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他是医生。

他救了她。

他在警察面前维护了她。

可……**他可靠吗?**

顾佳然蜷缩在宽阔的大床上,指尖死死揪着身下光滑冰冷的丝质床单。空洞的眼睛茫然地睁着,试图穿透眼前永恒不变的黑暗,看清那扇紧闭的门扉之后,那个男人此刻的心思。冯宇航给她包扎伤口的手指是轻柔的,喂她退烧药时的声音是低沉的,抱起她时的臂膀是坚实的……可他驱赶孙源时的眼神呢?警察上门时他瞬间绷紧的下颌线和眼底一闪而过的冰冷戾气呢?还有此刻,他把她安置在自己卧室、宣告“你哪里也不准去”时,那种不容置喙的、宛如主人般的强硬?

医者仁心?

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占有与控制?

孙源也曾温柔体贴,也曾山盟海誓,最终却将她弃如敝履。信任换来的,是穿透心脏的冰锥!冯宇航……他此刻的保护,是否也包裹着同样的毒药?他强行将她带来这里,是为了治疗她的眼睛和创伤?还是为了更方便地把她掌控在手心,隔绝任何可能的变数?他看她的眼神里,那偶尔流露出的、超越医生职责的深沉东西……又是什么?

巨大的恐慌和深刻的怀疑像冰冷的潮水,一**冲刷着她脆弱的神经。冯宇航是此刻唯一的浮木,可这根浮木本身,却散发着令人不安的气息。他太强硬,太不容置疑,太……深不可测。她看不透他平静表象下的暗涌。

“咔哒。”

极其轻微的金属转动声打破了死寂。

顾佳然的身体猛地一缩,像受惊的兔子,瞬间屏住了呼吸,空洞的眼睛死死“盯”向声音的来源——房门的方向。心脏骤然提到了嗓子眼。

门无声地滑开一条缝隙。

冯宇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没有立刻进来,只是站在那里,隔着一段距离。他似乎换了衣服,身上那股凛冽的气息更加纯粹,带着一种刚沐浴过的冷冽水汽和清爽的须后水味道。他手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冒着丝丝热气的白瓷碗。那微弱的热气在冰冷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突兀。

“是我。”他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稳,穿透寂静的空气。没有多余的解释,只是简单的宣告身份,似乎已经预判了她的恐惧。

顾佳然没有回应,身体依旧僵硬紧绷,只是无声地等待着。

冯宇航这才稳步走进来。他没有靠近床边,而是先将托盘放在了靠窗的一张简洁的黑色边几上。然后,他才转身,目光如同精准的探照灯,落在了床上蜷缩的身影和她脸上无法掩饰的惊惧上。

“退烧后需要补充能量和水分。”他开口,声音依旧是医生特有的冷静语调,听不出任何情绪波澜,“我熬了清淡的米汤。”

他停顿了一下,像是在观察她的反应。顾佳然依旧沉默着,只是攥着床单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紧张的僵持感。

冯宇航似乎并不在意她的沉默和抗拒。他走到床边,却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一个稍远的距离,低头俯视着她。他的存在感太强,即使隔着一小段距离,那无形的压迫感也让顾佳然感到窒息。

“坐起来。”他命令道,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

顾佳然的身体本能地抗拒了一下,但最终,在那强大意志的碾压下,她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视死如归般的僵硬,撑着手臂,一点点把自己从蜷缩的状态拉起来,靠在冰冷的床头板上。空洞的眼睛依旧茫然地“望”着前方虚无的一点。

冯宇航这才弯腰,端起了那碗米汤。他坐到床沿,距离顾佳然很近,近得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散发的热量和他身上那种凛冽、干净又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他舀起一小勺温热的液体,动作精准得如同手术操作。

“张嘴。”指令再次发出,简短而直接。

顾佳然浑身一颤。这场景……喂药,喂食……昨晚在混乱中,她无力反抗,只能被动接受。可现在,在绝对清醒和充满警惕的状态下,这种亲昵的、如同对待瘫痪病人般的举动,让她感到一种强烈的羞耻和抗拒!她下意识地抿紧了嘴唇,身体微微后仰,试图拉开一点距离。

冯宇航的动作停住了。勺子悬在半空,汤汁的热气袅袅上升。他没有催,更没有强迫。只是沉默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目光沉沉地落在她苍白抗拒的脸上。房间里只剩下那碗米汤微弱的热气和两人之间无声的对峙。

他的沉默比催促更令人心慌。那是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压力,像厚重的冰层缓慢挤压着空间里的空气。顾佳然能感觉到他目光的重量,清晰地落在自己的唇上,落在自己紧绷的肩线上。他的平静之下,似乎蛰伏着一种冰冷的、随时可能爆发的力量。

几秒钟的僵持,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顾佳然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碎肋骨。她害怕。害怕他的强硬,害怕他的未知,害怕自己不服从会引来什么不可知的后果。孙源抛弃了她,警察质疑了她,这个世界早已对她露出獠牙。冯宇航……这个此刻掌控着她一切的男人,是深渊边缘唯一的绳索,还是另一道更深的陷阱?

