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下武器!里面的人!举手!立刻!”
冰冷、严厉、毫无感情的男性嗓音,带着不容置疑的铁血命令,穿透烟尘砸了进来!
不是杀手!
是……官方的人?!
通讯器!是冯宇航的求救信号!
顾佳然紧绷到极致的心弦猛地一松,巨大的虚脱感让她眼前阵阵发黑!手中的碎砖“啪嗒”一声掉落在地。她大口喘息着,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强光中,她艰难地睁开被刺激得泪水模糊的眼睛,只看到几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装备精良、脸上涂着厚重油彩、如同从地狱里钻出来的身影,端着冰冷的枪口,正一步步、极其警惕地逼近!
“别开枪!我们…我们不是敌人!”顾佳然嘶哑地喊道,声音破碎不堪,她颤抖着举起双手,“求救…是他启动了求救信号!他快不行了!快救他!”
她的身体依旧死死挡在冯宇航前面,像护崽的母兽。
为首的一名身形极其魁梧、眼神锐利如鹰的男人(代号“苍鹰”)脚步微微一顿,目光如电般扫过顾佳然身后墙角阴影里那个模糊的身影。当看到那张苍白如死人般的脸孔时,即使隔着油彩,顾佳然也清晰地看到他瞳孔猛地一缩!
“孤狼?!”苍鹰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震惊!他猛地一挥手!身后几名队员如同猎豹般瞬间散开,警戒四周,动作迅捷无声!他自己则一个箭步上前,单膝跪在冯宇航身边!
“生命体征极度危险!”苍鹰的声音冰冷而急促,他一边快速检查冯宇航的伤口,一边对着通讯器低吼,“确认目标!孤狼重伤!需要紧急医疗支援!立刻!重复!立刻!”
他的动作极其专业利落,迅速解开顾佳然绑的那条早已被血浸透的布带,从携带的急救包里拿出凝血纱布和专业的加压绷带,动作迅猛却不失精准地再次包扎。
“你!退后!”另一个队员警惕地用枪口指着顾佳然,厉声道。
顾佳然愣了一下,看着苍鹰冷静而高效的救治动作,再低头看看自己沾满血污、空空如也的双手和狼狈的模样,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后怕猛地袭来。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身体却因为长时间的僵持而麻木得动弹不得,腿一软,踉跄着就要摔倒!
就在她身体失去平衡的瞬间——
一只冰冷的手,极其微弱地、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猛地从她身后探出,死死抓住了她破烂的衣角!
顾佳然猛地回头!
只见昏迷中的冯宇航不知何时竟又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眼睛依旧浑浊涣散,充满了剧痛带来的茫然和生理性的泪水。他似乎完全看不清楚眼前混乱的景象和逼近的陌生面孔,只是凭着某种深入骨髓的本能,那只没有被苍鹰处理的手,死死地攥着她的衣角!
攥得那么紧!
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仿佛那是他坠落入无边黑暗深渊前,唯一能抓住的、熟悉的、温暖的浮木!
“他……”顾佳然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震惊地看着那只固执地抓住自己衣角的手,再看看苍鹰等人同样愕然的目光。
苍鹰包扎的手也顿了一瞬,锐利的目光在冯宇航那只死死抓住顾佳然衣角的手和顾佳然同样震惊茫然的脸上极其短暂地扫过,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惊诧。但他没有停顿太久,手上动作更快,沉声对顾佳然道:“按住这里!用力!”
顾佳然猛地回过神来,顾不上那只固执抓住她衣角的手,几乎是凭着本能,立刻按照苍鹰的指示,用力按压住他刚刚处理好的加压绷带位置!冰冷的布料下,是冯宇航滚烫的伤口和微弱的生命悸动。
“唔……”巨大的按压力让冯宇航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身体剧烈的抽搐了一下。那双涣散的眼睛似乎被这剧痛短暂地刺激得清醒了一丝,他的视线极其艰难地转动,越过苍鹰的肩膀,极其模糊地、聚焦在顾佳然那张近在咫尺、布满血污和泪痕、写满了急切和担忧的脸上。
四目再次相对!
不再是幽蓝微光下的绝望依存。
而是在冰冷武器、刺目强光和充斥耳膜的仪器嗡鸣中!
在救援终于抵达的混乱漩涡中心!
在生死边缘被强行撕扯开一条缝隙的时刻!
冯宇航涣散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极其短暂的一瞬。那双被剧痛和生理泪水模糊的眼睛里,翻涌的情绪复杂得难以辨认:有剧烈的痛苦,有意识混乱的茫然,有被强行唤醒的警觉,甚至…似乎还有一丝被这混乱场面和强光刺痛的不适?
但顾佳然却在那片浑浊翻滚的痛楚之下,极其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丝……**凝固的、甚至是……安心的确认?**
他认出她了。
在这样混乱的、陌生的、充满威胁感的环境里,他本能地抓住她,并且在痛苦中,模糊地确认了她还在!
