黑衣少年捉住溪云的衣袖,殷红的血便从他的鼻子和嘴巴里往外涌。溪云将他交给匆匆赶来的薛流,一掌拍在躁动不已的木门上,喝道:“太常司弟子听令,固封印,奏魂曲,斩妖魔!”
“是!!”
江鹤卿甫一进门,便被里面的黑气浸没。那股黑气仿佛杂糅了不少怨妒与仇恨,按说青禾一生顺遂,本不该沾染这么多怨气,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拔出溪云剑,在面前结阵,白光从他额前那点朱砂缓缓绽开,一时间,黑气被强烈的白光驱散,江鹤卿看到许多断臂、断手、缺腿,血淋淋的人伫立在周围,他们的手干瘦枯槁,眼眶只剩一个空洞的坑,早已没了眼球。
是凶尸。
江鹤卿看到公主站在城墙上,右手一指,群尸便顺着她所指的方向一拥而上,正正撞上敌**队。城墙正上空,攀附着那条通体乌黑的巨龙。
战争一触即发,纵然她不知为何有号令群尸的能力,也没有足够的凶尸够她驱使。战争中最不缺的就是死人,然而敌国很快制定了相应对策,他们发觉凶尸只要失去头颅便无法行动,又极为怕火,便以火攻,又用钢索在凶尸必经之处拦上一遭。
战争很快迎来两级反转。
再次看到公主时,她整个人早已大变样。原本乌黑浓密的发变得雪白,生命的力量从她身上缓缓消散,最后自刎于城墙上。
邪器以人的生气为养料,如同当年江鹤卿的师傅,尘缘。他以血肉喂养邪器,虽然能在一时获得强大能量,但人迟早会被邪器吞噬。
所以,所以,当年将自己踹下山崖的人,早已不是自己的师傅。也许当年从清风观上下来的人,自始至终,都只有他与阿兰两个人。
阿兰呢......阿兰真的从山上下来了吗?
江鹤卿不敢细想,只能用灵力将黑气慢慢包裹起来,在听到门外的琴声后,厉声喝道:“青禾由我来压制,还有力气的人也一同合奏!”
还有力气的弟子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贸然闯入的人究竟是谁,犹豫着不敢帮忙。雪遥扶起昏迷中的雪迎,对一众弟子道:“听他的!”
琴声内外同奏,江鹤卿见时机恰当,竟然一脚踹开了木门!
门外的琴声没有木门的束缚,重叠的琴音压制了在棺材内不断挣扎的青禾,黑气在江鹤卿的控制下竟然一丝也没有外泄。
青禾的尖啸声响彻整个山头:“仙器!只要有仙器!!我就能掌控时间,万物为我所用,众生受我驱使!!!”
雪遥被她破音的叫喊声刺地耳膜生疼,喃喃道:“疯了......真的是疯了。”
这样一件东西,还能算得上是仙器吗?
不间断的琴音压制了青禾,眼见她的尖叫声越来越小了,薛流方才在心中喘了口气,就听身后有人问道:“师祖,怎么样了?”
银心铃的叮当声此起彼伏,本该是清明人心的安魂曲,青禾的眼睛却猛地瞪大了,黑气骤然膨胀,翻腾着想要冲出去!
顾了了见里面一片黑暗,摘下身上的银铃,递给溪云:“用这个!”
溪云心知此乃驱邪利器,正想系在大门正上方,一阵阴风袭来,青禾的怨气竟是化作实体一般,十指成爪袭向顾了了脆弱的脖颈。
千钧一发之际,一团耀眼的荧光挣脱了周身黑气的束缚,刺眼的白光从他身上闪耀起来,原本一小点的萤火,此刻竟然成长为一个成年男性的模样。
青禾的十指刺穿了他的背,顾了了却感觉自己被什么人抱住了一般,沉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很暖和,很熟悉,好像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做的。
荧光中有一名男子摸了摸他的头发,他手上的第六根指头轻轻抹去了顾了了脸上的泪。
我终于救到你了,他说。
最近流感疫情比较严重,大家注意身体。
感谢观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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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付东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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