最终,在那沉重得令人崩溃的注视压力下,在那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对未知惩罚的恐惧中,顾佳然极其细微地、带着巨大的屈辱和颤抖,微微张开了毫无血色的嘴唇。一滴冰冷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无声地滴落在冰冷的丝质被面上。

冯宇航似乎完全没有看到那滴泪。他只是稳稳地将那一勺温热的米汤送入了她口中。

动作精准,稳定,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仿佛只是在完成一项必要的、不容有失的治疗程序。

温热的液体滑过干涩的喉咙,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但这暖意,丝毫无法驱散顾佳然心底那层厚厚的、名为“不信任”的坚冰。她麻木地吞咽着,空洞的眼睛里没有任何焦距,只有一片死寂的黑暗。

信任?

她不敢了。

冯宇航此刻的“可靠”,更像是一种冰冷的、带着枷锁的庇护。而她,只是一个被强行拖入堡垒、无处可逃的囚徒,连拒绝一口食物的权利,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碗米汤的温度,暖不了她已经冻结的心。

那碗温热的米汤,冯宇航喂得极其耐心。每一勺的分量都精准计算过,温度也恰到好处。他的动作稳定、规范,如同执行一项精密的手术步骤。然而,这冰冷的“精准”之下,顾佳然的反应却像投入湖面的冰棱,在他看似平静的眼底激起了深不见底的暗涌。

她顺从地张着嘴,吞咽着。

但那份“顺从”,冯宇航看得清清楚楚——那不是信任的交付,而是被恐惧碾碎后的、绝望的屈服。她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虚空,身体僵硬得如同绷紧的弓弦。每一次他靠近,每一次勺子触碰她的唇边,他都能清晰地捕捉到她睫毛那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动,以及喉间肌肉条件反射般的、极其短暂的紧绷。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当他端着碗的手无意中靠近她垂在身侧、紧抓着被单的手时——那只冰冷的手,瞬间像被电流击中一般,猛地缩了回去,藏进了毯子里!

冯宇航喂完最后一口,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他放下碗勺,抽出纸巾,动作标准地替她擦拭了一下嘴角。整个过程流畅得如同预设的程序。

然后,他站起身,端起托盘。

房间里只剩下碗勺碰撞的轻微叮当声和他沉稳的脚步声。他走向门口,没有回头。

就在他即将迈出房门的那一刻,脚步却毫无征兆地顿住了。

他没有立刻转身。挺拔的背影凝固在门框的光影里,像一尊骤然冷却的雕塑。肩膀的线条绷得很紧,仿佛在极力压制某种翻涌的情绪。镜片后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地收缩、碎裂。

刚才那一幕,如同慢镜头,在他此刻异常清晰的大脑中反复回放:

她吞咽时喉咙细微的挣扎。

他靠近时她睫毛无法控制的惊颤。

那只……像躲避毒蛇般本能缩回的手!

**恐惧。**

不是对孙源那种歇斯底里的、源自创伤闪回的恐惧。

而是……**对他自己**的恐惧!

一种深植骨髓的、如同受惊小兽对捕食者的本能戒备!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无比地刺穿了冯宇航那层由冷静和掌控构筑的坚硬外壳!一股冰冷的、带着强烈自我厌弃的刺痛感,猝不及防地从心脏最深处炸开!

他做了什么?

他用不容置疑的强势,强行将她从熟悉的环境中剥离。

他用近乎囚禁的方式,将她安置在自己冰冷、陌生、带有绝对掌控气息的堡垒里。

他甚至……剥夺了她拒绝一口食物的基本权利!

他以为自己在保护她,在为她隔绝危险,在履行医生的职责!

可落在她眼里呢?

落在她破碎的、早已不敢信任任何人的感知里呢?