紧接着,这极其短暂的清醒似乎耗尽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的眼皮沉重地、无力地垂落下去。那只死死攥着她衣角的手,也在巨大的痛苦牵扯下,极其缓慢地、极其不情愿地……松开了。
苍鹰迅速掏出一支强效止痛剂,精准地注射进冯宇航的手臂肌肉。药物的作用几乎是立竿见影,冯宇航紧蹙到极致的眉峰,终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其明显地松弛了下来!那层笼罩在他脸上的、凝固的痛苦似乎被强行抚平了一些。
“担架!快!”苍鹰吼道。
几名队员迅速上前,极其专业地将冯宇航固定在折叠担架上。动作迅速却异常平稳。
顾佳然僵在原地,双手还保持着按压的姿势,掌心一片黏腻冰凉——是他的血。她呆呆地看着冯宇航被抬上担架,看着他眉宇间那因药物作用而暂时抚平的痛苦痕迹,看着他那只曾经死死抓住她衣角、最终又无力松开的手……
刚才那只手传递的力量和那份短暂对视中凝固的确认,像烙印一样刻在她心底。
“走!”苍鹰冰冷的声音打断她的怔忡。他看了她一眼,没有多余的解释,语气不容置疑。
顾佳然猛地回神,这才发现自己暴露在强光下的狼狈姿态有多么不堪。她下意识地想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污和泪水,却发现自己的手抖得厉害。
就在这时,一名队员将一件带着冰冷硝烟味的宽大备用作战服外套,不由分说地披在了她瑟瑟发抖的肩上。
厚重的布料隔绝了部分地下室的寒意,也掩盖了她破烂染血的衣衫。她裹紧了那件冰冷坚硬的外套,踉跄着跟上抬着担架的队伍,走出了这个充斥着血腥和冰冷绝望的地下囚笼。
刺目的自然光亮瞬间吞噬了她适应了黑暗的双眼。
外面是废弃工厂的空地,一架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改装直升机正轰鸣着,螺旋桨卷起的狂风掀起满地尘土,冰冷地扑打在脸上。
他们快速将担架送上直升机后舱。
苍鹰最后一个上去,站在舱门口,锐利的目光扫过站在旋翼卷起的狂风中、裹着宽大作战服外套、显得异常单薄渺小、脸上还残留着血污和泪痕、眼神茫然空洞的顾佳然。
“上来。”他伸出手,声音在巨大的轰鸣声中依旧冷硬清晰。
顾佳然抬起头,狂风吹乱了她的头发,迷了她的眼睛。她看着那只伸向自己的、带着战术手套的大手,又透过敞开的舱门,看向后舱里躺在担架上、似乎已经陷入深度药物镇静状态的冯宇航。
他的侧影在机舱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异常脆弱和平静,与之前那个冷酷掌控者的形象天差地别。只有眉宇间残留的一丝未曾完全散尽的褶皱,提醒着她刚才地下室里发生的一切并非幻觉。
她沾满他鲜血的手指,在冰冷的外套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掌心似乎还残留着按压他伤口时的黏腻感。
肩膀似乎还残留着他微弱呼吸拂过的温热。
衣角那被用力攥过的部位,仿佛还带着他昏迷中固执的力道……
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如同雷鸣。
冰冷的狂风如同刀子。
顾佳然最后看了一眼担架上的身影,深吸了一口冰冷浑浊的空气,抬手,握住了苍鹰那只冰冷、坚硬、带着硝烟味的手掌。
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一颤。
她借力,一步踏入了冰冷坚硬的机舱。
舱门在她身后沉重地关闭,隔绝了外面的狂风和光线。机舱内只剩下昏暗的应急灯光和仪器冰冷的嗡鸣。
顾佳然扶着冰冷的舱壁站稳,裹紧了那件过于宽大的外套。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不远处担架上的那个身影上。
强效镇静剂的作用下,冯宇航彻底陷入了深沉的昏迷。他安静地躺着,胸膛随着呼吸机微弱的节律起伏,脸上没有痛苦,也没有了清醒时的冰冷锋利,只剩下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毫无防备的脆弱和苍白。
顾佳然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身体的每一寸都在叫嚣着疼痛和寒冷。但她的意识却异常清醒。
她看着冯宇航沉睡的侧脸。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交替闪现着:
他冷酷地将她按在墙上灌下冰冷食物的场景。
他在幽蓝微光下抓住她手背求救的冰冷触感。
他模糊不清喊出的那声“疼”。
他在混乱救援中死死攥住她衣角的固执力量。
他最后那短暂清醒中,看向她时,那凝固在剧痛之下的、模糊的确认……
这些画面如同碎片,在她混乱的脑海里疯狂旋转、碰撞、融合。
外套下的手指,轻轻抚摸着衣角那被攥得起了皱褶的地方。
那一点褶皱,微不足道。
却像一道无形的烙印,带着他濒死时的体温和力量,**深深地烙进了她的皮肤和骨髓里。**
机舱冰冷,引擎轰鸣。
顾佳然闭上眼,将脸埋进那件带着陌生硝烟味的冰冷外套衣领里。
无声的泪水,终于再次汹涌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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