他的保护,在孙源昨日疯狂的惊吓和警察冰冷的盘问之后,在她眼中,是否已经异化成另一种形式的囚禁和掌控?他强硬的态度,不容辩驳的命令,是否像极了孙源那种试图操控她一切的影子?他冰冷的公寓,这种密不透风的“安全”,是否让她感到窒息和更深的不安?

她缩回手的那一瞬间,那双空洞眼睛里深藏的戒备和胆怯,像无数根冰冷的针,狠狠扎进了冯宇航从未动摇过的自信里!

他自诩掌控一切,自诩能看透人心,自诩能成为隔绝她所有风雨的壁垒。

可他却忽略了,或者说,刻意回避了——

她早已被信任彻底背叛过,她的世界只剩下黑暗和随时降临的恶意。任何强硬的力量,哪怕包裹着“保护”的外衣,在她此刻惊弓之鸟般的脆弱感知中,都可能被解读为新的威胁!他冯宇航,在她眼中,与孙源、与那些冰冷的警察质问,是否本质上并没有太大区别?都仅仅是……**强大而不可预测的、控制着她命运的危险存在?**

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和自我质问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淹没了他。他以为自己在救她,却可能正在以另一种方式加深她的创伤!他强行将她拖入自己的世界,自以为坚固的堡垒,对她而言,或许只是一个更大、更冰冷、更无处可逃的囚笼!

冯宇航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托盘边缘坚硬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镜片后的眼眸深处,那层常年覆盖的、冷静理智的寒冰,终于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下面汹涌翻滚的、名为“无措”的熔岩。他习惯了掌控,习惯了命令,习惯了用绝对的理性分析和解决问题。可面对眼前这个蜷缩在黑暗里、连他的触碰都本能畏惧的女孩,他那套强大的方法论,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该怎么让她相信?

该如何打破那层用痛苦和绝望浇筑的、厚重的“不信任”冰墙?

难道要继续用命令和强制?那只会将她推得更远,将那冰墙筑得更厚!

时间在冰冷的沉寂中无声流淌。

冯宇航背对着她,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高大的身影投在地板上,拉得很长,带着一种沉重的、凝固的质感。房间里只剩下顾佳然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闻的、带着恐惧余韵的细微呼吸声。

几秒钟,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几乎难以察觉的僵硬,转过了身。

目光,如同沉甸甸的秤砣,落在了床上那个苍白脆弱的身影上。

顾佳然依旧保持着靠在床头的姿势,空洞的眼睛茫然地“望”着前方。但在绝对的寂静和那令人窒息的注视下,她的身体绷得更紧了,像一只预感风暴将至的小兽。

冯宇航没有立刻开口。他只是看着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迷惘的眼神。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包裹在恐惧和绝望之下的、那颗遍体鳞伤、不敢再相信任何光亮的灵魂。

他端着托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更加苍白。

然后,他迈步。

不是走向她,而是走向窗边那张冰冷的黑色边几。

他将托盘稳稳地放了回去。

动作依旧沉稳,但那细微的瓷器与玻璃接触的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却显得格外清晰和……沉重。

做完这一切,他却没有立刻离开。他站在窗边,高大的身影逆着窗外逐渐明亮的天光,轮廓显得有些模糊不清。他沉默着,似乎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交战。良久,他才用一种低沉得近乎沙哑、与之前命令式的腔调截然不同的声音开口:

“顾佳然。”

他叫她的名字,声音穿透冰冷的空气。

“这扇门……”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每一个字的分量,“不会锁。”

“你想出去,”他说的很慢,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他紧绷的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随时可以。”

最后这句话落下,房间里陷入了一种更加诡异而紧绷的寂静。

顾佳然空洞的眼瞳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像死水微澜,转瞬即逝。她依旧僵硬地靠在床头,没有任何回应。但那细微的身体颤抖,似乎……停滞了那么极其短暂的一瞬。

冯宇航说完,没有再停留。他甚至没有再看她一眼,挺直背脊,步伐沉稳地离开了房间。

厚重的房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

没有落锁的声响。

房间里,再次只剩下顾佳然一个人。

还有桌上那碗渐渐凉透的米汤。

以及……那句打破绝对禁锢的、带着某种颠覆性意味的宣告。

——“这扇门,不会锁。”

冰冷的寂静重新弥漫开来。然而这一次,在这片沉重的冰冷之下,似乎有什么极其微弱、极其不确定的东西,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最后一圈涟漪,极其缓慢地、在顾佳然充满戒备和恐惧的黑暗世界里,漾开了。一丝微弱的困惑,悄然压过了纯粹的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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